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什么是生态社会主义?(2020)
气候变化、新冠疫情与资本主义
从表面上看,主流媒体认为,气候危机和新冠疫情所引发的危机似乎毫无关联。而实际上,两者都是人类社会与自然之间严重冲突的表现。
马克思在1844年提出:资本主义使人从自身、从人类、以及从自然之中异化出来。这是由于,资本主义正是以异化劳动(商品化的劳动)为基础而存在的。而社会劳动既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源,又是人类与自然之间联系的基础。这创造出一个世界,使得我们被自身的劳动产品所统治,并以一种不计环境破坏的方式进行生产﹝本小册子〈经济危机与资本主义〉一节将对此进行解释和进一步的分析﹞。
后来,马克思在研究资本主义农业与土壤侵蚀的过程中意识到:人类在以往几千年的生存和发展中和其他生物一样,与自然维持了一种大体上可持续的代谢关系(metabolic interaction)。我们“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
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的社会如何组织生产我们所需要和想要的一切——决定了我们“调解、调节和控制我们与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的过程。[2]这种与自然的交流大体上是可持续的,直到工业资本主义兴起,才迫使人们圈占公地,离开土地,进入大工厂,并让位于集约化农业实践,而这种实践很快就会剥夺土壤中的养分。马克思写道:资本主义农业通过掠夺两种基本财富资源而发展,即劳动者和土地。[3]土地从衣食住行的来源变成了商品本身和生产其它商品的原材料来源。随之而来的是帝国主义的扩张和对土著人民及其社会-自然的新陈代谢的残酷破坏。今天,在亚马逊雨林、非洲、澳大利亚,在所有需要开采矿产或开垦森林的地方,这种情况仍在继续。因此,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在这种新陈代谢的互动中制造了深刻的扭曲,在人类和我们的环境之间制造了“断裂”;随着时间的推移,破坏的累积导致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气候变化、物种灭绝,最终文明岌岌可危。近几十年以来,约翰·贝拉米·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娜欧米·克莱因(Naomi Klein)、伊恩·安格斯(Ian Angus)、迈克尔·洛威(Michael Löwy)、萨布里娜·费尔南德斯(Sabrina Fernandes)、安德烈亚斯·马尔姆(Andreas Malm)和迈克·戴维斯(Mike Davis)以及很多其他生态社会主义作家和思想家基于以上观点,发展出了著名的“代谢断裂”(metabolic rift)理论。
安德烈亚斯·马尔姆通过他的历史研究,揭示了在英国工业革命时期,资本主义对燃煤蒸汽动力的依赖——不是出于技术上的必要(水力也可以满足当时的需求),而是为了获得最大化的利润,尤其是对激进阶级斗争的直接反应。[4]在19到20世纪,这种对化石燃料(今天还包括了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持续至今发展成了一种全球性的恶嗜。
从底特律到广东省,从首尔到圣保罗,化石燃料已经成为了工厂和交通系统的能量来源;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海陆空三军的驱动力;成为了无数毁灭性战争的动机;成为了洛克菲勒家族、梅隆家族和沙特王室无与伦比的个人财富的源泉;成为了世界上诸如标准石油、埃克森美孚、壳牌、英国石油公司、沙特阿美、通用汽车、福特、丰田、大众以及中国石化等许多超大型企业的立身根本。
秘密就是:即使科学研究对于温室气体即将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已经给出了明确证据,资本主义也不会停止使用化石燃料的。他们一开始会本能地忽视和否认,而当不能再这样下去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拖延、误导和洗白。即便在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The 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简称IPCC)[5]报告发出警告后12年的2018年,他们仍然不能停止开采煤炭、从含油沥青中提取石油和天然气、砍伐亚马逊和澳大利亚的雨林以及在爱尔兰近海建设新的油气管道。
如果气候变化是由于利益驱动导致对化石燃料的依赖的后果的话,那么新冠病毒则是由于利益驱动着的大型农场的扩张、大型农业综合体、掠夺式的耕作方法以及对自然环境无情侵占而导致的。《大农场制造大流感》(Big Farms, Make Big Flu)的作者罗布·华莱士(Rob Wallace)和《恶魔来敲门:禽流感的全球性威胁》(The Monster at our Door: The Global Threat of Avian Flu)的作者迈克·戴维斯(Mike Davis)等激进的流行病学家和生态社会主义者指出了资本对自然界的入侵增加了动物传染病传播(以及动物将致命的病毒传染给人类)的风险。而大批量、工业化的农业和全球化的食品分配则为它的广泛传播提供了途径。因此,新冠肺炎不是第一个(在它之前还有非典(SARS)、禽流感、埃博拉病毒等等),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造成如此巨大灾害的病毒。
资本主义不仅是造成这些灾难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对抗它们的最大阻碍。有无数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事实,我们在此举两个简单的例子:1)整个世界期望新冠疫苗的时候,有无数个不同的机构在疫苗研发中相互竞争——没有合作,而是竞争,以图在成功开发出疫苗以后垄断整个市场;2)无论是为了健康还是环境考虑,都应该减少航班的飞行班次,但是对于资本来说,减少航班会“破坏经济”,也就是破坏了资本主义经济围绕着的利益。结果就是,公共健康专家建议不要外出度假,媒体上却到处是廉价航空的特价机票广告;政府的表态也全都是糊里糊涂的信息。
然而这些只是人类与地球、生存需要与资本优先等众多矛盾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穆秋 译、鲁鹏 校)
[1]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marx/marxist.org-chinese-marx-1844.htm ──原注。
[2]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marx-engels-2/44/011.htm ──原注。
[3]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marx-engels/23/026.htm ──原注。另见《资本论》第一卷第十三章〈机器与大工业〉:“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的技巧的进步”。——译者注。
[4] Malm, Andreas, Fossil Capital: The Rise of Steam Power and the Roots of Global Warming. London, Verso, 2016. ──原注。
[5] See https://www.ipcc.ch/sr15/ ──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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