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加〕莱博维奇《超越〈资本论〉——马克思的工人阶级政治经济学》(1992)
第7章 片面的马克思主义
我们现在考察来自于孤立的存在(Being)和虚无(Nothing)所引发的一些现象,它们之间的转换依赖于彼此的相互依存。(Hegel,1961:pp.106~107)
——黑格尔 |
马克思一生写了很多著作,而不是只写了《资本论》。然而,《资本论》被看作是马克思理论著作的巅峰,其他著作的理论重要性相对差一些(有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在《资本论》和在其他著作中都没有就他预想的经济学展开全面论述,但是即使持这种观点的人也都认为《资本论》是马克思理论著作的顶峰)。不过,我们在对《资本论》的研究中发现了一些实际问题。正如在第5章提到的那样,《资本论》之外的马克思著作表明马克思坚持他早年提出的资本主义整体性观点,即:资本主义既包括资本方面,也包括雇佣劳动方面,还包括二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但是,事实上,《资本论》并没有就雇佣劳动方面和二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展开沦述,这表明了以此方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具有片面性。
7.1 片面性趋势
这种片面性趋势是如何形成的呢?缺少了对雇佣劳动方面的考察,《资本论》在认识论上就不具有完整性。那么,它能否表明资本主义的整体性趋势呢?如果《资本论》的考察具有片面性,那么我们就只能发现资本的趋势而无法发现雇佣劳动的趋势,只能看到资本对提高剩余价值率的推动力却看不到雇佣劳动对降低剩余价值率的推动力。缺少了劳动对资本的反向推动,《资本论》所表明的趋势就不可避免地具有了片面性。
〔120〕这样就会导致很多问题。如果不考察工人的斗争在资本主义发展进程中的作用,资本的趋势就会被看作是资本主义本身所固有的客观规律,甚至是技术性的规律。相应地,由于不把工人的斗争看作是资本主义整体的基本要素,这就忽略了对工人斗争的考察,认为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和利润率的降低是不可避免的,也就不足为奇。阶级斗争的集中性由此不复存在了,生产力的发展也就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那么,既然《资本论》没有集中考察工人阶级为满足自身发展需要而展开的斗争,又是什么因素促进了资本的发展呢?由于没有认识到来自雇佣劳动的对抗,从而使人们在理论上认为对单个资本的对抗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动机。马克思关注机器生产的发展,认为机器生产的引进“必须用资本对活劳动的关系来说明机器,而不考虑其他的资本”,[1]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现在盛行的关注点却在于竞争如何驱使单个资本家展开竞争。因此,一种表面的、外部的解释——类似于马克思在著述《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期间(以及之后)所反对的表层解释——所作出的是一种基于资本和雇佣劳动之间对抗关系的内在解释,在某种程度上,却没有认识到正是工人的斗争迫使资本不断地进行生产工具的彻底改革。[i]
同样,资本集中——即“少数资本家对多数资本家的剥夺”,[2]侵占者的资本再被更少数的资本家侵占——被看作是资本固有规律发生作用的结果。资本集中看上去并不是资本与雇佣劳动对抗的结果,而是资本与资本之间竞争的结果。[3]⑨[ii]从而,无论其发达还是衰弱,都只能从资本本身寻找原因。
所有这些都从一个层面上说明了《资本论》指出的趋势具有片面性。而《资本论》的片面性却不仅局限于没能认识到资本主义的整体性上,我们不但没能认识到雇佣劳动在资本主义中的作用,甚至对资本主义中的资本都还没有充分的认识。只有全面认识资本主义的整体性才能揭示资本主义的新层面;只有全面认识资本主义的整体性,我们才能认识面临工人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不断斗争的资本——这些工人不仅仅是可以被延长劳动或者是可以被廉价的生产出来的技术投入。从这方面,《资本论》所揭示的甚至不到资本的“一半”,它揭示的仅仅是资本主义整体〔121〕固发展过程的一个瞬间而已。总之,只有全面理解资本主义的整体性,才能正确把握整体资本主义内部各个要素之间的区别。
既然对工人的目标和他们为实现这些目标而展开的斗争缺乏明确认识,那么,我们应当如何认识资本为了分化雇佣劳动(最终是为了战胜雇佣工人)而采取的种种措施呢?我们可以回顾一下第5章的讨论。在该章的讨论中我们看到,工人可以通过成立联合性组织获得少量的合作生产果实,资本却通过不断制造工人的分工与分化攫取了大部分果实。事实上,资本得以维持的必要条件在于它能够制造工人的分化与分工——从而使资本最终能够战胜工人。这不是资本附带的偶然特征,而是它固有的内在趋势。由于整体资本主义具有两面性,因此资本不能仅仅单纯地追求自身目标的实现,它还要阻止雇佣劳动目标的实现。总之,资本必须战胜工人;为了自身的发展它必须战胜它的对立面。
一旦我们认识到工人拥有自己的目标而不是“死的劳动工具”[4],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资本要发展就必须对工人进行分化。正如我们在第6章提到的,一旦《资本论》放宽了原本假定为固定不变的必需品标准,资本对相对剩余价值的驱动作用就会土崩瓦解。要使必要劳动减少,其必要条件不在于生产力的不断提高,而在于工人相对力量的不断减弱。当然,由于从必需品固定不变的假定可以推知资本是一切生产成果的受益者,那么由资本取代工人享有生产率提高产生的固有利益看上去就顺理成章了,也就是资本有内在的动力提高生产力,而工人却没有一点积极性。但是,是什么阻止了工人占有生产率提高的成果呢?抛开必需品标准固定不变的假定,我们就会发现是资本要求不断加强工人的分化程度这一点起了重要作用。
〔122〕之所以没有认识到对工人进行分化是资本的内在趋势,是因为人们把技术力量和生产力量看作是“中性”且抽象的——而不是具体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一旦认识到资本的这种特征,我们就会发现资本家总是千方百计提高工人的分化程度是合乎逻辑的,我们不能假定资本家对工人提高联合能力的各种改革漠不关心,这也是合乎逻辑的。如果某项具体改革措施的目的在于拉近工人之间的社会距离(如减少形成联合组织的交易成本),那么这项措施就是与资本的目标相背离而与工人的目标相一致的。
一旦我们认识到工人的分化程度是一个重要的变量,我们就不能忽视这样一个问题,即工人的分化与竞争给资本带来的利益本身具有分散性趋势;因此,我们不能认为资本的趋势仅仅在于必然形成规模不断扩大的生产工厂(同时无意地加强了工人阶级的集中、联合和组织性)。资本为了追逐剩余价值可能会对生产方式进行具体的改变,即使这种改变会降低生产率它们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引起工人的分化就好。事实上,资本主义的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资本削弱工人力量的欲望所驱使的——为了分散工人的力量,分裂工人的团体,瓦解工人的组织。
总之,只要某种改革措施足以延缓工人实现其目标的进程,只要它能够实现对工人的分化——即使这种分化是不充分的(甚至只能在狭窄的技术意义上进行分化),资本也会引进这种措施。例如,引进一种机器(或者说,实际上是生产方式的改变)的依据不在于“机器所费的劳动和它所节省的劳动之间的差额,或机器生产率的高低”,[5]其直接目的在于战胜工人实现自身目标的力量。马克思指出,机器生产“使资本家能够粉碎工人日益高涨的……那些要求”,[6]它能够为资本提供“对付工人暴动的武器。”[iii]
正是因为资本的目的不在于促进生产力自身的发展而在于战胜工人阶级的反抗力量,所以特定阶段的生产工具的特征和资本主义生产进程的组织特征都表明了资本在双方阶级斗争中的特定目标。简言之,如果不以雇佣劳动为背景来考察资本的行为,而是仅仅考察雇佣劳动,就会产生这样一种明显的趋势,即:认为生产力的发展是自动发生的,而技术是中性的。这两点都是经济主义所特有的。
〔123〕当然,还必须从雇佣劳动方面得出同样的结论。认识到资本具有分化工人的内在趋势是非常重要的。这表明我们不能仅仅把工人的分化看作是资本偶然的历史性假定。这种分化可能先于资本主义出现,却在资本主义整体中得到了发展和重生。工人的分化作为资本存在的条件被资本主义生产出来,并不断地进行再生产。[iv]
因此,仅仅考察雇佣劳动本身及他们为实现其直接目标(提高工资,缩短劳动时间等)而展开的斗争,不能实现对整体资本主义中的雇佣劳动的充分认识——必须从与它与资本的关系中进行考察。工人为消灭彼此之间的区别(即为了形成一个整体)、使资本发生分裂而展开的必要斗争——如雇佣劳动为战胜资本而进行的斗争,为了自身发展而消灭其对立面的斗争——可能都被掩盖了。同样,这也是经济主义所特有的。
一旦我们把整体资本主义定位为以阶级斗争为本质的总量,那就是一种片面的经济学家的观点,而没有考察产生于资本和雇佣工劳动相互关系的双方的目标和实践活动。我们看到,《资本论》在资本主义整体性方面的失败在于它不仅轻易接受了自发决定论的客观规律,还轻易接受了经济主义。片面性趋势是《资本论》的天然产物。另外,《资本论》中还包括很多片面性的概念。
7.2 片面性概念
7.2.1 雇佣劳动的再生产
劳动力价值这一概念的核心在于雇佣劳动的再生产,因为雇佣劳动的再生产能够“始终是资本再生产的条件”。[7]那么,这种雇佣劳动的再生产——现在和将来——需要耗费多少资本才能实现呢?正如我们在第6章提到的,马克思指出劳动力的价值包括“生产、发展、维持和延续劳动力所必需的生活资料”[8]的价值。但这意味着什么呢?“延续劳动力”到底是指什么呢?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从资本的角度给出了两种不同的论述。其中一种引用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观点,并通过马克思的假定(即:劳动力的价值是以“一定数量的生活必需品”为基础的)得以加强。依据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观点,资本对劳动需求的提高会导致工资水平的提高和劳动供给的增加,而一旦劳动力的供求水平达到均衡,工人的工资就又会回落到正常水平。
尽管马克思批判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是“诋毁人类的诽谤〔124〕书”,[9]然而他在自己的论述中却暗含地指出,工人是一种自然的主体,只要稍微给予他们一点儿额外的利益,他们就能满足资本长远发展的需求。马克思指出:需要用“子女”[10]取代当前的工人;他认为劳动力的价值必须“要包括工人的补充者即工人子女的生活资料,只有这样,这种特殊商品所有者的种族才能在商品市场上永远延续下去”,[11]“因为已经消耗掉的劳动力就必须更加迅速地补偿”,[12]因此要延长劳动时间必然需要提高劳动力价值——所有这些主张都反映了自然主义的观点和人口学的视角。给予工人确定数量的生活必需品是为了给资本提供确定数量的劳动。
在这方面对劳动能力的维护意味着要确保工人的工资高到足以维持现行生活水平——足以“再生产现有工人的肌肉、神经、骨骼、脑髓和生出新的工人”。[13]因此,一旦工资水平低于劳动力价值,那么能在现在和将来为资本服务的工人数量就会减少——只要相信劳动力价值是以“维持身体所必不可少的生活资料”[14]为基础的,这个观点就足以令人信服。那么,从这个角度说,雇佣劳动的再生产是围绕这种确信展开的,即确信资本是不会自绝后路的,它不会为了追逐剩余劳动而不理会“人类将退化并将不免终于灭种的前途”[15]这一可能,从而扼制资本的再生产。
《资本论》对这种观点作出了明确的陈述,该观点却与《资本论》的其他方面很不协调,例如:既然资本的技术成分不断提高,为什么它还需要确定数量的劳动呢?既然用机器生产代替工人劳动能够降低资本对工人的需求,那么从这个程度上关于工资下限的核心争论就会减弱;相应地,资本再生产与雇佣劳动的再生产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相当灵活.
然而,《资本论》中将劳动力价值与雇佣劳动的再生产联系固起来的第二种观点尤其重要,这是一种固有的评论,而且其焦点与前者颇有不同。我们可以回想一下《资本论》第一卷中的总结性章节——“现代殖民理论”。与古典主义的观点不同,马克思在此指出“劳动能力的维护”意味着要确保工人的工资低到只能维持现行生活水平的程度!在资本主义的通常条件下,工人无法通过节俭把自己从雇佣工人的位置上解脱出来。他们的工资只能为他们提供生活必需品的等价物,他“通过劳动资料的耗费”是自己能够“不断重新出现在劳动市场上”。[16]但是,在殖民地这样的“新世界”中却发生了不同的情形——雇佣工人解脱了:“今天的雇佣工人,明天就会成为独立经营的农民或手工业者……为自己劳动”。[17]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将这种进程描述为:“工人自己还能占有自己剩余劳动的一部分”,[18]从而能够通过积累使自己摆脱与资本的关系;同样,马克思在《186l—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指出:在殖民地,“工人得到的东西多于再生产他的劳动能力所需要的东西,于是他很快就能成为自耕农等等;因此,[劳动和资本之间]的最初关系在那里并没有不断地再生产出来”。[19]总之,工资水平超越了劳动力的价值,殖民地的工人可以储蓄。这样造成的趋势是雇佣工人无法获得再生产。马克思指出,在这种情形下,雇佣工人“在丧失对禁欲资本家的从属关系时,也丧失了对他的从属感情”。[20]
因此,马克思第二种论述的焦点是社会关系的再生产而不是确定数量人口的再生产。关键不在于工人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工资,而在于“他们是否仍然只是独立于资本的劳动能力的产品”——如“工人不断地象进人生产过程时那样又走出这个过程”。[21]在这方面,除了天降吗哪(manna from heaven)(即:允许人类的再生产却不允许雇佣工人的再生产),对资本来说最坏的情形莫过于工人工资的增长速度大于需求的增长速度——这种情形却在殖民地发生了。这表明资本不能永远“放心地”任由工人按照“维持自己和繁殖后代的本能”[22]进行雇佣工人的维持和再生产。
通常情况下,资本为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发挥着双重作用。一方面,资本用机器取代工人从而降低工人工资。我们记得,这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最美妙的地方”,即,由于雇佣工人相对过剩,使工人工资维持在适当的限度内,同时这电使得“工人对资本家必不可少的社会从属性即绝对的从属关系得到了保证”;[23]〔128〕但是,另一方面,资本却不断地为工人制造新的需求。正如我们在第3章看到的,这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异化所固有的。同时,资本不但努力实现剩余价值,还试图为工人制造新的需求,希望能永远将工人置于“一种新的依赖状态中”。我们注意到,每个新的需求都是将工人与资本联结起来的链条上的新环节,也是对工人进行压迫的“看不见的线”。[24]认识到资本需要雇佣工人的不断再生产,我们就能够理解马克思的下列观点有多么重要,他说:为工人创造新的需求是资本与雇佣劳动关系的一个方面,在此基础上,“资本的历史的合理性就是以此为基础的,而且资本今天的力量也是以此为基础的”。[25]
与古典经济学残留的观点不同,雇佣工人再生产这一概念超越了人口因素,其焦点在于如何进行社会依赖性的再生产。尽管如此,它仍然关注资本获得所需劳动的方式。但是,我们可以从工人的角度考察一下劳动力的价值。正如第3章指出的,在特定国家的特定时期,工人都有一系列的社会需求——即“人类社会性地发展”的需求。在现行条件下,这些需求表现为对商品的需求;由于这些需求无法获得充分满足,因此工人为了提高工资水平而进行斗争。对工人来说,劳动力的价值既是实现这些正常需求的手段,也是满足更高需求的障碍——也就是说,它既有肯定作用也有否定作用。
因此,从资本与雇佣劳动相互关系的不同角度来看,劳动力的价值是有所区别的。仅仅从资本的角度看,它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投入成本;仅仅从工人的角度看,它是工人自我生产过程的投入成本。劳动力的价值体现了两种不同的生产过程,两种不同的目标,两种不同的角度:对资本来说,劳动力价值是获取剩余价值的手段(K—VLP—K);对雇佣工人来说,劳动力价值是满足自我发展需要的方式(WL—VLP—WL)。
这两种不同的生产过程之间也存在重要的区别,但是这种〔127〕区别被古典主义关于人与事物具有对称性的主张所掩盖,这种主张“将人变成帽子”。[26]遗忘(forgotten)是劳动力商品的“特性”。我们知道,古典主义主张工资的提高会引起人口的增长,即数量的增加——就像资本的其他产品一样。然而却没有人指出,帽子的价格上涨时它的质量也会提高。与资本不同(随着商品价格的提高,资本会生产更多的商品),当商品价格提高时,雇佣工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必须满足更多的社会需求——从而他们自身的质量也会有所提高。《资本论》中的劳动力价值这一概念具有片面性,没有体现出工人质量这一重要因素。
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劳动力价格低于劳动力价值的情况。从定义上看,由于不能满足所有的必要需求,生产工人的前期投入有所降低。那么会产生什么后果呢?在这种情况下,第二种生产产生的产品质量会有所下降。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种“惨无人道”的趋势,即,到“使工人降低到爱尔兰人的水平,降低到这样一种短工的水平,这种短工同资本交换的唯一对象和目的,就是维持动物般的最低限度的需要和生活资料”。[27]劳动力价值中的历史因素和社会因素在这种情形下“消失殆尽”。马克思指出,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能够像工人一样,“能够把自己的需要缩小到这样不可想象的程度和把自己的生活条件限制到这样的最低限度”。[28]
在工资降低的情形下进行的生产仍然是雇佣工人进行再生产的过程,但是在这种过程中劳动力价值中的历史因素和社会因素都有所“萎缩”。简言之,这是一种萎缩的再生产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必需品的普遍标准有所降低。
相反,我们注意到,当劳动力的价格超出其价值时,工人“满意的范围”确实会扩大:
“工人参与更高一些的享受,以及参与精神享受——为自身利益进行宣传鼓动,订阅报纸,听讲演,教育子女,发展爱好等等——这种使工人和奴隶区别开来的分享文明的唯一情况,在经济上所以可能,只是因为工人在营业兴旺时期,即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积蓄的时期,扩大自己的享受范围。”
[29]
由工人自由支配超额的货币是满足更多社会需要的一种方式;这就可以将工人作为变化了的人类,作为生活质量较高的富足者进行生产,此时更多的历史需要和社会需要都“被假定为必要的”。在这种情况下,劳动力价值中的社会历史因素会“有所扩大”,会出现:
“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四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一旦工人能够满足自己更多的社会需求,就会出现雇佣工人的扩大再生产。”
[30]
最后,我们会发现,《资本论》中假定必需品的需要是固定不变的,它描述的是雇佣工人的简单再生产;我们还会发现,这样生产出来的雇佣工人的质量具有集中性——在这种情况下,推定那些能够获得确定数量生活必需品的工人可以“使工人个体能够在正常生活状况下”[31]实现自身的生产。但是,不管我们考察的是萎缩的再生产、扩大的再生产,还是简单的再生产,再生产出来的劳动个体都是雇佣工人,是那些在生产过程中彻底消耗了生活必需品而不得不在劳动力市场上再度出现的人。因此,我们仍然把雇佣工人的“永久化”看作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必不可少的条件”。[32]我们还无从考察为什么工人仍然依附于资本,无从考察为什么这种社会关系的再生产会从工人的角度发生。
尽管如此,通过从工人的角度进行考察,我们可以从他们的自身权利出发研究工人的再生产,而不是仅仅把他们看作资本再生产的条件。这样就会发现完全不同的问题。首先,从工人的角度看,再生产根本不会局限于必需的商品,这是很明显的;从资本的角度看,重要的只是资本必须为这些生产性的投入进行支付。这样,只有工人的生活必需品,即工人需要用货币购买的那些必需品,才是重要的。由于《资本论》仅仅从资本的角度、没有从雇佣劳动的角度考察劳动力价值——即,仅把雇佣劳动看作是资本生产的投入成本,因此出现这样狭隘的必需品概念也是很自然的。然而,工人都知道,要实现雇佣劳动的再生产只具有购买商品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对这个问题,我们将在本章和第8章进一步进行研究。
〔129〕但是,即使是在商品领域内,从工人的角度考察再生产也会导致重大区别。尽管生活必需品数量确定这样的假定会暂时阻碍扩大再生产,但是扩大再生产仍然是工人的目标——就像它是资本的目标一样。总之,可以把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斗争看作是通过扩大再生产而展开的两面斗争。。但是,这种斗争中存在一种重要的不对等现象。一方面,资本家追求的是价值的增长(实际上是剩余价值的增长);另一方面,工人追求的是使用价值的增长。正如我们在第6章提到的,生产率固定不变时,这就是一场零和博弈(zero—sum game)。但是,只要生产率提高,这两种扩大再生产就可以共存;相应地,考察资本家发展生产力的需求时应当考虑到工人为实现扩大再生产而进行的斗争。
7.2.2 财富
扩大再生产的两个方面表现出的不对等说明财富概念在这两个方面也有重大区别。我们都知道财富对资本意味着什么,它是价值,是剩余价值,是积累起来的剩余价值;它的一般形式表现为货币,特殊形式表现为生产资料,也就是工人要生产的产品。那么,我们能不能说,对工人而言,财富是使用价值呢?
马克思经常明确地把使用价值看作财富,例如他曾把使用价值称为“财富的原材料”。特别地,考察财富的源泉时,他很慎重地强调财富并非仅仅指劳动成果。他坚持说,“自然界和劳动一样是使用价值(而物质财富本来就是由使用价值构成的!)的源泉,劳动本身不过是一种自然力的表现,即人的劳动力的表现。”[33]在这方面,马克思支持威廉·配第(William Petty)的观点,他指出“正像威廉·配第所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34][vi]因此,马克思不仅在提到“财富的两个原始要素——劳动力和土地”[35]时把使用价值和物质财富等同看待,在提到“一切财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36]时也是如此。
很显然,财富的两个概念可能重合,即使用价值是资本的产品并采用了商品的形式,它们是资本财富的载体。但是,它们又明显不需要重合。事实上,资本主义关系之外的商品生产和非商品生产在工人看来都是财富的生产,这些使用价值都会进入工人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Ⅶ进一步说,这些财富并不局限于人类活动的消费品,还包括“而对于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从某一方面来生产人的其他任何消费形式也都可以这样说”。[37]
在这方面,马克思对于自然乃财富之源的确认为确定一个〔130〕超越资本视角的财富概念发挥了重要作用。鉴于自然对工人生产及再生产的重要作用,马克思强调:对人类财富的基础进行维护和改善是非常关键的。他指出,“从一个较高级的社会经济形态的角度来看”,土地私有是荒谬的:
“甚至整个社会,一个民族,以至一切同时存在的社会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利用者,并且他们必须像好家长那样,把土地改良后传给后代。”
[38]
然而,只确认财富和使用价值是不够的。马克思的财富概念对工人而言不是简单的使用价值——即那些工人获得额外增加的从而在数量上有所增长的使用价值的——积累。相反,每个使用价值都仅仅是“它只是由于它和它所满足的某种特殊需要的关系,才成为财富的要素”。[39]同时,这种需求不是抽象人类的需求,而是社会生产的具体人类个体的需求:
“饥饿总是饥饿,但是用刀叉吃熟肉来解除的饥饿不同于用手、指甲和牙齿啃生肉来解除的饥饿。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具有审美能力的大众——任何其他产品也都是这样。”
[40]③
总之,财富同人类及其在特定国家、特定时期的具体状况是不可分离的。
我们再来考察一下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概念。马克思在《1857一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通过对富裕的人——“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41]的——展望,提到了在1844年已经出现的人类财富的概念:
“我们看到,富有的人和富有的人的需要代替了国民经济学上的富有和贫困。富有的人同时就是需要有完整的人的生命表现的人,在这样的人身上,他自己的实现表现为内在的必然性、表现为需要。”
[42]
一旦把注意力从资本移开集中到工人身上,我们就会发现〔131〕这个可供替代的财富概念,即“财富从物质上来看只是需要的多样性”。[43]结果,“社会需要即从社会生产和交换中产生的需要越是成为必要的,现实财富的发展程度便越高”。[44]因此,当看到政治经济学模糊了这种替代型的解释——即把财富增长看作是对需求的增长,看作是“人的生产力的发展”和“个人的最丰富的发展”的[45]——时候,理解马克思的替代观点就不再困难了。正像他所问的,“事实上,如果抛掉狭隘的资产阶级形式,那么,财富岂不正是在普遍交换中造成的个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生产力等等的普遍性吗?”[46]
马克思提出的实际财产理论之核心在于“丰富的人”的概念。“丰富的人”是指人类的能力(capacities and capabilities)获得充分发展以致能够“达到全面的满意”——这个人是“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47]因此,从工人的角度出发我们会发现马克思[和后来的阿玛蒂亚·森(Amartya Sen)一样]强调人类的能力是“构建人的自由——真正的机会——以获得福利”的能力(Sen,1992:p.40)。卢森·赛维(Lucien Sève)强调要把它定义为“能力”——“‘实际潜能’的全部表现,它可以是与生俱来的,也可以是后天获得的,可以执行任何层面上的行为”。[viii]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特征在于它能促使工人的实际财富不断发展,即资本“孜孜不倦地追求”,“来为发展丰富的个性创造出物质要素,这种个性无论在生产上和消费上都是全面的”。[48]然而,资本却采用了一种矛盾的方式,这种方式阻碍人类潜能的自由充分发展,阻碍个人的全面发展。因此,人类财富的增长是“人的创造天赋的绝对发挥”,是“人的内在本质的这种充分发挥”,是“人类全部力量的全面发展成为目的本身”,[49]这在资本主义社会是不能实现的。
〔132〕与资本主义的财富概念不同,我们提出的是一个富足的人类财富概念,是被马克思描述为“可以看作生产固定资本,这种固定资本就是人本身”[50]的扩大再生产中的概念。尽管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确实提到了“工人自身发展的需要”,我们却找不到实际财富这一概念,为什么呢?因为这毕竟不是该书的重点。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完成的是对资本主义财富性质的确认和分析。他揭示出,从资本(和资本的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财富是对雇佣工人进行剥削的结果。然而,马克思的追随者在描述财富的替代概念时失败了,他们向资本主义的概念屈服了。财富的阶级替代概念的缺失说明财富只存在于资本中,并且只有通过资本才能被生产出来。完全接受片面性财富概念的支配相当于放弃了理论斗争。
7.2.3 生产性劳动
我们在此将考察最后一个片面性概念——“生产性劳动”。生产性劳动(以及它的对立面——非生产性劳动)是马克思主义者的永恒话题(尤其是非生产性劳动)。然而,关于这方面的争论却似乎很少。至少在马克思自己看来,它们是简单一致的。
马克思究竟作了什么了?他在批判政治经济学的时候对生产性劳动的概念作出了评论,指出它是古典政治经济学理论信仰的一部分。评论的本质在于他指出了这个政治经济学中令人迷惑且具有争议的概念的核心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概念,即:生产性劳动是生产剩余价值的劳动。
通过这个概念(本质上是剩余价值生产的概念),马克思能够阐明围绕下列问题产生的困惑:物质商品与服务;资本的流通与生产;必需品与奢侈品;根植于资本主义关系内部的生产及在这种关系之外的生产;等等。简言之,政治经济学一直为之斗争的这种劳动(就像认识到剩余价值的概念一样,我们偶尔会认识到这个概念)就是生产资本主义的劳动,是生产资本主义财富的劳动。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我们不需要进行更多描述。[ix]我们必〔133〕须面对的问题是:为什么在马克思主义学者中会出现这些争论呢?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必须承认马克思主义者并非天生就具有更广泛的阅读和理解能力。(我们该如何解释马克思严厉批评过的商品拜物教的偶尔发生呢?)然而,争论的基础是一些更重要的因素,即相信马克思对生产劳动的具体说明是不正确且不充分的。
正是因为很多作者都把生产劳动概念看作是不充分的,所以为了增强其可用性,他们试图在当前的斗争环境中对此进行修改或重新作出解释。自马克思时代以后,国家活动的范围已经明显扩大,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应当如何理解生产性劳动的概念呢?在理论上,不再对家庭劳动进行忽略,仅仅是为了赋予其“非生产性”(忽略了该词的意义,似乎总是有点不值得)的名称吗?在这方面,存在一种使理论与“实际运动”相一致的有益尝试;然而,这种尝试本身固有的折衷主义总是受到教条主义者的不断攻击。他们总是说“这不是马克思说的”(但事实上却是正确的)。
我们在讨论中指出,马克思提出的生产性劳动概念具有不充分性,这也不足为奇。但我们并不是说马克思对这个概念的评论是错误的。马克思从古典政治经济学中推导出了生产性劳动概念的本质,这是很正确的。不仅如此,他还准确地指出了生产劳动的集中对资本的作用。确切地说,我们强调的是,正如在劳动力价值、再生产和财富方面都具有片面性一样,生产劳动概念也具有片面性。我们在此提出的是资本的生产性劳动,即为资本的需求和目标提供服务的劳动的劳动即使资本增殖的劳动。
但是,既然认识到资本主义整体包括另一种需要,即“工人自身发展的需要”,就表示存在一个独立且与之对立的概念——生产者的生产性劳动,也就是为工人生产使用价值的劳动。由于没有理解这个概念(该概念潜存于马克思著作当中),折衷主义者的观点与教条主义者的批评使双方陷人生产劳动之争的泥潭。
〔134〕和资本的生产性劳动一样,工人的生产性劳动概念[和安·高夫(Ian Gough)的“再生产”劳动相一致]也具有特定的阶级倾向性。例如,它不包括那些没有进人工人生产过程的“奢侈品”(即非必需品);在这个意义上容易将它与一般生产性劳动的概念相混淆(尽管在联合生产社会中它与后者极为相似)。这样,工人的生产劳动与E.K.亨特(E.K.Hunt)[继保罗·伯朗(Paul Baran)之后]提出的下列劳动概念是一致的,即:“劳动可以实现一个人的真正需求,即使在社会主义政权取得胜利之后对于劳动的这一作用也是重要的”。(Gough,1979;Hunt,1979:p.324)
没有明确地将这个劳动概念称为为工人创造财富的劳动,也没有将之与为资本创造财富的劳动区别开来,使人们付出了代价。这样不仅会在关于生产性劳动的讨论中发生困惑,还会忽略《资本论》中生产性劳动概念特定的阶级内容。因此,《资本论》之片面性的一个重要方面在于,从某种程度上说,它把“生产性劳动”与“生产性部门”永久化为一种特殊的物质形式,并按照传统把它们包含于资本之内。
例如,像教育服务和健康服务等明显有利于“工人自身发展”的活动——事实上,任何促进人类发展的活动都是如此——被称为“非生产性”劳动。从资本的角度看,这些“对劳动力进行训练、维护和调整的服务活动”(如“教师的服务”和“医生的服务”)可能都是非生产性的;但是从工人的角度看,它们都是工人再生产的投入成本,显然都是生产性的。
同样,工人及其家庭成员在其家庭范围内的活动也是工人再生产必需的劳动整体的组成部分。尽管这种劳动对资本来说是非生产性的(它并不为资本生产财富),但对工人来说它既是必要的又是生产性的。一旦我们把工人的再生产作为考察主题,我们就不能忽略这部分生产工人的劳动——尽管从资本的角度看它只不过是看不见的私人活动。
值得注意的是,工人接受资本的生产性劳动的概念(以及〔135〕财富的概念)并不是受到片面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当资本主义环境下的工人能够“能直接同资本家讨价还价和争执,工人就要按资本家的利润来衡量自己的要求,并且要求在他所创造的剩余价值中得到一定的份额”。[51]因此,正是与资本展开的这种斗争使资本主义生产部门的工人把自己看作是财富的生产者。他们承认资本的财富概念具有合理性,是为了维护他们向对手——资本提出的主张。但是,有必要指出的是,从这个角度说,那些不生产剩余价值、不为资本进行劳动的工人不是生产性的,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财富的生产者。既然资本主义关系盛行,既然工人继续把资本看作是满足自身需求的必要媒介,那么资本的这些概念就是依据常识自然产生的。
因此,并不是片面的马克思主义创造了资本的生产性劳动概念和财富概念。然而,只要它接受这些概念(并因此忽略概念自身的阶级特征),它就会被男女平等论者和其他人认为是欠缺的,并且无法向资本提起挑战。
7.3 片面的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者错误地把《资本论》看作是对整体资本主义内在特征剖析,结果就导致了片面马克思主义的形成。这是一种没有充分把握资本主义整体性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实际上指出的是客观经济规律,是决定论,是经济主义,是与社会实际运动关系甚微的片面性概念。
但是,我们不能把全部责任都归咎于马克思的追随者。我们不得不承认马克思自己也背着包袱——尤其是来自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包袱。我们可以考察一些例子。回想一下马克思指出的“一定数量的儿童配额”。指出劳动力价值包括儿童生活费用的供应是因为资本二十年后需要补充新成员,而不是因为工人为保障这种需求展开了斗争,这显然是目的论的荒唐说法!然而,这是《资本论》没有从雇佣劳动的角度进行考察的逻辑结果。
《资本论》对劳动时间的讨论也同样体现了实用主义倾向。由于资本的趋势是耗尽人类劳动,因此马克思指出国家为了资本的利益必须对劳动时间进行限制:“有必要把工厂劳动限制一一7船一第7章片面的马克思主义下,这正像有必要用海鸟粪对英国田地施肥一样。”[52]简言之,对劳动时间进行限制(或作出明文规定)是因为这与资本的需求相一致(就好像农民不得不为土地施加肥料一样)。但是,这是如何发生的呢?马克思指出,资本“不理会人类将退化并将不免终于灭种的前途,就象它不理会地球可能和太阳相撞一样”。[53]相应地,由于单个资本家不关心“体力和智力的衰退、夭折、过度劳动的折磨”[54](即他们很少关心“工人阶级进行维护和再生产的”条件),必须迫使他们对此进行考虑。我们在此〔136〕基础上提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概念,这个资本主义国家体现的是资本的抽象利益而非全部资本家的实际利益。工人为了缩短劳动时间而展开的所有斗争(即马克思为之庆祝的工人阶级政治经济学的胜利)显然证明了资本的生产方式是不可思议的。
我们可以注意一下相互矛盾的信息。马克思指出“除非社会进行强迫,否则资本不会考虑工人的健康状况和寿命长短”,他还注意到:
“不过总的来说,这也并不取决于个别资本家的善意或恶意。自由竞争使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在规律作为外在的强制规律对每个资本家起作用。”
[55]
但是,这种情况的“固有”规律是什么呢?对于“资本无限度地榨取劳动力的渴望”,[56]不是必须从资本整体的利益出发进行考察,即不是要由国家法案的力量进行强制,才能确保为资本服务的工人阶级的再生产。相反地,单个资本家为了生存必须延长劳动时间(不管他们的个人倾向如何),“资本主义的内在规律怎样表现为资本的外部运动,怎样作为竞争的强制规律发生作用”。[57]马克思在此称为“固有”的规律不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固有规律”,而是《资本论》的“固有”趋势;同时,对资本“无限度地榨取劳动力”[58]的反省不是维护“人民的生命根源”[59]的需要,相反,是来自工人需求的工人阶级的固有趋势。
因此,马克思应当为他的追随者的某些荒谬说法承担责任。正是因为《资本论》没有把工人当作考察主体,正是因为《资本论》把资本看作是唯一的考察主题,正是因为资本的需求和目标具有唯一性,《资本论》的争论才体现出固有的实用主义倾向。片面的马克思主义没有认识到《资本论》介绍的只是资本主义的一个方面,这种马克思主义的特征在于,它假定事物存在的原因在于它们与资本的需求相一致(这也是它认识到的唯一的方面)。
〔137〕结果,在片面的马克思主义看来,劳动时间的缩短是因为资本需要工人进行休养生息;实际工资的提高是因为资本需要解决现实问题;公共保健体系的引进是因为资本需要健康的工人,需要降低自身的成本;公共教育体系的建立是因为资本需要受过更好教育的工人;经济部门的国有化是因为资本需要由国家来运作那些疲软的部门。这些观点本身就具有片面性。由于片面的马克思主义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工人的需求而只注意到了资本的需求,因此,在它看来一切实际斗争的结果都是与资本需求相一致的,这也不足为奇。
源于《资本论》的片面性而产生的实用主义并没有比从抽象无产阶级角度得出的实用主义更为明显,它不过是对资本的否定而已。抽象无产阶级是生产领域中为资本服务的生产工人(即财富的创造者),他们被称为生产工人;是会说话的生产工具,他们在资本主义社会无法取得能够满足自身发展的成功(所有的成功显然都是属于资本的);他们是非资本,他们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加强了团结性和纪律性;除了推翻资本,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唉,现实中的无产阶级似乎落后于抽象无产阶级且名不副〔138〕实。片面的马克思主义却没有考察他们表达出来的需求和渴望,而是一味教条地宣称:“真正的斗争就在这里,向它跪拜吧!”它试图用现实中的无产阶级替代抽象无产阶级理论;其出发点不在于“现实,而在于掌握和获得升华的理论形式”。然而,现在确实是应该对抽象无产阶级说再见的时候了。
※ ※ ※
注释
[i] 哈里·克利沃(Hatry Cleaver,1986)在批评这一观点的时候准确地指明了问题所在:“动力……来自于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在这一框架中,工人作为可以反抗资本的逻辑的外部力量而存在,在原则上,工人可以表现为颠覆资本逻辑的力量。但是工人的斗争是反应性的(reactive),只起到了对资本自我推动的发展设置限制的作用。”
[ii] 对于集中的扩展性的讨论也并没有在资本和雇佣劳动对立的背景下充分地阐述这一主题。参见莱博维奇(Lebowitz,1985b)。
[iii] 通过此评论,马克思表明了他很清楚地知道工人为了自身而进行的斗争和资本所作出的反应。对于工人一方的系统的逻辑分析是这种零散的观察的理论基础,但是由于这种系统的逻辑分析并没有得到发展,致使在《资本论》中像这样的阐述无法得以核实。
[iv] 这一问题将在第8章进一步研究。
[v] 存在这样的一种观点,即扩大再生产除了将资本和工人之间的斗争排除>以外,是包含万物的,在扩大再生产中,资本主义关系相对于其他生产关系来说,会得以扩张。在这种情况下,从数量的角度观察雇佣工人的扩大再生产是合适的。但是,区分在资本主义关系内部发生了什么和工人人口在不同的生产关系之间进行分配是非常重要的。(Marx,1977:pp.790~792)
[vi] 在此,马克思认为生产使用价值的劳动是“具体的有用劳动”(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0页);生产价值的劳动则是抽象的人类劳动。
[vii] “事实上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的表面上,商品才表现为财富的元素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72页。)
[viii] 诃保罗·伯吉特(Paul Burkett)的观点与本书中的观点很相近。他认为(Burkett,200l:p.352)“给定劳动的使用价值倾向,这意味着雇佣劳动必须要走出资本的循环,也就是说要实现他们自身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劳动要超出雇佣劳动的范畴,成为自主的人类发展的实践。在我看来,阶级的概念并不是静止的,相反,它包含了人类活动的所有形式,这些人类的活动则可以使人类的发展成为自身的结果。”(参见Burokett,1999)
[ix] 该观点认为,相关的劳动只是实现了价值形式的转换(如从商品形式转换成货币形式),并没有使价值增加,因此,根据定义,该劳动一定是“非生产性的”。这种观点显然是不证自明的。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00页。
[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3l页。
[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86页。
[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9页。
[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28页。
[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77页。
[7]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8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46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9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45页。
[11]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95页。
[1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5页。
[1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8页。
[1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96页。
[1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9页。
[1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9页。
[17]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38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76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7~128页。
[20]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38页。
[21]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6页。
[2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38页。
[2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38页。
[2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9页。
[2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7页。
[2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4页。
[2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4~245页。
[2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30页。
[2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6页。
[3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92页。
[31]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94页。
[3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27页。
[3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5页。
[3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57页。
[3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663页。
[3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553页。
[3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8页。
[38]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75页。
[3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70页。
[4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9页。
[4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92页。
[4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9页。
[4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页。
[4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页。
[4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5页。
[4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86页。
[4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6页。
[4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87页。
[4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86页。
[5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25页。
[5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6页。
[5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7页。
[53]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9页。
[54]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9页。
[55]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00页。
[5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7页。
[57]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52页。
[58]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67页。
[59]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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