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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论

托洛次基

(1910年11月)
来源:《苏俄评论》1936年第十卷第一期第73-75页。译者不详。



  在这几个礼拜内,全世界一切读者和思想家的感情,意念,都集中的注意托尔斯泰的名字,形容,围绕着托尔斯泰的坟墓和葬地。他竟然在死神降临之前,与他的家庭,以及他生育,长大,衰老的环境永别了。托尔斯泰的死亡,不但引起了全世界人们的心灵对这位老前辈强大的同情,爱慕与尊敬。而且还激动了现社会制度负责的主人翁莫大的震悼。
  三十余年前,托尔斯泰正是五十岁的人物。托尔斯泰很悲痛的脱离了他父亲的信仰与传统,而创造了他自已私有的托尔斯泰的信仰。然后他把他的思想信仰完全表现在他的道德的哲学的著作中,表现在他许多的信件和他最后一时期艺术的创作中(《复活》)。
  托尔斯泰的学说,不是我们的学说。他不反对一切恶行,他认为社会的主要动力,不是归根于社会的环境;而认为是人类的精神。他相信,可以用道德的模型,博爱的言论,去扑灭一切暴力,不要推翻专制主义。他写了封忠告的信给亚历山大第三,和尼古拉第二,彷佛一切暴力都是归根于暴力者的心灵,而不是产生这种暴力和锻炼这种暴力的社会环境。无产群众不能接受这种学说。因为工人对于一切复兴道德的意识,对于智识,光明,《复活》,只觉得他的手足都被社会奴隶制度的铁枷束缚着,这种铁枷不能用内力去解除,而是需要破坏和抛弃。我们的学说与托尔斯泰不同的地方,就在:少数人有组织的暴力,只有用大多数人有组织的暴乱把它破坏。
  托尔斯泰的信仰,不是我们的信仰。
  抛弃权力阶级一切其他的礼仪——洗澡,涂油,吃面包和葡萄酒,祷告发誓,这完全是礼拜堂内敬奉上帝的一套魔术。托尔斯泰在上帝的思想前面,停止了批评的针锋,他认为这就是爱神,是人类的父亲,和世界的创造者和主人翁,但我们却比托尔斯泰跑得更远些。在整个宇宙生活的基础上,我们知道,我们承认,只有永久的物质,听从自己内部的规律,在人类社会上,也正如各人的精神一样,我们只看见宇宙间的某一部份都要服从一般的规律。我们不愿意任何帝王的统治者统制着我们的肉体,我们也不承认任何上帝的主人来统制我们的精神。
  托尔斯泰的信仰与社会主义的学说,虽有很深刻的不同,但依然还是有很深邃道德的血缘,他们都是很真实而大胆的否认一切的压迫和奴隶制度。坚决的主张,人类应该相亲相爱和兄弟一样。
  托尔斯泰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革命者,他过去也不是一个革命者。但是他很诚恳的寻求真理,当他寻求着真理的时候,他并不怕宣示这个真理。不过真理的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爆炸力量。只要将这种真理一宣示出来,在群众的意识中就立刻会产生一种革命的结论出来。凡我们听见托尔斯泰所说的那些话:如无意义的沙皇政权,军役的罪恶,不光荣的土地私有财产制,教堂的虚伪。所有托尔斯泰这些言论,浸入到劳动群众的脑海中去,已经吓晕了几百万的宗教门徒。使言论成为事实,托尔斯泰既不是革命者,也不倾向革命,托尔斯泰只想把他自己伟大的辞句写成革命的诗歌。托尔斯泰在一九○五年伟大的暴风雨的历史上,占了很光荣的一页。
  托尔斯泰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他过去也并不是社会主义者。但是他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寻求真理,他并不以推翻贵族和权力阶级的偶像为止境,他还跑得更远些,他主张大大的减轻一切财产,凡有利于这个人去掠夺他人的一切社会关系,他都主张废除。
  那些有财产的人,特别是那些自由主义者,都很卑躬屈节的去包围托尔斯泰,把香烟给他吃,凡托尔斯泰反对他们的话,他们都把他掩盖得干干净净,他们都企图执拗他的精神,把他的思想成为口头上的空想,但托尔斯泰却不愿意这样。自由主义社会在托尔斯泰坟墓上所流的眼泪不管他如何诚心诚意,但我们还是无可争辩的有权利这样说:自由主义不能答复托尔斯泰的问题,自由主义与托尔斯泰无涉,自由主义在托尔斯泰面前毫无力量。托尔斯泰向着自由主义者说:“究竟什么是‘文化’,‘进步’,‘工业’呢。让你们的进步,你们的工业去衰落吧,我的姊妹还在你们城市里的马路上出卖自已的肉体呢。”
  托尔斯泰不知道,也没有指出,从资产阶级地狱走向前进的道路。但是他却用很大的力量提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只有科学的社会主义能够答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所有这些都是托尔斯泰学说永久不朽的地方,这就自然要流入社会主义,像江河流入海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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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托尔斯泰的生活,成了解放人类的事业,因此,托尔斯泰的死之在俄国能成为革命遗言的回忆。——回忆与号召。而照(且)这种号召已经得到了广大的回声。
  在彼得格勒,莫斯枓,基辅,哈尔科夫,托木次基等地的学生,举行了托尔斯泰的追悼大会,带着政治的露天大会的性质。露天大会后,并在马路上举行了狂烈的游行示威,提出了“废除死刑”“打倒牧师”的口号。和以前很早的时候一样,在情(慷)慨激昂的学生面前,跑出来了许多自由主义的议员,大学教授,惊惶失措的向学生招手,请求他们静安无燥(躁)。这也和以前很早的时候一样,温和的自由主义份子都抛在一边。新的革命的学生毁坏了斯拉雷平的坟墓,哥萨克兵对学生表示好感,在这两个京都的马路上表演得和一九〇一年的精神一样。
  但在另一地带则出现了另一种更可怕的人物。在彼得格勒,莫斯科以及其他城市许多工厂,作坊,印刷厂的工人,在最后一天并通电悼殇,提议筹集“托尔斯泰的基金”,帮助革命,罢工纪念托尔斯泰,要求社会民主党的党团提出废除死刑的法令草案来,并在马路上高唱这些口号。
  这就是思想和事变的连系。这种连系,很显明的,是托尔斯泰病榻弥留时所料想不到的。这些事变谁都不能闭眼无见,谁也不能静默无言。这些事变惊醒了革命的民主派,使青年学生获得了第一次的洗礼,使困苦的工人群众逐渐走入了政治运动,准备后来提出光荣的革命的口号反对死刑,这是不可克服的力量,这是真理!


(登于《真理报》十七期一九一○年十一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