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加〕莱博维奇《超越〈资本论〉——马克思的工人阶级政治经济学》(1992)
第4章 《资本论》的片面性
不钻研和不理解黑格尔的全部逻辑学,就不能完全理解马克思的《资本论》,特别是它的第一章。因此,半个世纪以来,没有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理解马克思的!![1]
——列宁 |
我们已经看到《资本论》并没有考察资本/雇佣劳动关系这一方面,这一关系包括了工人的新的社会需要(作为“资本剩余的当代的力量”)的创造。《资本论》也没有考虑必需品水平的改变,这些改变可能会在工人在工资斗争的过程中,向资本家“在相反的方向施压”的时候出现。《资本论》也没有谈到工资斗争的问题。有好多这样的问题是和资本的分析无关的,但是却归人了“雇佣劳动的专门考察”的范畴之内。
这个问题有多么的重要呢?它是一个能简单地通过添加某个过程——即通过把这些缺失的部分加到《资本论》中来予以修补的小瑕疵吗?如果那么作的话,有一个问题存在——即它可能会形成一种折衷的混合物,其中假设和推论纠缠在一起,就像是进入了黑格尔对以前的科学实践的一个批判中所指出的“迷惑的圈子”之中。(1961:p.2,pp.87~89)。如果我们要把工资的斗争融入到马克思的论述中去,难道我们不需要理解有关工资斗争的前提条件吗?要知道马克思对于如何和何时将一个特殊的范畴引入到讨论当中是非常小心的,而且这也是马克思研究方法的核心:要了解资本,先要了解货币;要了解货币;先要理解商品。我们不能作的(为了能保持与马克思方法论的一致)是将各种范畴在表面上并列在一起,然而却并不知道它们内在的〔51〕联系。
那么,要理解所缺少的要素的内在含义,并且探究《资本论》中所留存的某些不完善之处,就首先要了解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运用的方法。
4.1 《资本论》的研究方法
马克思在1858年1月写给恩格斯的信中说道:“如果以后再有工夫做这类工作的话,我很愿意用两三个印张把黑格尔所发现但同时又加以神秘化的方法中所在的合理的东西阐述一遍,使一般人都能够理解。”[2]马克思在写《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时候,又重读了一遍黑格尔的《逻辑学》,他发现这本书“从方法的角度上是对我非常有用的”。(Marx and Engels,1983b:p.249)然而,从事这一工作的时间再也没有了(即使十年之后马克思还有这样的愿望)。[i]因此,我们也无法幸运地拥有可以对缺失的关于雇佣劳动的著作中的方法论进行考察的文本。
由于这种缺失,我们不得不从我们现有的材料中去考察——对马克思方法的考察不仅仅限于《资本论》,还存在于马克思的其他著作当中,这正如列宁(1961:p.319)所指出的那样(实际上还包括在列宁本人对黑格尔的《逻辑学》所作的评论中)。[ii]由于对此进行充分的讨论超出了我们的目的和能力,所以我们对该问题的考察要比马克思认为要解释他的方法所需的大概40页(16开本)的篇幅要少得多。(O’Malley,Algozin,198l:p.196)
那么,什么是马克思的方法论?首先,是对“整体”的强调。马克思的目标是将资产阶级社会理解为一个总体,一个存在内在联系的整体。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就像其他的每一个社会一样,它确实是一个整体:“每一个社会中的生产关系都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3]。因此,和原始社会和封建社会一样,资本主义社会也是“生产关系的总合”:“生产关系总合起来就构成所谓社会关系,构成为所谓社会,并且是构成一个处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的社会,具有独特的特征的社会。”[4]
对马克思而言,社会是由相互联系的要素组成的特殊的综合体,是由不同的“在必要的来源于有机体内部的联系下彼此独立的”要素组成的整体,这一整体的不同方面彼此独立,又保持着源自有机体性质的必要联系(Marx,1843:p.11)。而且,这些元素是一个有机系统的不同的分支,是一个“一切关系同〔52〕时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会机体”[5],而不是“独立自主的领域”[6]之间外在的或偶然的联系,这些要素“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7]
从对部分之间有机联系的强调中,可以准确地得出马克思从黑格尔处沿用的整体的概念,列宁把这一思想描述为:“事物与事物之间一般的、全面地、重要的联系”:(1961:pp.146一147)
“一条河和河中的水滴。每一水滴的位置、它同其他水滴的关系;它同其他水滴的联系;它运动的方向;速度;运动的路线——直的、曲的、圆形的等等——向上、向下、运动的总和……
[8]按照黑格尔的《逻辑学》,你可能对这个世界形成一个大概的图像——当然要去掉神化和绝对这两个要素。”
那么整体,作为互相联系的总体,就是一个框架,即马克思考察和理解“部分”的框架。正如卢卡奇(Lukǎcs,1972:p.27)所说的“即总体的范畴,全面扩展的整体大于部分的思想是马克思方法论的精华,这一思想马克思是从黑格尔那里继承而来,并将之天才地应用于一个全新的学科中。”
卢卡奇(Lukǎcs 1972:p.28)指出,“资产阶级的思想”沿用了“一贯地从个人为出发点”的方法,马克思是拒绝从作为部分的个人,即从作为原子成分的个人,走向整体的方法的。在这方面,他的观点是直接地反对“个人主义的方法论”,这一方法论是大量的非马克思主义著作的特征(尤其是新古典主义经学)——理查德·莱温斯(Richard Thevins)和理查德·莱沃提恩(Richard Thewontin)对于这种“笛卡尔哲学”的遗产作了很好的描述:“部分是存在性地优于整体;部分孤立存在,结合在一起便构成整体。部分有其内在的属性,这些属性是孤立的存在的而且是让渡给整体的。”
与之相反,对于马克思主义而言,部分并不预先地独立地作为部分存在。它们“是通过作为一个特定的整体的部分才获得其属性,这些属性是它们在独立的时候所没有的或者是作为另一个整体的部分所不具有的”。(Levins和Lewontin,1985:p.269,p.273,p.3)〔53〕
这样的一个关于整体的观点意味着打破了源于笛卡尔哲学的许多思想的惯性。例如,如果我们认为个体部分不是独立的和彼此无关的,而是作为“总体的各个环节”,[9]那么变化是外界刺激的结果这一观点就很难站得住脚。要把社会作为一个总体来理解,就要理解它的改变和发展并不是简单的因果关系,也不是简单的彼此独立和依赖的变量之间的关系。而是“不同要素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每一个有机整体都是这样。”[10]事实上,正如列宁在阅读黑格尔的著作时所说的,“全面的和包括一切的世界相互联系的特点……是仅仅片面地、支离破碎地和不完整地由因果关系表达出来。”存在着“这个过程的各个不同方面之间的相互作用”;[11]因此,存在着整体内的运动和改变。从这一观点出发,资产阶级社会的运动和方向可以看成是一种“自我运动”,是内生于系统的本质的有机发展。
因此,整体论的观点是马克思世界观的核心。它促使我们去思考事物内在的联系,使我们认识到从社会的表面现象是不能观察到“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内复杂的结构”——也就是说,其“作为本质的内核却被隐藏起来了”。(Marx,1968:p.65;:1981b:p.311)但是,把世界作为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来考察还仅是马克思方法论的一个方面,这里还存在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马克思如何准确地去理解整体。简言之,该如何从问题中抓住整体的属性呢?[iii]
我们不可能指望从一个抽象的模型出发就能理解真实的互相联系的社会,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简单地“把一种抽象的、现成的逻辑体系应用于关于这一体系的模糊观念上。”[12]而是,我们必须要从对真实的社会的认真的研究开始——这是“直观和表象的起点”。[13]对于马克思,仅有观察和实证的研究是不能掌握具体的整体之间的相互联系。如果可以的话,就不需要科学,不需要抽象思维。事实上,所有的来自于观察的事物是“浑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14]据此,调查研究的方法是“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15]并且,充分详尽地占有资料是“把科学”带到“可以直接呈现给大家的那一点上”。
马克思认为,在研究了具体的基础上,我们必须在逻辑上理〔54〕解整体。他指出,其方式是从在对具体进行分析之后,所得出的简单概念出发。研究者必须从“最简单的规定”[16]出发,进而在逻辑上推出“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马克思强调这才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17]
在把“从抽象到具体的方法”描述成“以思想占有具体的方式来将具体复制在人脑之中”的过程中,马克思沿用了黑格尔的说法:
“对于意识(cognition)来讲,捕捉抽象的简单的思维决定(thought-determination)要比掌握具体更容易,具体是这些思维决定和它们之间的关系所组成的多方面的串联;而且,这是一种可以理解具体的方式,并不是依靠直觉。
在所有地方,抽象都构成了开端(beginning)和组成元素(element),在开端和元素中,并且从开端和元素中,具体呈现其特性和丰富的形态。”(Hegel,1961:ii,pp.443~444)
那么,什么是演绎法呢,通过这种方法,可以从简单的抽象推导到有着诸多决定因素和关系的丰富的整体。当黑格尔和马克思进入到辩证法的世界中去时,他们以不同的方式给出了答案。黑格尔的方式体现在他的《逻辑学》中,在那里,他通过揭示概念之间的逻辑联系完成由一个概念到另一个概念的推演。相反,马克思一直把所面对的真实的整体作为要理解的对象。然而,正如马克思和列宁所认识到的,这一真实的整体比黑格尔的理论更加神秘;因此还需要对方法论作进一步的挖掘。
正如列宁所指出的,“必要联系”和“内在差别的显现”都是黑格尔《逻辑学》的核心。在某种程度上,一个概念本身隐含着更深层次的概念,可以说是在这个概念内部包含了某种差别,某种否定,这表明了这一概念本身是不充分的。那么,对于第一个概念来说,“辩证法”就是掌握“它暗含的差别”,掌握在它之内所暗含的另一个概念。进而,当我们接触到第二个概念的时候,就会把它仅仅理解为是第一个概念的对立物,把它作为存在于第一个概念之外的事物。然而,在对第二个概念作了进一步的探寻之后,我们就会理解两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它们的统一性(unity):“在另一方面,第二个概念本身是确定的实体,它和第一个概念是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由此,辩证法就存在于包含在统一性中的相互的对立之间”。(Hegel,1961:ii,p.477)[iv]
因此,从第一个概念或直接的概念中可以发展出与之对立的概念,黑格尔进而指出第二个概念(尽管包含着第一个概念的〔55〕内容)自身也是有缺陷的;进一步的理解只有在充分掌握了这两个概念的联系,理解了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对立统一之后才能得到。第三个概念(否定之否定)包含和保存了前两个概念的内容,然而同时又超越了它们各自的片面性。从这一点来说,第三个概念显然是更丰富、更充分的概念。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因为按这样的顺序来说,这一新的理解自身也包含了差异性,黑格尔指出“认识(cognition)逐步深入和丰富。通过这样的方式,这一过程使认识本身先从简单的决定(determinateness)开始,依次变得越来越丰富和具体”。由此,每一个过程都是一个辩证的过程。“不仅原有的东西没有任何损失和遗弃,而且还有所收获,依靠自身丰富并浓缩了自身。”(Hegel,1961:ii,pp.482~483)。
这一推理的过程会持续多久呢?对于黑格尔来说,终点只能是当概念本身不再有任何缺陷的时候存在——即,绝对的观念,充分的整体。[v]在《逻辑学》中,讨论是从纯粹的存在(pure being)开始的,起初所选择的起点是没有前提条件的,而黑格尔最终所揭示的绝对观念(absolute idea),就是纯粹的存在——也就是说,前提条件本身就是结果。因此“科学被看成是回归于自身的一个圆圈”;“因此,方法也成了一个圆圈,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我们并不能期望这样的开端是可以由推理获得的。”(Hegel,196l:ii,pp.483—484)。
然而,马克思的研究对象显然是与黑格尔不同的,他同样地的片面性把辩证分析法用于“捕捉”存在于具体整体中的内部联系上。事实上,他在逻辑的掌握和揭示现实上做的是如此出色,以至于他的方法不知不觉成了他研究的背景——它“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18]然而,在这里我们想仔细地考察一下这种方法。
正如列宁所指出的,为了理解具体的“一般地、全面地、事物之间的重要联系”总体,即就需要建立一个“精心加工过的、灵活的、机动的、相对的、相互联系的,对立统一的、充分的概念。”而且,马克思就是这样做的。从简单的概念开始,马克思逐步演绎出新的范畴和概念。他并没有额外地引入范畴,而是强调“本质联系”的重要性(Marx,1968:pp.164~165,pp.190~19l;1971:p.500)。实际上,马克思对于李嘉图和古圄典政治经济学方法论上的批判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认为他们忽略了中问概念。[vi]
然而,对于马克思而言(与黑格尔相比较),这一演绎的过程并不是“自我综合、自我深化和自我运动的思维的结果”,[19]也不是“思想整体”,“思维的、理解的产物”,不是“处于直观和表象之外或驾于其上而思维着的、自我产生着的概念的产物”;而是,思想的整体是“把直观和表象加工成概念这一过程的产物”,是“思维着的头脑的产物,这个头脑用它所专有的方式掌握世界”。[20]
正如上面所说的,对于马克思而言,其辩证分析法所参照的对象始终是现实的社会。在没有涉及到下一章的所要研究的对象的情况下(在下一章中,探讨的是《资本论》中总体概念的出处),可以通过考察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商品那一章中有关价值的讨论来揭示出这种方法。在认识到“简单价值形式是不充分的”[21]之后,马克思指出这种价值形式“会自行过渡到更完全形式”,[22]即扩大的价值形式。据此,后者的“缺点”[23]已经成为对一般价值形式考察的基础,一般价值形式获得了“一般的社会效力”[24],从而进入了价值的货币形式。
同样,考察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开始的讨论;在考察资本循环的不同形式(货币资本、生产资本和商品资本并揭示其内涵的过程中),马克思指出每个独立的个别循环的内在缺陷。然而,每种形式在其内部却都包含了更高一级的形式。准确地说,因为它们所有形式本身是被视为是不充分的和片面的,马克思进而发现了资本循环“只有在三个循环的统一中”[25]才能充分表达资本形式的连续性。
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所指出的不足、缺陷和不充分性并不是思维自身运动的结果,它们的不充分性是现实——是它们不能〔57〕从概念上表达的具体过程和关系。简言之,对于马克思而言,与其说是辩证法,还不如说是理论相对于具体的总体所具有的缺陷促进了进一步的讨论。只要在对具体的理解中,存在着某些重要,但是又被忽略掉的事物,那么辩证的演绎就会继续。
因此,特殊的研究对象——社会——一直是作为这一理论过程的假设前提而存在的;而且,正如列宁在说到《资本论》(196l:p.320)时所指出的,“在每一处分析中,都可以找到事实和实践的检验”。
当然,如果有某个范畴是在已建立的复杂思想体系之外的,那么它就不会进入其中(在逻辑法研究的初期,几乎所有的范畴都在逻辑法之外,它们也仅仅适用于辩证二分法)。因此,相应的重要问题就是去决定在哪一点引入这些范畴。[vii]由于这些辩证推理的过程显示了整体的各个部分的逻辑关系,答案是明了的:没有任何范畴可以在有关它的所有前提确立之前被引进来,而且直到范畴是明确的,它们的结合对于整体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来说是必要的时候,范畴才可以被引入。简言之,没有任何一个范畴是凭空而降的;它们一定是在需要的时候从系统中发展出来的。因此,有必要在循序渐进的基础上进行推理,以确保没有任何要素对于系统来说是外部的、外在的、独立的、无关的和外生的。
那么显然,历史的顺序(即现实自身出现的顺序)不可能推导出逻辑的顺序。实际上,马克思坚持认为“因此,把经济范畴按它们在历史上起决定作用的先后次序来排列是不行的,是错误的”。而是,范畴的顺序一定是“由它们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中的相互关系决定的”,[26]是由整体内部的相互关系决定的。因此,与黑格尔相比,对马克思来说,在历史顺序和逻辑顺序之间是没有必然联系的。[viii]正如他在二十年前所提出的问题中所揭示的那样,“其实,单凭运动、顺序和时间的逻辑公式怎能向我们说明一切关系在其中同时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会机体呢”?[27]
在马克思的辩证推理过程的最后,其“成果”(prize)就是“总体生产关系”,它是互相联系的整体的代表。我们已经清楚地理解了这些范畴是如何相互联系的。最后,我们得到的不是“一个浑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而是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了”。[28]我们得到一个有机系统的概念。“其中,所有的关系是共存的,并且彼此支持”;“在完成的资产阶级体制中,每一个经济关系都以具有资产阶级经济形式的另一种经济关系为〔58〕前提,从而每一种设定的东西同时就是前提,那么,任何有机体制的情况都是这样”。[29]而且,是否我们不能得出所有的前提条件都是资本主义自我运行的结果这一结论呢?我们掌握了具体的总体了吗?对于马克思来说,所有资本的假设前提都是需要被解释为是其自身产生的,是在整体内部形成和发展的,“因此,所指出的每件事也都是一个前提条件”。正如我们所见的,他在《资本论》中反复强调的一点,就是对总体概念的发展。
4.2 总体的二重性
然而,在这里我们不可能将《资本论》中推导出总体的全部过程详加介绍,因此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几个关键的步骤。从商品——这个资本主义社会财富的基本形式——开始,马克思进而对这一特殊的具体进行了分析。除了被出售的劳动的产品以外,在商品内部还包含着二重性——即它一方面是使用价值,另一方面是价值。进一步推理之后,他总结了正是商品的概念中包含着货币的概念——商品自身仅在交换当中存在,而且也是为了交换才存在的,商品只有通过货币这一价值的独立的表达形式才完成交换。
对于这些存在的商品,它要求价值采取独立的形式,并且,这是“直到由于商品分为商品和货币这种二重化而最终取得这个形式为止”。[30]这种商品自身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内部对立表现为商品和货币的外部对立。[31]
作为独立的价值,货币(作为商品的对立面)也具有使用价值,货币有着代表和实现所有商品价值的能力,为所有商品的交换服务;就是这一点使得货币可以作为商品之间的媒介(C一M一C)。然而,隐含在货币之中可能潜藏着它自身的终点,即作为财富的货币可能成为其目标——为此,商品成了媒介并逐步消亡。然而,货币本身(M一C一M′)只是价值;在作为财富的货币的运动之中,价值是一般性的,体现为各种形式:“商品和货币这二者仅仅是价值本身的不同存在方式”。[32]〔59〕
因此,商品和货币是对立的——既相互排斥又彼此需要。但是,它们也统一在资本概念之中。由此,在这一过程中,价值自身即以货币和商品的形式运动,而且,价值本身实际上也是这一运动过程的主体。对于自我扩张的价值而言,商品和货币都是其媒介,会在某一刻消亡,是资本这一特殊统一体的表现形式。因此,货币本身只有作为资本和可自我扩张的价值才能成其为它自身,这区别于购买时所使用的货币;它与其作为消费所使用的货币本身是不同的,也区别于发展了的货币形式,也不同于作为货币的货币和作为资本的货币。
在对资本进行考察的过程中,马克思总结到,资本本身也包含了二重性。最初遇到的资本是作为商品和货币的统一体和作为流通领域的资本存在的,此时资本的表现是要求(为了作为自我扩张的价值存在)一个超越循环本身的过程——生产过程。因此,资本区别于流通资本和生产资本。它必须要离开流通领域,进入到生产领域;而且,在生产领域中,我们可以看到资本,作为自我增殖的价值,进行着剩余价值的生产,进一步说是确保了含有剩余价值的商品的生产。
然而,在商品形式中的剩余价值还仅仅是潜在的,要成为真实的剩余价值,资本必须要回到流通领域中去,商品必须经过交换成为货币。资本最终必须返回到流通领域中去,这也是它最开始的起点。生产资本是流通资本的媒介(Kc—Kp—Kc)。然而,反过来,流通资本也是生产资本的媒介(Kp—Kc—Kp);资本只能通过循环才能增长。
这两个过程是对立的,既相互排斥,又互为条件——而且,事实上它们又是一个特殊的统一体,即整体资本(Lebowitz,1976b)。整体资本采取了流通资本和生产资本的形式——正如它采取了商品和货币的形式一样,整体资本实际上就是马克思在《资本论》所构建的总量资本(具体参见图4.1)。再清楚不过了——正是生产和流通的统一构成了《资本论》三卷的题目。
图4.1 总量资本的构成
如果将资本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可以发现资本必须要经过一个连续的循环运动,这一运动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表示。在货币资本的循环中,我们从货币资本(M)购买包括生产资料(Mp)和劳动力(Lp)两种形式的商品(C)开始;为了再度返回到货币形式,在包含着剩余价值的商品被生产出来(C′)和被销售出去(C′一M′)之间插入了一个生产过程(P):
M—C(Mp,Lp)…P…C′一M′
相反的,还有一种循环可以看作是一种生产性的资本的循环〔60〕(起点和终点都是P)或者是一种商品资本的循环(起点和终点都是C′)。然而,正如如上所说,循环的各个独特的形式都是独立的和片面的:资本的循环一定要被理解成它的三种形式的同时的运动,最好把它理解为一个“圆圈”(如图4.2所示)。
图4.2 整体资本循环
那么,如果把资本的循环当作一个整体来考虑,马克思则强调“过程的所有前提都表现为过程的结果,表现为过程本身所产生的前提。每一个因素都表现为出发点、经过点和复归点”。[33]
马克思这种提法绝不是偶然的。所有的假设、条件、前提都作为结果,产生于资本循环——这正是总量资本和再生产过程的资本的准确性质。
“在一个不断回转的循环中,每一点都同时是出发点和复归
〔61〕点……资本在它的任何一种形式和任何一个阶段上的再生产都是连续进行的,就像这些形式的形态变化和依次经过这三个阶段是连续进行的一样。”
[34]
简言之,再生产(可以理解为物质生产和生产关系的繁殖)是作为有机整体的核心概念、作为总量资本的核心概念。甚至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的结尾处的再生产模型也只是表明了一种方式,通过这种方式,生产的两个部门(生产资料生产和消费品生产)生产出再生产的必要的物质前提。正如马克思指出的,这一讨论揭示出“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就整体来看,是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的统一”。[35]
有必要从这一角度上认识到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入的简单再生产的概念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正如他在第一卷第23章开头所说的,这一章足关于“简单再生产”:
“不管生产过程的社会形式怎样,它必须是连续不断的,或者说,必须周而复始地经过同样一些阶段。一个社会不能停止消费,同样,它也不能停止生产。因此,每一个社会生产过程,从经常的联系和它不断更新来看,同时也就是再生产过程。”
[36]
因此,作为总体,作为相互联系的整体,资本生产和再生产出物质产品和社会关系——这些既是它们自身的前提条件也是生产的前提条件。“这个物质条件,和这些社会关系一样,一方面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前提,另一方面又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结果和创造物:它们是由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生产和再生产的。”[37]简言之,如果我们将资本作为一个整体来看的时候,就得到了一个封闭的社会投入—产出系统,在这里面,不存在外生变量。
那么,我们真的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系统吗?存在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要不是《资本论》的逻辑结构那么清晰,这个问题可能并不那么明显):我们真的可以得到一个充分的总量资本吗?真的在一个有机的整体内部所有的前提条件都是结果吗,而所有的出发点又都是一个回归点吗?或者,它仅仅是一个不会让我们停留的点(或者,应该是一个允许我们仅停留片刻的点)吗?
答案是显然的。的确存在一个要素,它并不是资本的一部分,〔62〕也不会有资本生产或再生产出来,这是一个从资本的循环出发但是再也不会返回的点,是一个不是资本自身的结果的前提条件。而且,它是资本再生产的必要条件,是资本自身的存在所要求的条件。马克思在关于简单再生产的章节中明确指出了这一点:“工人阶级的不断维持和再生产始终是资本再生产的条件。资本家可以放心地让工人维持自己和繁殖后代的本能去实现这个条件。他所操心的只是把工人的个人消费尽量限制在必要的范围之内。”[38]
81个字(译者注:原文是32个字,指所引用的英文词数)——然后是理论上的沉默。总量资本所代表的整体是不完整的——在资本再生产的每一点上的不完整要求一些资本之外的东西的存在。
然而,这一点——资本所依赖的某些外在的东西,即工人的生产——太重要了,以至于不能仅仅依赖于一句引文来说明(尽管还有其他的引文)。如果总量资本并不是充分的整体,那么通过对其再生产的进一步考察,以及通过对其再生产模型和资本循环的模型的考察,这一点便可以充分地显现出来。
4.3 不充分的资本
首先考察《资本论》第二卷中的简单再生产的模型。在这里,我们以两部门生产为代表:部门一(生产资料)和部门二(消费品)。每一个部门的生产都需要两种投入——生产资料(Mp)和劳动力(Lp)——并且,因此得到价值的两个组成来源(存量劳动和活劳动)。而且,有两种产出——生产资料(Mp)和消费品(Ac)。一种产出,即生产资料,也是投入;它既是生产的结果又是生产的前提。另一种产出,即消费品,在这里并不是投入;而且,另一种投入,即劳动力,在这里也不是产出。实际上,这个模型本身并不是封闭的:有三个变量(Mp,Ac,Lp),但是只有两个生产过程。
众所周知,简单再生产的均衡条件可以从模型中得出,即C2=V1+S1:在部门二消费的生产资料的价值必须等于部门一的价值增殖额。然而,如果我们指定再生产本身还必须要承担那种再生产所要求的工人数量(N)的再生产,那么这一条件就不满翻足再生产的要求。如果我们认为:
工人数量×劳动力价值=可变资本
这一点很容易表示出来:
C2=Vl+S1
V2(C2/V2)=V1(1+S1/V1)
V2/Vl=(1+S1/V1)/(C2+V2)
N2/N1=(1+S1/V1)/(C2+V2) |
因此,上述所有等式揭示了在第二部门所需要的工人数目与第一部门所需要的工人数目的比率。然而,没有任何条件要求N1+N2=Nt,这里Nt代表工人总数。再生产条件是与不同水平的工人就业总量相一致的,即与充分就业均衡或低于充分就业的均衡相一致,等等。简言之,有一个“自由度”,它确切地来自于模型是非封闭的这一事实(并且要求一个标量),也来自于一个封闭的系统要求一个“第三”部门加入的事实。
同样,这一关键点也可以通过一个环状形式的资本循环图表示出来。首先,我们看到在图4.2中所表示的资本的循环是不充分的,因为它并没有区分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所生产的商品的两种不同类型——生产资料和消费品。想要真实地表达再生产的过程,就必须要把这一区分引入到资本循环中来。
现在,我们看到资本循环中既包括了以货币购买生产资料的交换(M一Mp),也包括了生产资料与货币的交换(Mp一M)——这是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的同一行为。显然,生产资料既是资本循环的前提条件,又是资本循环的结果。然而,这一点仅仅突出了存在着劳动力和消费品之间的不对称(这一点曾被隐藏起来),即存在着货币与劳动力的交换(胁一如)和消费品与货币的交换(Ac—M)。因此,再一次,我们看到,劳动力仅仅是资本循环的一个前提条件,消费品则仅仅是资本循环内的一个结果。
显然,要得到所有假设的结果和所有结果的假设,还必须要明确另外的一个关系——这一关系存在于消费品和劳动力之间。要闭合这一系统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要明确认识到在资本循环内发生的一个变形,这一变形发生在用劳动力去交换用来购买消费品的货币的时候(Lp一M一Ac)。这一变形的每一个部分都已经隐含在资本的循环运动之中(M一Lp,Ac一M);它们是已被加以考虑的交易的镜像〔64〕(mirror)。
然而,这一步骤还是不充分的,因为在这里,劳动力还只是条件而不是结果。在这里,我们有了劳动力的消费但没有劳动力的生产,有了消费品的生产但没有消费品的消费。简言之,这一系统只有将生产的另一个过程即生产的第二部分过程(如)也准确地表达出来才能算是完整的,这一过程与资本的生产过程是截然不同的——在这一过程中劳动力在消耗消费品的过程中被生产出来。因此,资本的循环一定隐含着第二种循环,即雇佣劳动的循环(如图4.3)所示。
图4.3 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循环
生产的第二过程,即劳动力的生产(阮)(存在的必要性),证明了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所说的,将整个的资本周转划分为四个要素:“如果把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这两大要素当作两个要素来看,那么其中每一个又都以双重身份出现。”[39]其中两个要素是循环过程(M一LC,C′一M′),第三个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这三个过程都被认为是存在于资本整体之内的,存在于资本循环当中的。但是,第四个要素——生产的另一个过程是什么呢?
马克思认为这一过程是独立的:它包括可变资本与活劳动力的交换,在这里人口是“重要的事情”。而且,在哪里分析生产的第二个过程呢?“第Ⅳ个要素属于工资等等那一篇”。[40]简言之,这一问题属于那本缺失的有关雇佣劳动的著作。
据此,资本作为一个整体,一个总量,在其内部并不包括〔65〕“资本再生产的必要条件”——工人阶级的维持和再生产。“不过,对于资本家阶级来说,工人阶级的经常存在是必要的,因此,工人通过肘M一C′而进行的消费,也是必要的。”[41]
但是,劳动力的个人消费并没有进入到资本的循环当中去,只有生产性的消费,即资本的生产过程才进入其中。
因此,按照马克思的标准,整体资本并不是一个全部假设、条件都可显示为结果的充分的总量。通过考察,我们看到资本如果缺乏与另一个过程的必然联系,它是不能单独存在的。就在我们得到整体资本和资本再生产概念上明显的总体性时,便会得到其明显的特点——资本为了维系自身作为整体性的存在必须将雇佣工人排除在外。
因此,有必要考察一下游离于资本之外的雇佣工人,回忆一下马克思早期关于国民经济学的评论——国民经济学仅仅把工人看作是可以工作的动物而没有考察“不劳动时的工人,不把工人作为人来考察”;“现在让我们超出国民经济学的水平”,[42]②是超越政治经济学对资本的理解的时候了。原有的理论仅仅反映了一个充分总体的一个侧面。
4.4 雇佣劳动
总量资本并不是发展的终点,而是还在不停地发生着分化。一方面,是资本;另一方面是雇佣劳动。我们已经考察完资本的一个侧面,现在,让我们对雇佣劳动予以考察。
迄今为止,我们观察到雇佣工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位于资本内部的一个元素,它是因资本而存在的。在《资本论》中,最初是把雇佣劳动者定位为与生产资料相分离的工人,他们是非资本的,是与资本对立的,他们是一种对于资本来说有用的使用价值的所有者——它唯一的使用价值就是劳动力。作为使用价值的劳动力是与货币相对应的,正如作为代表价值的货币在资本循环中(M一Lp)是与劳动力相对应一样。劳动力对资本的价值在这里就体现为在资本之外的一种独立的使用价值。
〔66〕随着交换的完成(劳动力的买和卖),接下来进入了资本主义的生产环节(Pk),资本在这个环节消费掉所购买的使用价值,资本购买的劳动力,其使用价值也在这个环节发挥作用。在这个环节中,雇佣劳动力者被迫劳动,服从于资本的意志,以达到资本想达到的目标,即增殖。而且,最后我们再一次看到在资本循环中雇佣工人的作用就是使资本能够实现工人生产的商品中所包含的剩余价值。
因而,雇佣劳动体现在资本的每一个运动中,作为资本增长的必要手段,它为了资本而存在,它也是资本的媒介(K—W—LK)。其自身价值在此体现为一种独立的使用价值。然而,在资本循环本身中,已经存在着一个超越了这一循环的特性。资本不仅仅与作为使用价值的拥有者相对应,它还与在资本循环中(C′—M′)具有价值的雇佣劳动者相对应。对于资本家来说,工人“是消费者,是交换价值(工资)即货币的所有者,他们用货币来换取资本家的商品”。[43]因此,资本不仅仅是与雇佣劳动的价值相联系,在其商品形式上,也是与雇佣劳动的使用价值相联系的。
于是,雇佣劳动者作为与使用价值相联系的价值,以商品的形式走入了资本之中。为了实现价值,资本一定要以使用价值的形式出现。于是,问题就变成了——在资本循环中什么是劳动力的使用价值?仅仅参考资本的循环过程,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这和从资本的角度提出的类似的问题是差不多的。因为以商品形式存在的资本对于工人来说是一种使用价值,而且资本在生产雇佣劳动的生产过程中也必须如此。
现在,暂时不考虑循环过程,而进入到隐藏其后的生产过程中去,其起点标示着“商业莫入”,这是生产雇佣劳动的过程。抽象地看,生产的工人过程的必要起点表现为一个生产的自然过程,然而,把它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就会发现它是一个特殊的关系——雇佣劳动关系——的再生产过程。
首先,生产工人的过程直接表现为消费过程:
“例如,在吃喝这一种消费形式中,人生产自己的身体,这是明显的事。而对于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从某一方面来生产人的其他任何消费形式也都可以这样说。”
[44]
简而言之,生产工人的过程同时也是使用价值的消费过程,而且,这些使用价值的消费不仅仅局限于生理存在的生存延续,还包括“在某些特殊方面”上生产工人的因素。〔67〕
其次,生产过程的结果是工人自身。“至于工人的消费,那么这种消费只再生产一种东西,就是作为活劳动能力的工人本身”,[45]也就是生存的方式是要“恢复到”“新的工人”;[46]也就是说,“个人消费的产物是消费者本身”。[47]
最后,生产工人的过程是劳动过程。这种说法有两层含义:首先,这个过程是一种活动,也就是说,为了生产工人本身,消费使用价值的过程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耗费在这上面的时间是非生产时间,是不能与资本耗费在直接劳动过程上的时间相比较的,与直接劳动时间相比较,这是自由的时间;“此外,直接的劳动时间本身不可能像从资产阶级经济学的观点出发所看到的那样永远同自由时间处于抽象对立中,这是不言而喻的。”[48]
反过来,在“自由时间”内发生的也是一种生产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工人的性质和能力发生了改变。这是“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而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最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49]生产的第二个过程(这个过程也是政治经济学所忽视的),准确地说,是生产工人的过程:“从直接生产过程的角度来看,节约劳动时间可以看作生产固定成本,这种固定成本就是人本身。”[50]
因而,在这一活动中,人发生了改变,他遵照外界加于他的规则行事,并且“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51]“自由时间——不论是闲暇时间还是从事较高级活动的时间——自然要把占有它的人变为另一主体,于是他作为这另一主体又加入直接生产过程。”[52]⑧相应地,这一活动同时也是劳动力的自我实践和自我发掘的过程,工人将其自身作为一种特殊的劳动力的形式生产出来。每一种使用价值的消费活动都在某一个侧面生产出其自身来,每一活动过程都将其改造为所有活动的主体。在此,引用马克思对此问题的核心观点:
“人自身是他自己的物质生产的基础,也是他进行的其他各种生产的基础。因此,所有对人的这个生产主体发生影响的情况,都会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改变人的各种职能和活动,从而也会改变人作为物质财富、商品的创造者所执行的各种职能和活动。”
[53]
作为劳动过程的生产工人的过程可以用以下公式来表示:〔68〕
U,Lp…Pw…Lp
在此,劳动力(却)既是投入也是产出,使用价值(u)作为生产资料在生产过程中被消费掉。显然,这些使用价值并不是这一生产过程的产出品,其中既包括那些作为商品被直接生产出来的使用价值,也包括那些无法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生产出来的使用价值。在此,我们仅限于考察在资本的循环中作为消费品被生产出来的那些使用价值。[ix]
另一方面,生产工人的活动也被看作是一种劳动过程,这一过程属于“有目的的活动”。换句话说,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存在着,而且在劳动过程开始时它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这一劳动过程本身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这种实现是通过使工人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而达到的。[54]
那么,预先潜伏在生产工人的过程中的这一目标到底是什么呢?那就是“工人”自身的概念了——它由社会环境所决定。正是这一目标“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55]也正是这一目标“在观念上提出生产的对象,把它作为内心的图象、作为需要、作为动力和目的提出来”。[56]这一实现设定的生产目的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工人的发展需要”。[57]这一目标,它在社会环境中确定下来(其原因在于“人类”,作为一个物种是没有需要的),它是生产过程的前提条件。(Carver,1975:p.189)
因此,正如资本的生产过程把资本的增殖当作其目标一样,工人的生产过程也把“工人的自身发展需要”当作其生产目标。一方面,我们有资本,有价值;另一方面,又有劳动力,有使用价值。在生产工人的过程中,“人则是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他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他自己的生活对他是对象”。[58]工人在此是“属于自己”的。[59]
由此,被看作是劳动过程的生产工人的过程是一种“简单”的形式,在这一形式中,人使用生产资料以实现其预先设定的目标。在此,人主导了劳动的条件和结果,其劳动与人自身是不可分离的,且是为其自身而为的活动,这一活动基于〔69〕“为自己”[60]。
但是,这一特殊的劳动过程要求的是什么呢?首先,工人能够获得必要的生产资料;他们一定要获得一些必要的使用价值以实现其目标。这些使用价值并不存在他们自身当中,而是与他们的生产目标相适应的使用价值。而工人“需要”的产生就是为了获取这些特殊的使用价值。这种使用价值是与在社会中发展的个人的要求相一致的。这些需要,作为工人属性的一部分,还包括存在他们中间的“社会的需求”,这一点将在最后一章中讨论。这些需要并不仅仅被限制在生理上,即使这些生理上的要求能够全部被满足。它还包括:“工人参与更高一些的享受,以及参与精神享受——为自身利益进行宣传鼓动,订阅报纸,听演讲,教育子女,发展爱好等等”。[61]
然而这一特殊的劳动过程的另一个要求是劳动力本身。因为劳动过程是一个活动的过程,这就必须要有能实施这一活动的能力。必须要具备的是精力(包括“体力、健康和精神”,[62]但是“这种生命活力”[63]仅仅存在一定的数量可以支配)和专门的品质和能力(这一能力本身是从前的活动的产物)。
同样,还有一点不同于能力本身的要求,劳动过程一定要有时间的保证。“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一个人如果没有一分钟自由的时间,他的一生如果除睡眠饮食等纯生理上的需要所引起的间断以外,都是替资本家服务,那末,他就连一个载重的牲口还不如。”[64]正如马克思在有关工作日那一章中所说的:“工人必须有时间满足精神和社会的需要,这种需要的范围和数量由一般的文化状况决定。”[65]
简言之,在这个生产过程中,工人的发展也是其目标。工人需要时间(“自由的时间”)以获得全面的发展:“个人受教育的时间,发展智力的时间,履行社会职能的时间,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自由运用体力和智力的时间。”[66]
那么,工人能否实现这一目标呢?考察生产工人的过程,不仅仅要看其生产了什么,还要看没有生产什么。工人作为活劳动是生产过程的结果;它是劳动过程唯一的产物。而作为必要前提的使用价值并没有被生产出来,并不是生产的结果。因此,劳动〔70〕过程其本身不可能是一个再生产系统。
的确,生产的前提不可能在这一过程中被生产出来,这里所定义的雇佣T人是与生产这些使用价值所必需的生产资料相分离的。在这种分离的前提下,劳动力“它既不能直接用来为它的所有者生产使用价值,也不能用米生产商品,使它的所有者能够依靠这种商品的出售而维持生活”。[67]而且,工人不仅不能生产出他所需要的使用价值——而且他必须在生产自身的过程中消灭掉这些使用价值,这是一个消费的过程,一个“仅仅是再生产出贫困的个人”[68]的过程。
简言之,这一特殊的劳动过程绝不是一个自然的生产过程,而是一个特殊的社会关系的生产,是雇佣劳动的生产:
“再生产出一定存在方式的个人本身,再生产出不仅具有直接生命力的个人,而且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个人。可见,在消费过程中发生的个人的最终占有,再生产出处于原有关系的个人,即处于对于生产过程的原有关系和他们彼此之间的原有关系中的个人。”
[69]
因此,为了自身的生产,雇佣劳动者必须从其所从事的生产过程的外部获取使用价值。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必须拿出它仅有的潜在的商品——劳动力——并进入到流通过程中去。为了自己,工人必须把劳动力当作是一个与自身分离的物品,当作是他的所有物。[x]在流通领域中,“工人在形式上被看作人,他除了自己的劳动以外,本身还是某种东西,他只是把他的生命活动力当作他自己谋生的手段来让渡”。[70]他必须要找到买主,也就是资本,对于这个买主来说,劳动力足一种使用价值。因此,为了自身,雇佣工人一定要对于其他某事物来说是有用的。在此,工人为了自身的生存成了雇佣工人,这是一种与资本相结合的方式,而这种方式最终的结果则是为了工人自身。资本面对的不再是为了资本而存在的雇佣工人,而是为了自身存在的雇佣工人。
我们可以以同样的方式考察资本。我们起先是在流通领域引入的资本,指出资本必须要进入到生产领域,之后,资本又〔71〕入到流通领域。总量资本的发展是生产和流通的统一。同样,雇佣工人先要在流通领域获取消费资料,然后在其自身的生产过程中消费和消耗掉这些消费资料,为此,他必须要再进入到流通领域中,作为卖者出售劳动力。整体的雇佣劳动也是生产和流通的统一。
不过,在这里面,不仅仅只有一个相同之处,还有一个重要的转换。在第一个例子中,我们把资本和雇佣劳动之间的关系看成是K—WL—K,这里雇佣劳动是资本的媒介,终点是资本。然而,现在我们看到还存在着WL—K—WL,在这里,资本是雇佣劳动的媒介,终点是劳动本身,在这里劳动对于资本来说只是手段不再是目的了。在这里,资本是雇佣劳动再生产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然而,对于作为雇佣劳动媒介的资本来说,雇佣劳动也一定是资本的媒介。正如青年马克思所指出的:“工人只有当他对自己作为资本存在的时候,才作为工人存在;而他只有当某种资本对他存在的时候,才作为资本存在。”[71]类似的,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指出如果资本通过雇佣工人实现剩余价值,那么:“它的存在的再生产条件之外;它存在着,但没有它存在的条件,因而,纯粹是一个赘疣;它有需求,但没有满足需求的手段。”[72]
但是,工人不仅仅要在流通流域将自己活的劳动力与自身相分离,而且当资本在生产过程中消费劳动力的时候,同样需要实现这种分离。在此,工人在资本的命令和控制之下依照资本的目标消耗其自身;在此,存在着一个“转化的”劳动过程,其中“不是工人使用劳动条件,相反的,而是劳动条件使用工人”。[73]
因此,工人必须要参与到不是为了自身的劳动之中,“工人不是为自己劳动,而是为资本家,因而是在资本家的支配下劳动”。[74]而且,准确地说,因为雇佣工人在资本主义劳动过程中的劳动是服从于资本的目的的,而此劳动并不是“当作他自己体力和智力的活动来享受”[75],工人的意志必须服从于资本的意志。因此,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一个促使工人反抗“资本的统治”(domination of capital)[76]的过程,同样,在这一过程中,“资本不得不经常同工人的不服从行为作斗争”[77]。
〔72〕同样,工人的斗争不过是“对资本的横暴掠夺加些限制罢了”[78]——他们为了获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反抗劳动时间和劳动强度的斗争。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暗含在《资本论》中对工作日斗争这一讨论之中的是《资本论》还未曾明确表述的内容——作为自身利益而存在的雇佣工人。这些斗争本身就暗含在雇佣工人的生产过程中。
最后,资本的生产过程,是“牺牲”(sacrifice)的过程一“正确地表达了雇佣工人对他自己的活动的主观关系”,[79]这一活动自身生产出雇佣工人,他们是社会的、发展的人,也是具有“需要”的人(Marx,1973:p.614)。因此,资本主义生产,既"生产出异化的商品,也生产出异化的工人,还不断地生产出工人新的需要。雇佣工人的目的起初被看作是其自身劳动过程的前提,在这里成了劳动过程的结果。
正如我们在最后一章中所见,工人不可能得到用来生产其自身的全部投入。因为资本增殖的目标限制了资本主义的生产,而不是因为“生产和社会需要,以及社会的充分发展的人的需要之间的比例”限制了资本主义的生产。用以满足需要的“资本主义局限性”的存在,及必需品和社会需要之间差距的存在,使工人生产的结果是自身被盘剥:“只要人类的需要还没有得到满足,就会与其需要相冲突,因而也就是与其自身相冲突”(carver,1975:p.191)。为了自身,内生于雇佣工人中的是争取高工资的斗争。
因此,从对雇佣劳动的考察中所凸显的是雇佣工人的阶级斗争。资本的活动是为了其自身,工人也要为其自身的利益而斗争。与《资本论》中所描述的画面相反,存在着两个“应然”(ought)——不仅仅存在着资本的增殖需要,还存在着“工人的发展需要”。这是一个两面性的斗争,其中,双方相互依赖的每一阶段都显现出资本和雇佣劳动之间关系的一个侧面。
例如,工人针对工作日的斗争,是为了争取维持自身发展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在“在平等的权利之间,力量就起作用”[80])。类似的,还有为了获取满足“社会地发展着的人的需要”的那些使用价值所作的争取高工资的斗争。之后,就可以看到,这两个在斗争中的“应然”:
“利润率的实际水平只是通过资本与劳动之间的不断斗争来确定,资本家经常力图把工资降低到生理上所能容许的最低限度,把工作日延长到生理上所能容许的最高限度,而工人则经常翻在相反的方向上进行抵抗。”
[81]
在两个“应然”中,斗争双方的力量对比起了决定性作用。
需要强调的是,我们还不能仅因为《资本论》将雇佣劳动排除在外,就判定它是片面的。显然,在《资本论》中,是不能缺少雇佣劳动本身的,因为没有了雇佣劳动,我们甚至无法讨论资本的发展。雇佣劳动现在在资本的超越和成长中是作为障碍呈现的,但却没有作为视资本为其障碍的“应然”出现。即《资本论》的片面性和不充分性是由于工人没有作为为了自身而与资本相对抗的主体出现。
因此,即使马克思在描述工人的斗争时(例如在工作日的例子中),也缺乏从雇佣劳动角度出发的逻辑分析,即缺乏为了自身的雇佣劳动的逻辑假设。在《资本论》中,只要加上它所缺乏的对雇佣劳动发展问题的讨论,我们就有足够的证据来论证工人的斗争是为了实现他们自身的目标。
在考察完雇佣劳动之后,摆在我们面前的不仅仅是资本的目的,还有雇佣劳动的目的,而后者意味着资本的目的无法得到实现。当然,我们不再假设“必需品需要”,即通常可以得到满足的需要是一常数了。这一点的实现并不是由于我们认识到雇佣劳动的“应然”确实地存在着,也不是由于我们看到了工人为了缩小生存标准与社会需要之间差距而进行斗争——如他们为了缩短工作日而进行斗争,而是当我们看到“工人则在相反的方向进行斗争”,是为了阻挡资本的进攻和发展趋势时,上述假设才可以被取消。
就必需品需要的水平本身来说,它是一种产物,也是一个结果——阶级斗争的结果。[xi]在劳动力价值中,存在着历史的和社会的因素。实际上,《资本论》第一卷介绍了必需品需要的水平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由历史形成的前提条件,是“史前的”。然而,需要以“为了自己”的雇佣劳动为基础以证明必要需求是雇佣劳动自我存在的结果,并且是在整体内部形成和发展的。就其自身来说,《资本论》不可能从逻辑上解释必需品需要的水平。
现在开始考察雇佣劳动,我们对雇佣劳动的考察是将其作为与整体资本的现实差异开始的,把它作为一个位于资本之外但是对于资本来说又是必不可少的事物来研究。现在,它将要完成第二个“辩证阶段”,即与资本的统一。〔74〕
4.5 对立统一
考察一下资本和劳动的生产过程。首先,这些过程是对立的。起初,劳动力被资本消费,为资本而存在;在第二阶段,劳动力被工人消费,为工人而存在。在第一阶段,生产资料拥有并主宰了工人;在第二阶段,工人拥有并主宰着生产资料。两者的差别表现为资本而存在的工人与为自身而存在的工人的对立。
进而,这些过程彼此对立、排斥。工人不可能既同时为了资本又同时为其自身。工人为了资本而存在的时间越多,其为了自身的时间就越少。类似的,为了资本而工作的强度和密度越大,资本对劳动力的消费越多,工人为自身剩下的就越少。因此,为了资本的劳动是区别于为了自身的劳动的,它是与工人自身相异化的劳动。工人只有当他不再作为为了资本的工人的时候才能够为了自身而存在。
最后,这些彼此对立和排斥的过程也是彼此依存的。如果工人不为资本生产,他也不会为了自身而生产;如果他没有为自身生产,他也不会为了资本而生产。没有资本的循环就不可能有工人的循环;没有工人的循环也不可能有资本的循环。资本的再生产要求雇佣劳动像它一样再生产;雇佣劳动的再生产也同样要求资本的再生产。因此,两个生产过程互为彼此的先决条件,它们是统一的。
因此资本和雇佣劳动,既是对立地存在着,又统一于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之中。每一方都在以下的方面服务于另一方:“每个人是手段同时又是目的,而且只有成为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有把自己当作自我目的才能成为手段,也就是说,这个人只有为自己而存在才把自己变成那个人而存在,而那WL个人只有为自己而存在才把自己变成为这个人而存在。”[82]
每一方既处于统治地位,同时又都作为手段:“只不过是当作使自己成为自我目的”。[83]然而,在《资本论》中,只指出了一个方面——为自己而存在的资本。
现在我们得到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其中,所有的假设都是结果,所有的结果又都是假设——这就是资本和雇佣劳动的统一
体,即资本主义整体。在这个对立统一中,既有^r—耽一K。又有肌~K一脱,而且这个对立统一体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有着二日重性的阶级斗争。(进一步的发展如图4.4所示)
图4.4 作为整体和总体存在的资本主义
然而,它真的是一个充分的整体吗?它真的充分反映了具体的总量了吗?而且,它可以凭借自身而存在,不需要外界的条件么?简言之,我们就可以到此为止了么?这些问题,我们可以暂不回答。但是对于为了自身利益而存在的雇佣劳动首要的是,我〔76〕们清楚地认识到了“第二个应然”。
※ ※ ※
注释
[i] “一旦我卸下经济负担,我就要写《辩证法》。辩证法的真正规律在黑格尔那里已经有了,自然是具有神秘的形式。必须把它们从这种形式中解放出来”。马克思致约瑟夫·狄慈根,1968年5月9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35页)
[ii] 我对黑格尔和列宁的《哲学笔记》(列宁,1961)的理解最初是在读杜娜叶夫斯卡娅(Raya Dunayevskaya)的著作时所激发的。
[iii] 在此我们提出了一个存在论中关于世界状态的问题相对应的认识论上的问题。对于马克思来讲,这是不同的问题。“马克思始终并坚决地区分开两个合成体(complexes):社会存在,无论它被理解的充分与否,它都是独立的存在的,而且在思想上,理解它的方法也是最为稳定的。”(Lukǎs,1978:p.26)—
[iv] 昂利·列斐伏尔(Ilenri Lefebvre,1968:p.31)定义“辩证过程”(dia—lectical moment)为“一种方式,由此思想可以使自己从原先所希望的并且同定的位置上移开,并思考更多的事物……”同样,考虑到黑格尔的“系统辩证”时,阿瑟(Chlis Arthur,1998:p.450)认为:“进步的基础是一般性的,每一个范畴与下一个相对应都不是完善的,对这种不完善必须要克服的要求成了范畴转化的动因。”
[v] “当发展的范畴系统能够理解所强调的所有存在条件的时候,解释就结束了。”(Arthur,1998:p.451)
[vi] 当我们掌握了《资本论》中辩证法的应用,很容易就可以理解马克思主义为什么不善于将它嫁接到其他不同的元素上去,因为对马克思来说,任何观点的要素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vii] 马克思在其《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当发展资本这一概念时,他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提出疑问:“在需求和供给还是抽象的范畴,还不能表达特殊的关系时,他们难道不应该和简单的流通或生产放在一起予以考察吗?”(Marx,1973:p.407n)。假设主体不是持续性的,假设答案是负的。
[viii] 卢卡奇认为这一点是马克思“对黑格尔在方法论上的重要批评”。对于马克思来说,“历史的连续性和在历史之内所产生的模式……必须要和逻辑范畴相对应”(Lukǎs,1978:pp.108~109)。与马克思对黑格尔的批评相反,恩格斯(他并没有真正地理解马克思在《1857一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的观点)认为,逻辑的研究方式“无非是历史的研究方式,不过摆脱了历史的形式和起扰乱作用的偶然性而已。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因此,在《资本论》中,其论述是从商品开始的,其之所以适合并不是因为其逻辑上的合理性,而是因为“是从历史上和实际上摆在我们面前的、最初的和最简单的关系出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32~533页)。卢卡奇则认为这是“恩格斯向黑格尔的倒退”(Lukǎs,1978:p.110)。
[ix] 在这里我们没有考察家务劳动,而是集中于雇佣工人的自我生产。家务劳动的问题(一旦我们考察到雇佣劳动的生产的时候应该提出来)将在第7章予以阐述。
[x] 马克思想把工人的关系这一研究对象扩展到在作为雇佣工人的财产权的劳动能力上来。(Marx,1973:p.465)
[xi] 内格里(Negri)也持同样观点(1991:p.132)。
[1] 《列宁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194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50页。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44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2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45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7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页。
[8] 《列宁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70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7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3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64页。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页。
[1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7页。
[1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C页。
[1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7页。
[1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页。
[18]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3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9页。
[21]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77页。
[2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77页。
[2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79页。
[2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5页。
[25]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2l页。
[2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5页。
[2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09页。
[2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页。
[2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35页。
[30]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05页。
[31]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23页。
[3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75页。
[33]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16页。
[34]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17页。
[35]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页。
[3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l页。
[37]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925页。
[38]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8页。
[3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l页。
[4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l页。
[41]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8页。
[4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6页。
[4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04页。
[4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8页。
[4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89页。
[4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8页。
[47]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08页。
[4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25页。
[4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25页。
[5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25页。
[51]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02页。
[5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25—226页。
[5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00页。
[5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02页。
[5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8~29页。
[5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8~29页。
[57]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8l页。
[5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6页。
[59]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7页。
[60]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8页。
[6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6页。
[6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l页。
[6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0页。
[6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l页。
[6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0页。
[6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4页。
[67]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8页。
[68]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9页。
[6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C0页。
[7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8~249页。
[7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04页。
[7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09~110页。
[7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63~464页。
[7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67页。
[7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02页。
[76] 中文版中此句出于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68页,但中文译本版中未明确译出此句。
[77]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06页。
[7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1页。
[7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16页。
[80]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2页。
[8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6页。
[8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6页。
[8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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