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四川最早宣传马列主义的报刊《人声》(1922) -> 第一号

一年来自治运动之回顾与今日的新生命

王右木



  一年以来,自治运动之声,到处皆闻,人民翘首瞻望,以为若一得自治,那一般平民所想受用的饥不死的饭、冻不死的衣、过风漏雨的屋,立刻就能够到手的样子。过夜都要搬迁,怕匪遂不敢回家。军队索款几万,立刻几万,绅耆等巴不得可居中鱼利,绅董接纳军官、敲骨吸膏,人民莫可如何,除了捧官捧军,并捧及绅首,遍损人格以求偷安生活外,也莫不侧耳倾视,盼望自治实现,亦若自治一到,人格立可展舒。有良心的办学绅耆,见世道人心日下,拟从教育入手,培植些有气节有为的教员学生,挽回风气;然仍是偷偷摸摸的,不敢明目张胆,怕饭碗要停,及到了教育经费常常不济时,也只得转眼来盼望自治出现,才有振兴的机会,凡是一等与其期望自治之切,至有难于笔墨形容了,乃一年以来,军人方面之自治,不过仅有换汤不换药的点缀,军队则丝毫未裁。议会方面之组织制宪筹备员仍是非拥有军队的人,不能当选。有若非军人,议员位置,就会不稳的样子。故与其称为民治制宪,毋宁称为军治制宪,处此环境,当军官的已不少,而军人教育团等,增加军官之处,尚有增无已。

  前次新四川报,认明自治前提,首在裁兵。出版时曾谱一方案,谓欲求军官不依靠军队为护符,必先求军官位置入手,务期军官与军队的多少,不生关系,然后分期遣散归田的事,方有可望,这样的主张非不平易。以求免中国今后长期的兵匪祸,竟出了这样告哀求怜的话头。殊知这种希望,简直是新四川报记者在说梦话,万莫去信那样能够裁兵的事。

  兵既不能裁,四川财政自然一天比一天没办法,财政一没办法,先就是不能养兵,兵就自然到了争夺防地、招纳土匪、勒逼火饷,剥削日深。长此下去,人民就是苟且偷生,都会不易得了,遑问人生趣味。所盼望的自治,就这样的不长进,时局有如长夜昏黑,不见天日。其他收缩军队者,久也收缩不下来,欲登大位者,久也爬不上去。在昔吾川当不靠南则靠北时代,或可说事权未能自由,举措当多迁制。今久已不应那样推口,总之既往的经历,于我们判决时局,可作教训不少:北京谋统一已六七年,仍是这死也似的未进一步,四川独立自主亦已数年,仍一样无丝毫长进。在前三年,人民所受时局的影响,是如何痛苦,再过三年,能够说时局自然会好,或不更苦痛吗?此则吾辈一般人民,应勿仍迷信自治运动再会有望,就不去另求新计划的了。

  学政法的先生们见惯欧洲的民主政治,以为自治运动,即是欧洲十九世纪的缙绅阶级的互助运动,欧洲真正的立宪政治,就是由君主政治而转到中产阶级的政治,这种转法是顺乎自然之进化,且此辈力量,可以代替军阀阶级,而谋改进,各国皆然。

  这种说法,则自治运动实属天经地义,有源有本了。殊知各国所谓缙绅者流,简直不会同军阀不是一样,各国亦皆然,中国自不能独异。广东共产党杂志某君有云:中国所谓缙绅,完全是官厅势力侮辱良民的,他们虽也在攻击军阀,但他们早已自知不能得大胜利,只顾分赃。他们未得势时,尚是依军阀势力,狐假虎威,无恶不作,岂有得势后,反比军阀好些。他们并不配行中产阶级的德谟克那西,他们所作所为,是掠夺、是压制。代议制度,经法国中产阶级首先发明后,盗贼互相学效,用平民倒君主,而仍是自保特权。美其名代议政治,选举岂是平民有份。自定法律单是管束平民用的。金钱集中自己,编穷人之健者为兵以压制不服掠夺的人。明明是诈取巧夺,偏说是顺乎自然进化云云,我们岂可不看破这种把戏吗?陈独秀于国庆日感言亦云,教育舆论选举三者备而后始称代议政治,然实际仅是金力政治,多数人民是没有份的,这可知代议制的价值了。至于中国之自治运动,本源尚另有在。欧战初停,世界改造呼声,遍于大地,学生乘之,而有惩卖国贼的内政运动,与夫排货的外交运动。二事之后,每见拘束于旧政治势力,不能发展。一些之人,又未明顺应世界改造机会就应怎么?加之俄战尚正封锁,世界各大资本家的报纸又大肆诱惑,真正改造途径,未得传来,欲利用机会者,遂截取地方自治及爱尔兰要求自治等半截名辞,而为喝倡。少数之半面政治有识者,欲引导上欧洲十九世纪宪政运动之轨。而事改造,所以才发生自治宪法运动的一回事,至于他之为野心家奔走,自不过想点余滴自无费我笔墨一记之价值。

  新四川报自治运动言论之停止,就算是受了此种教训之指导,都无不可。惟既停止之后,社会更见污浊,毫不见有头绪。人是活动物,忍耐着死等,既有所不可,欲竭吾知识有所供献,久不知所从事。

  及后时事新报主笔,张君东荪旅行内地,得了一种教训,就作成一文,在时事新报上登出,当即被上海一些报纸,大加批评,我因此也就得着教训不少。意者我经此次自认为受教之后,实即吾个人今后新生命之所寄顿处吗?今请得稍详如次:

  东荪的教训是因九年中旅行内地的一个教训,也即是他先生变更其素来主张社会主义的教训,此文经过上海一般报馆评论之后,陈独秀于新青年就作了篇关于社会主义诸讨论的文字,即是遍载十数人之批语,而作比证,载在八卷三号。及后东荪更于改造杂志上作了现在与将来一文答辩此事。过此新改二杂志,遂成了对垒战场。

  继此新青年社应战者,为周君佛海。改造社之作者,遂群起作战,如梁启超、蒋百里、彭湖、费觉天、兰公彦、张东荪诸人,皆亲身出战,内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是把观战的人几乎忙煞。十年四月,新青年社李季作文应之,五月一日同社李达亦作文讨论,大起应战,日本山川均,并代新青年社作文以助战,阅数百日,其胜负始大定。就中改造社之彭、费两君,一个是善言讽刺之辩者,一个是铁面无私的力士,不以同社而偏坦真理,犹能于是非曲直上所悉清楚,使我们于读书时受赐不小。过此改造社之李三无、及青年之周佛海、陈独秀,亦曾应战一回,当然新青年社之正义愈明,不是改造社所能敌,是有目共见的事,这也就是我的观战记略。最近费觉天致其本社兰志先一书,重行讨论此事,兰于作答书时,竟假装不见此文,作问牛对马的态度,这只足见其辞穷。此外广东共产党杂志,犹算是打抱不平的好手,更堪熟读。

  吾人于兹世界改造呼声中,对时局若有所主张,如未经过多数学者讨论以前,总应算是未成熟未确定的议论。今改造杂志,与新青年杂志单对于社会主义之评论,以及半年,所著言词几及百余万,决不类少年中国杂志、东方杂志、太平洋杂志等之西走一步、东踢一脚的样子。吾人对此既成熟既确定之计划,如仍谟焉无所闻,即或已能知有此事,而以为事不关己,遂不关心。吾人对于此辈,只能目为,非社会性的动物。以人生离不脱社会而居处,人生何事能不受社会事项支配。社会制度,是人所建设的,不应对兹生活不可离之社会建设前途,与有绝大关系之理论,不为之注意。

  况且北大校长蔡元培,为社会主义史作序,曾引礼运记孔子的大同说: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贸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云云。

  且说这就是社会主义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意义,这岂不是姓蔡的,在主张社会主义吗?并且他还说过:

  从现在过渡到社会主义时代,必须做一番预备功夫,第一:就是学者的加入,如美大学学生有许多是社会主义者,并且其中有许多是在德国各大学得过学位的。美国一年之中,社会主义的支社,要增加数十个。英国大学里,也有支部。第二:就是讲演会,一年之久,美开讲演会三千五百次,并且用活动影戏,传播社会主义;德国有一个社会主义学校,专设法使青年与社会主义相接触,组织六百五十个地方委员会,在二百七十四处设图书馆,一年之中,开会三千四百零五次,举行旅行会万三千四百次,又刊布小册子八十二万五百份,分发国内青年,这岂不是应当效法的吗?云云。

  我想姓蔡姓孔的一个是生人,一个是死人,若果不是精神病者,这种说法,总不会完全就错。况又经过现今南北有鼎鼎大名及良心的学者,所切实讨论过呢?此吾对兹自治运动之末日,虽早于社会问题,亦稍所涉猎,如不经过当代名贤之周详指导,以引起我之别择心,则我将仍是天下最迟洄审固之第一人。但我知天下人之中,迟疑不及我者,仍必不少。则陈、李、周、费等人之高论,我其可不因我新生命之确定,而本信心以介绍的吗?本文至此已完,惟社会主义一名辞,就是何物,看我文者一定要不耐烦,说我未说清楚,我只得本我读书所见到的意见,排列如下,也即是我前文所谓观战后的结论。

  (一)社会主义,可免却世界资本主义的压迫;
  (一)立可免除军国主义的压迫;
  (一)立可阻止军阀构兵;
  (一)可救济财政破产;
  (一)可以减轻人民的痛苦;
  (一)可使凡人民的精神及物产生活渐次安固;
  (一)可促进世界和平。

  上列七种事项之详细理由,恕我不须重抄,请看《新青年》杂志八卷以后及“社会问题概观”、“共产党”等则自明。

十一、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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