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德〕罗莎·卢森堡 -> 资本积累论(1913)

第二十二章 布尔加科夫及其对马克思分析的补充



  反对“民粹派”的怀疑论的第二个批评家斯·布尔加科夫,并不赞同司徒卢威的“第三者”说法。他断然否认“第三者”是资本主义积累的最后倚靠。他说:

  “在马克思之前,大多数经济学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认为某种‘第三者’,作为一个救命神,是必要的,也就是说,借助于他们来消费剩余价值。扮演这种角色的,有豪华的地主(象马尔萨斯所主张的),有挥霍的资本家,还有军国主义,以及其他。如果没有这些特殊的中间人,剩余价值就没有需求,那时,市场停滞了,生产过剩和危机爆发了”。[1]
  “司徒卢威因此认为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其最终的支持,在于某些异想天开的‘第三者’的消费。如果这种一般公众是以消费剩余价值为特殊使命,那么,他们又从那里得到购买手段呢”?[2]

  布尔加科夫在最初把整个问题集中在对社会总生产物及其再生产的分析上,象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所做的那样。布尔加科夫很懂得为了解决积累问题,必须从简单再生产入手,并充分了解简单再生产的运用情况。关于这一点,他说,特别重要的是,要在不是生产消费品的生产部类中得到关于消费剩余价值和工资的一幅清晰图景;其次,要充分了解代表已被耗用的不变资本的那部分社会总生产物是如何流通的。他认为这是一个崭新的问题,在马克思把它提出来之前,经济学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马克思把所有资本主义下生产的商品分为基本上不同的两大范畴:生产品和消费品的生产。这个区分法,比之所有以前在市场理论上的争论,更具有理论上的重要性”。[3]
  我们看到,布尔加科夫是马克思理论的率直的和热心的拥护者。这样,他的研究目的,照他自己所说的,是批判资本主义没有国外市场就不能存在的学说。“为了这个目的,本书著者利用了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所写的社会再生产的最有价值的分析。不晓得什么缘故,这个分析还很少有人在经济理论上加以利用。尽管这个分析不能认为已全部完成,我们认为即令在现时片段的形式下,它为市场问题的解决提供了适当的基础,而这个解决方法与尼古拉·昂、伏隆左夫等等自称从马克思那里找到而加以采用的方法是迥乎不同的”。[4]
  布尔加科夫对于他从马克思那里推断出来的解决方法,作如下的表述:“在某些条件下,资本主义可以只靠国内市场而存在。利用国外市场来吸收资本主义的过剩生产,并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特有的内在必要性。这是著者研究上述社会再生产的分析后所得出的结论”。
  我们现在亟欲听一听布尔加科夫对上述命题所提出的论点:初看起来,这些论点是意外的简单:布尔加科夫忠实地重述了我们所熟知的马克思简单再生产图式,他附加了一些注释,这些注释表明了他的深刻的理解力。他进一步引用了同样为我们所熟知的马克思扩大再生产图式——这里就是我们所亟欲找到的论点:

  “基于上面所述的一切,确定积累形成的来源并不困难。第一部类(即生产资料部类)必须生产为扩大自己的生产和第二部类的生产所必需的追加生产资料。另一方面,第二部类也必须供应追加的消费资料来扩大两部类的可变资本。如果把货币流通暂置不论,生产的扩大就是第二部类所需的第一部类的追加生产物与第一部类所需的第二部类的追加生产物相交换”。

  布尔加科夫忠实地遵循了马克思的推论,但他没有看到他的整个命题不过是空论而已。他相信这些数学公式解决了积累问题。毫无疑问,我们可以容易地假想象布尔加科夫从马克思那里抄来的那些比例数字,如果生产扩大,这些公式也将适用。然而布尔加科夫忽视了主要的问题:象他们所考察的那样机构如果扩大了,究竟谁从中得到好处呢?仅仅因为我们把积累的比例数字写在纸上,能不能就算解释了问题呢?不能,因为正当布尔加科夫宣布问题已解决,而接着要在分析中引入货币流通问题时,他马上碰到了下列问题:第一和第二部类购买追加的生产物所需的货币从那里来呢?过去我们研究马克思时,他的分析中的弱点不止一次地冒出来,也就是,把实际上是扩大再生产中消费者的问题,以歪曲的形式表现为追加的货币来源问题。这里,布尔加科夫十分顺从地采用了马克思的观点,他接受了马克思对这个问题的令人误入歧途的表述,而自己看不到这个表述是不直捷了当的,尽管他充分知道“马克思在自己的手稿中没有解答这个问题,而这些手稿后来就编入资本论第二卷了”。因之,看一看这个马克思的俄国学生自己企图作出的解答是什么,这对于我们是极饶兴趣的。

  布尔加科夫说:“从我们看来,下列解答好象最符合马克思的全部学说:第二部类以货币形态对两部类供应的新可变资本,就在第二部类的剩余价值中找到它的商品等价物。在简单再生产时,我们已经看到资本家本人必须把货币投入流通中去,以实现他们的剩余价值,而这些货币最后流回到原来的资本家手中。剩余价值流通所需的货币量是按照商品流通的一般规律,决定于以货币平均周转率去除包含剩余价值的商品价值。这个规律在这里也适用;第二部类的资本家必须拿出一定数量的货币,来流通他们的剩余价值,因此,必须拥有一定的货币贮存额。这个货币贮存额的大小,应该既足敷流通代表消费基金的那部分剩余价值之用,也足敷流通作为资本积累起来的那部分剩余价值之用”。

  布尔加科夫还认为国内流通的若干商品包含剩余价值呢,还是不包含剩余价值这个问题,对于在国内流通一定数量的商品所需货币多少的问题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在回答国内货币的来源这个一般的问题上,我们的解答是货币是由黄金生产者供应的”。[5]
  如果一个国家由于“生产扩大”而需要更多货币时,黄金的生产就必须相应地增加。所以,我们又看到:黄金生产者又成为救命神了,正象它对马克思一样。实际上,布尔加科夫,正在我们对他的解答抱着极大的期待时,使得我们感到非常失望。他的“解答”一步也没有超越马克思自己的分析。这个解答可以归结为三个极其简单的命题:(1)问:要实现资本化的剩余价值,需要多少货币?答:根据商品流通的一般规律来决定所需的数量。(2)问:资本家要实现资本化的剩余价值,从那里得到货币呢?答:我们设想他们有这笔货币。(3)问:货币最初怎么会流入国内的?答:它是由黄金生产者供给的。这种解释方法如此简单,与其说它具有诱惑能力,不如说它令人怀疑不已。
  这种以黄金生产者为资本主义积累的“救命神”的理论,我们不必耗费心力来驳斥它。布尔加科夫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八十页之后,在别一场合,即在对工资基金理论进行冗长的驳斥中(布尔加科夫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到这个争论中去),他回到黄金生产者那里。这里,他突然地表现了他对这个问题的深刻的理解:

  “我们已经知道在另外一些生产者中有一个黄金生产者。即使在简单再生产条件下,这黄金生产者一方面增加在国内流通的货币绝对数量,另一方面,他购进生产资料和消费品,而不出售商品,仅以自己的生产物,即交换的一般等价物,来支付他们所购买的东西。现在,黄金生产者可能向第二部类购买全部积累起来的剩余价值,而以黄金支付,而第二部类即用黄金向第一部类购买生产资料,并增加自己的可变资本用来支付追加的劳动力。这样,黄金生产者,看起来好象是一个真正的国外市场。
  “然而这个假定是十分荒谬的。接受这个假定将意味着社会生产的扩大,依存于黄金生产的扩大。(请注意!)这又以黄金生产的增加为前提,而黄金生产的增加却是很不现实的。如果黄金生产者必须为自己的工人向第二部类购买所有积累起来的剩余价值,那么,它的可变资本就不得不逐时逐日地扩大。可是,它的不变资本和剩余价值也将按比例增加,结果,全部黄金的生产页将大为增加。(请注意!)我们不必用统计数字来检查这个诡辩的假设——这无论如何是不大可能的——我们只要推论出一个事实,就足以驳斥这个前提:那就是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信用制度也发展起来了。(请注意!)信用有促使货币流通量减少的趋向(这种减少当然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这是交换经济发展的必要补充,否则,交换经济的发展将因缺乏硬币而受到阻碍。我想这里我们不必引用数字来证明货币在交换行为中所占的地位现今是很小的。这样,这个假设证明是与事实不符的,因之,它必须加以驳斥”。[6]

  好!真好!因此,布尔加科夫也驳斥了他以前对资本化的剩余价值如何实现以及被谁实现的问题所作的解释。而且,马克思对黄金生产者吞食社会全部剩余价值的假设只加了一个字的按语:“荒谬”。布尔加科夫在驳斥他自己的论点时,不过用较多的篇幅来说明马克思所用“荒谬”一语的意义罢了。
  不待烦言,布尔加科夫也好,广泛地讨论这个问题的俄国一般马克思主义者也好,真正解决他们的问题必须在别处寻求。象图冈·巴拉诺夫斯基和伊林(列宁)一样,布尔加科夫着重指出在分析总生产物的价值时,反对派的怀疑论者在积累的可能性上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们,尤其是伏隆左夫,假设社会总生产物是由消费品组成的,他们并从一个错误的前提出发,即消费是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正象马克思主义者现时所说明的,这是整个误解的来源,也是有关剩余价值实现问题的一切想象中的困难(而为怀疑论者认为大惑不解的)的来源。

  “由于这个错误概念,这个学派制造了实际不存在的困难,因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正常条件预先设想着那么的一种情况,即资本主义的消费基金只是剩余价值的一部分,而且是较小的一部分,其较大的一部分是用来扩大生产的,所以,这个学派(‘民粹派’)所想象的困难显然是不存在的”。[7]

  布尔加科夫这里对这个问题的漠不关心是令人惊奇的。显然,他没有想到,关于最后何人得到好处的问题,虽然在全部剩余价值供个人消费的假定下是无关重要的,但在扩大再生产的假设下,它成为一个尖锐的问题了。
  由于马克思的两个发见——这两个发见,马克思的俄国学生都消失了。第一个发现是:用价值来表示,社会生产物是由c+v+m,而不是由v+m所组成。第二、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前进,在这总额中c对v的比率不断加大,同时,剩余价值中资本化的部分也相对于被消费的部分而不断增长。在这个基础上,布尔加科夫创立了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与消费的关系的一个完整的理论。因为这个理论,对于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特别是对布尔加科夫,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我们必须很好地了解它。

  布尔加科夫说:“消费,或社会需要的满足,仅仅是资本流通中的一个附带的因素。生产的规模决定于资本的规模,而不是决定于社会需要的数量。生产的发展与消费的增长不仅不是相伴而行,而且是互相对抗的。资本主义生产,除了有支付能力的消费外,不知有其他的消费。而所谓有支付能力的消费者,只是那些握有工资或剩余价值的人,他们的购买力严格地相当于他们的收入额。但是,我们已看到,资本主义生产的基本发展规律倾向于压低可变资本和资本家的消费基金的相对数量(尽管在绝对数量上这两者有增加)。这样,我们可以说,生产的发展减少了消费[8]生产的条件和消费的条件因此是互相矛盾的,生产的扩大没有、也不可能促进消费。然而扩大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在的基本规律,它以严格命令形式要求每个资本家从事竞争。这个矛盾的出路在于:扩大生产本身带来了追加生产物的市场。‘这个内部的矛盾,企图由生产的外部范围的扩大,得到均衡’[9]。”(这里,布尔加科夫引用了马克思的一句话,但他完全误解了它;我们下面将再讨论这一点)。“我们己经表明过如何使之成为可能”(这里是指扩大再生产图式的分析)。“显然,这种扩大的大部分分配给第一部类,即不变资本的生产,而以较小(相对地)的部分分配给生产直接消费商品的第二部类。这两部类关系的变化充分说明消费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所起的作用,它也指出我们应从那里找到资本主义商品的最重要的需求”[10]“即使在这个利润动机和危机的狭隘界限内,即使在这个荆棘丛生的道路上,资本主义生产,尽管在消费下降的情况下,仍有无限扩张的可能。俄国文献常常指出:由于消费的下降,资本主义生产的显著增加,如果没有国外市场,就成为不可能了;但这是由于对资本主义社会中消费所起的作用作了错误的估计所致,他们没有看到消费不是资本主义生产的最终目的。资本主义生产不是依靠消费的增加而存在,而是由于生产的外部范围的扩大,这个生产的外部范围实际上就构成了资本主义生产物的市场。许多马尔萨斯学派的调查工作者,不满意于萨伊和里嘉图学派的皮相的和谐学说,曾下了不少苦工,以解决这个毫无希望的工作;即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必然会降低消费的情况下,寻求增加消费的方法。惟有马克思才分析了其中其正的关系:他证明消费的增长致命地落后于生产的增长,即使任何人发明什么‘第三者’,情况还是如此。因此,消费及其规模决不能成为生产扩大的直接界限。资本主义生产通过危机使自己从脱离生产真正目的的偏差中得到纠正,但它是不依赖消费为转移的,生产的扩大,只有在资本的范围内,才能看出它的界限,也只有依存资本,才有可能”。[11]

  这里,布尔加科夫和图冈·巴拉诺夫斯基的理论被认为是直接受马克思之赐,在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他们的理论,从整个来说,是从马克思学说中产生的,并成为马克思学说的一个有机部分,在另外一个场合,布尔加科夫说得更清楚:这是马克思的扩大再生产图式的忠实的注释。一旦一个国家受到资本主义生产的侵入,它的内部运动将按照下列方式发展:

  “不变资本的生产形成社会再生产的第一部类,从而在它的可变资本和它的资本家的消费基金的范围内创立了对消费品的独立需求。第二部类也在本部类内开始了对第一部类的生产物的需求。这样,在资本主义生产的最初阶段,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在这圆圈内,它并不依存外部市场,而是自给自足的;它能够通过积累而自己增长起来。[12]在另一处,他又以如下的粗糙的字句说明这个理论:“资本主义生产对生产物所提供的唯一市场,就是生产本身”。[13]

  在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手中,这个理论成为他们的主要武器,用来在市场问题上打击他们的论敌,“民粹派”的怀疑论者。只要我们根据一切众所周知的事实,看到这个理论与日常实践之间的触目惊心的矛盾,我们就能充分了解它的大胆狂妄。他们胜利地宣称他们的命题是最纯粹的马克思主义福音,而实际上,那是建立在一个十分简单的混淆上面。我们只要考虑到这一点,我们不能不对它更加表示惊叹。当我们评论图冈·巴拉诺夫斯基时,我们还将有机会提到这个混淆的问题。
  布尔加科夫,以他对资本主义经济的消费和生产所曲解的关系为基础,还发展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国外贸易理论。在上述的再生产的图景中本来没有国外贸易立足的余地。如果资本主义在每一个国家最初发展时,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如果,象小猫追逐自己的尾巴那样,它能够为自己的生产物创造无限的市场并能自己刺激自己走上日趋扩张的道路,那么,每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必然成为一个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经济整体。只有在一种场合,国外贸易看来好象是合理的,那就是,通过国外的输入来弥补由于土壤和气候的关系所产生的某些缺陷,也就是,由于绝对的必要而输入原料和食物。布尔加科夫,在彻底推翻“民粹派”的命题中,事实上提出了一个资本主义国家间的国际贸易理论,这个理论把输入农产品提到首要地位,而把工业品出口仅作为提供必要的偿付品的手段而已。国际间的商品交易在这里不是被看作从生产方式的性质所产生的,而是从各有关国家的自然条件所产生的。无论如何,这个理论不是从马克思、而是从德国资产阶级的经济专家那里抄袭来的。正如司徒卢威从瓦格纳和沙夫来继承了三大帝国理论一样,布尔加科夫也承受已故的李斯特的学说,把国家按照“农业”和“农业与工业混合”来分类,不过,为了适应时代潮流,把它改为“工业”和“工业和农业混合”两大类罢了。第一类国家生来就缺乏原料和食物,因而必须依赖国外贸易。第二类国家天赋了一切所需物资,因而不感对外贸易的需要。第一类国家的典型是英国,第二类——美国。停止对外贸易将给英国一个经济上的致命打击,而对美国只能造成一个暂时的危机,保证仍能得到充分的恢复。“在那儿,生产在国内市场的基础上有无限扩张的可能”。[14]
  这个理论是德国经济学中的陈旧遗物,它显然一点也没有把握住资本主义国际经济中所存在的各种相互关系。它观察近代国际贸易所用的概念也同样地适用乎斐尼基时代的国际贸易。请听标歇(Buecher)教授的演讲:

  “虽然自由主义的时代大大地便利了国际间的交易,但如果由此推论出国家经济的时代即将终结,代之而起的,是国际经济时代,那是错误的。……我们承认:在今天的欧洲,我们看到一些小国家,它们在商品供应上,不是独立的国家,因为它们必须进口大量的食物和奢侈品,而它们在工业上的生产率又超过本国的需要,因而产生了一个永久性的过剩量,这个过剩量必须在国外的消费领域内找到出路。然而工业生产国和原料生产国虽然同时并存,相互依赖,但这种‘国际劳动分工’不应视作人类即将达到一种较高的发展阶段的标志,即那种在世界经济招牌下正当地可与……过去的各阶段相对比的较高的发展阶段。没有一个经济发展的阶段曾经在满足自己的需要上保证过充分的独立自主。在每种需要中必然留下一些空隙,必须用这种或那种方法来补足。在另一方面,所谓‘国际经济’,无论如何还没有产生与国家经济所产生的基本上有所不同的任何现象。我们很怀疑象这样的现象在最近的将来会不会出现”。[15]

  对于布尔加科夫而言,这个概念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论:他的资本主义发展具有无限能力的理论只限于某些具有有利的自然条件的国家。在英国,资本主义是注定要灭亡的,因为世界市场不久即将枯竭。在美国、印度、和俄国,它将有无限发展的前途,因为这些国家是“自给自足”的。
  除了这些明显的怪论外,布尔加科夫关于国外贸易的主张还包含一个基本的错误。从西斯蒙第至尼古拉·昂的怀疑派都相信要实现资本主义的剩余价值,必须求助于国外市场。布尔加科夫反驳他们的主要论点如下:

  “这些专家显然认为国外市场是一个‘无底洞’,可以永久地吞食一个国家在国内所不能卖掉的剩余产品”。

  布尔加科夫于是沾沾自喜地指出,国外贸易诚然不是一个“洞”,更不是一个“无底洞”,而看来毋宁是一把双刃的剑,因为输出总是带来输入,而两者是经常相互平衡的。这样,通过一方从国界上推出去的任何东西,将通过另一方以改变的使用形态,从国界上收回来了。他说:“对于作为输出的等价物而输入的商品,我们必须在一定的市场限度内为它们找到出路,但根据我们的前提,这是不可能的,因此,求助于国外市场只能产生新的困难”。[16]
  在另一场合,他说,俄国“民粹派”所找到的实现剩余价值的出路,即国外市场,“比马尔萨斯、吉尔希曼和伏隆左夫(当他写‘军国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论文时)所找到的出路,更为不利”。[17]
  尽管布尔加科夫热诚地照抄马克思的再生产图式,但他完全不理解从西斯蒙第到尼古拉·昂的怀疑派所探索的问题真正所在。他否认国外贸易,象被说成的那样,能够解决这个困难,因为它把已经卖出去的剩余价值,以“改变的形态”,重新输回国内。这样,他按照吉尔希曼和伏隆左夫粗糙的表述,相信问题是在于消灭一定数量的剩余价值,把它从地球上抹杀掉。他根本没有想到,问题是在于实现剩余价值,商品的变形,从而,也是剩余价值的“改变形态”。
  布尔加科夫因此最后与司徒卢威殊途同归。他宣传资本主义积累的自给性,认为资本主义积累可以消费自己的生产物,正象克罗诺斯[18]吞食自己的孩子一样,并可以不借助于外援而自己生长得越来越强大。到此为止,从马克思主义退回到资产阶级经济学,只差一步了,而命运却促使图冈·巴拉诺夫斯基来完成这一步。




[1] 斯·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莫斯科,(1897年)第15页。

[2] 同上书,第32页,附注。

[3] 斯·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莫斯科,(1897年)第27页。

[4] 同上书,第2—3页。

[5] 斯·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莫斯科,(1897年)第50,55页。

[6] 斯·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莫斯科,(1897年)第132页以后。

[7] 斯·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莫斯科,(1897年)第20页。

[8] 重点是布尔加科夫加的。

[9] 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第291页。

[10] 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第161页。

[11] 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第167页。

[12] 同上书,第210页(重点是著者加的)。

[13] 同上书,第238页。

[14] 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第199页。

[15] 标歇:“国民经济的兴起”,第五版,第147页。桑巴特数授的理论是在这方面的最新的贡献。他辩论道:我们不是向国际经济前进,而毋宁是越走越离开国际经济。“我认为,相反地,今天的商业关系没有形成文明国家间,相对于它们的整个经济来说,一个较强的纽带,而毋宁是一个较弱的纽带。各个国民经济,比之一百年或五十年以前,并不较多地,而是较少地把世界市场考虑进去。至少……如果说国际关系对近代国民经济的相对重要性是在逐渐增长,那是错误的设想。事实是恰恰相反。”桑巴特傲慢地拒绝了国际劳动分工逐渐增长的假设,以及国内需求缺乏伸缩性,因而对国外市场的需要越来越增加的假设。他自己确信“各个国民经济将逐渐形成自己的一个小天地,而且对所有工业部门,国内市场的重要性将越来越超过国外市场的重要性。”(“十九世纪德国国民经济”,第二版,1909年,第399—420页)。这个压倒一切的发见是以完全接受这位教授的特殊的概念为前提。根据这个概念,所谓“出口国家”,由于某些理由,只是那些以超过自己需要的剩余农产物,即以自己的“土地”支付进口品的国家。在这个概念下,俄国、罗马尼亚、美国和阿根廷是“出口国家”,而德国、英国、比利时则不是“出口国家”。既然俄国和美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迟早将要求以自己的过剩的农产物供应国内的需求,显然,世界上的“出口国家”将越来越少——国际经济从而也将消失。桑巴特的另一发见是:有些“非出口”的资本主义大国以输出资本的利息形态,越来越多地取得,“无偿”的输入——但对于桑巴特教授而言,资本的输出以及工业品的输出是绝对可以不加考虑的。“随着时间的进展,我们将要达到只有输入而没有输出的境界”(第422页)。好不摩登,好不耸人听闻,好不难能可贵啊!

[16] 布尔加科夫:“资本主义生产的市场问题,理论的研究”,第132页。

[17] 同上书,第236页。弗·伊林(列宁)以确定不移的语句表述同样的见解如下:“浪漫主义者(他对怀疑派的称号——译者)说,资本家不能消费额外价值(按即剩余价值——译者),因此必须把它销售到国外去。试问,资本家是不是就把自己的产品白白送给外国人或者抛到海里去呢?售卖就是获得等价物,输出一种产品就意味着输入另一种产品。”(列宁:“评经济浪漫主义,”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30页)事实上,他对国外贸易在资本主义生产中所起的作用的说明,与司徒卢威和布尔加科夫的相较,远为正确。

[18] 古希腊神话的收获神——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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