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威廉·福斯特 -> 《美洲政治史纲》（1951）
第二十章 美国人民的斗争与工人阶级的斗争
美国独立战争（一七七六——一八三七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的整个时期，是资本主义在全世界各地迅速增长和扩张的时期。产业革命加速地发展，工业化迅速地扩展到西欧、中欧、美国和加拿大。资产阶级到处巩固了他们的政权。以法国和德国为中心的，但影响遍及整个欧洲和美洲的一八四八年资产阶级革命，给封建残余以沉重的打击。在此时期内，一方面发生了许多民族战争，另一方面资本家们组织了许多现代的国家——德国、意大利、奥地利等。非洲和亚洲迅速地走向殖民地化，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了世界，资本主义在全世界成为占统治地位的制度。
但是随着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伟大的民主和革命的力量也同样发展起来，这力量被注定了最后要消灭资本主义并建立社会主义。一八四八年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发表“共产党宣言”；一八六四年国际工人协会（第一国际）在伦敦的成立，社会民主党以及其后社会民主党的左翼在资本上义各国的发展；一八八九年第二国际在巴黎的成立，工会在资本主义国家内的大大发展——这些都是国际工人阶级的革命力量发展的几个高峰。随着工人队伍的生长，斗争也日益开展起来，资本主义各国发生了成千次罢工和政治斗争。在这些日益发展和深入的阶级斗争中，意义最为重要的是一八七―年的革命的巴黎公社和一九〇五年的俄国革命。它们都是一九一七年伟大的布尔什维克革命的前驱。
殖民地国家的群众也动荡起来了，这从伟大的民族解放运动的开始可以看得出来——这种民族解放运动已经成为现在世界形势的一种决定性的政治力量。其中荦荦大者有一八五七年的印度起义，一八五〇——一八六四年的中国太平天国革命，一九〇〇年的中国义和团起义，一九一〇年的墨西哥革命和一九一一年的中国革命。
和世界其他各地一样，美国的残暴的资产阶级攫取全国统治权的过程，一直都受到其他阶级不断的坚强的抵抗。这一抵抗始于一七七六年革命之后，一直继续发展下去，而且日益加强。这一抵抗首先是在国内情况的基础上产生的，即人民为了反对剥削与压迫而进行斗争，但是世界其他部分阶级斗争对它的影响也很大。
大家都知道，一七七六年的革命是由工业家和种植场主联合起来领导的，而斗争主要是由贫苦农民、工人和小手工业者来进行的。然而，革命战争于一七八三年结束之后，工业家们便马上飞扬跋扈起来，他们把不久前还是他们的同盟者的种植场主和人民群众都撇在一边，并把政府把持在他们自己手里。这就引起了第一次极其重要的冲突。从那时起，阶级斗争便绵延不断地发生，斗争的一方面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所领导的工业家势力，另一方面是汤姆士·杰斐逊所领导的农业势力。在这日益尖锐的斗争中，贫苦的农民的反抗，发展成为武装斗争的有一七八六年的谢斯起义，一七九四年的所谓威士忌酒起义，以及一七九九年的弗莱斯起义。这些起义标志着不受自由资产阶级和种植场主控制的人民斗争的开始。
这个战后第一个总斗争，到杰斐逊被选为总统时，使成熟起来了。引起斗争的根本问题是汉密尔顿背后的联邦主义商人和工业家企图进行反革命的勾当，他们不仅力图把种植场主排挤出去，而一旦力图夺去人民群众在革命中所争得的民主权利。农业的势力大部分是小农，他们得到年青的工人阶级的支持，他们斗争的目的，是为了保卫和扩大他们的权利。在杰斐逊的阵营中，也有一些自由主义的商人和工业家。种植场主则分成两派：他们之中的许多大奴隶主是仇视一切民主并反对杰斐逊的；他们中的另外一部分则感觉到工业家是他们的基本敌人而支持杰斐逊。全体种植场主的共同目的，是保存和维护奴隶制度。
这一大斗争围绕着许多问题进行。暗中主张帝制并反对共和国的汉密尔顿致力于建立一个反动的、高度集中的政府，而杰斐逊的共和民主党则致力于建立一个地方分权的政府。汉密尔顿对于恶名昭彰的客籍法和镇压叛乱法（一七九八——一八〇〇年）的通过，应负主要的责任。根据这些法律，有十八名报纸主笔被关进监狱里。杰斐逊致力于给宪法和权利法案以民主解释的斗争。当斗争演变下去时，它就牵涉到新宪法的性质问题、制定公债和关税等许多问题。杰斐逊于一八〇〇年被选为总统，这就使农业势力赢得了对政府的控制权。他们连续不断地保持住这个控制权直到一八二四年。到那时为止，奴隶制的问题虽然日益紧张，但还没有变成决定一切的全国性问题。
工业家的势力与基本上是农业势力之间的继续不断的斗争，到了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在美国银行的问题上，达到了第二个大危机。资本家们和他们在大种植场主里面的许多同盟者，希望通过银行从金融上紧紧地控制全国。安德鲁·杰克逊胜利地领导了农业势力及其同盟者，向银行进行了斗争；他经过剧烈的斗争之后，于一八二八年被选为总统。杰克逊特别得到小农和南部、西部以及北部的工人的强有力的支持。在他的阵营里，还有许多商人和小工业家。此外，有不少奴隶主也支持杰克逊；然而大部分的种植场主是辉格党人，他们拥护反动的约翰·昆西·亚当士当总统。比尔德说：“南方的最有钱的种植场主，不要杰克逊而宁肯要亚当士，虽然对于亚当士这位新英格兰清教徒本人，他们并没有多大好感。”[1]杰克逊最后只能把象征着资本主义对人民的进攻的银行打垮。
工业家势力和农业势力之间不断发生着斗争。他们的第三次大冲突，是一八六一至一八六五年的内战。奴隶问题到一八五六年已变为有决定意义的全国性问题，从而引起了阶级力量和政党力量的新的分野。许久以来为许多大奴隶主和北方的工业家所支持的旧自由党垮台了。在这以前，即在杰克逊于一八三六年卸任之后，奴隶主们把民主党全部拿过去，把它变成为维护奴隶制的政党。那时政府在他们手里，他们就藉此大张旗鼓地发动了一个把奴隶制扩展到整个西部去的运动。这个猛烈的拥护奴隶制的运动使西方和北方的小农离开了他们，因为小农希望把奴隶制“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使他们能够利用西部作为自由的宅地。于是农民就抛弃了他们已经拥护了两代的民主党，而与北方的工人和资本家一起，创立了共和党。一八六〇年共和党选举林肯当总统。接着便发生了内战，种植场主的权势被打得一蹶不振了，于是工业家们便开始长驱直入地攫取全国统治权。
工业家势力与农业势力之间的斗争，于一八七〇——一九〇〇年发生了第四次大危机。这时工业家们的实力雄厚并且占了上风。他们把农民当作刀俎上的鱼肉。他们藉着掌握政府的方便，以高关税来保护他们的利润，而让农民在世界竞争中去挣扎。当时一个新的特点，是垄断企业很早就生长起来了。托拉斯对农民定了很高的铁路运费；它们把机器和其他物品卖给农民时，以重利盘剥农民；它们操纵市场，使得农民不得不以仅够成本或更低的价钱出售农产品；并使农民陷入抵押和租佃的泥潭中。贫困的阴霾笼罩着中西部盛产麦子和玉蜀黍的区域。这时的运动比杰克逊和杰斐逊所领导的农村运动更具有农民——工人运动的性质。有组织的工人在建立了工会之后，进步很快，他们也更深切地感到托拉斯的压力，因此他们在运动中起了极大的作用。有不少受托拉斯压迫的小商人也参加了运动。
一八七三年的经济危机使工业陷入瘫痪状态，使农产品价格急剧降低。这促使西部的农民组织农民协进会、农民联盟等团体。一八七五年成立了农民的政党绿背纸币党。该党以争取廉价币值为其主要目的。一八七八年该党曾得到一百万张选票[2]，绿背纸币党解体后，平民党于一八九二年成立；该党标榜自由铸造银币的纲领，和一般的反对垄断的方针。西部和南部的农民，包括黑人佃农在内，积极拥护平民党。在一八九二年的选举中，平民党以威佛将军为总统候选人，得到了一、〇二七、五二九票，并在西部的若干州中竞选得胜。
一八九三年开始了深刻的经济危机。在经济危机的压力之下，平民党不顾它的大部分优秀领袖的劝告，于一八九六年和民主党联合提出威廉·哲宁斯·布利安作为总统候选人。布利安进行了有力的竞选运动，但是在大资本的联合力量的猛烈打击下，他惨败了；他得到的票数少于民主党和平民党在一八九二年加起来所得到的总票数。这一运动的中心问题是要求自由铸造银币和一般地限制垄断企业。其后，布利安又数度以民主党候选人的资格出来竞选，而平民党则在联合当中瓦解了，一八九六年选举之后它已难于支持，到了一九〇〇年它也就销声匿迹了[3]。这整整一代的斗争的结局，是反动派候选人威廉·墨金莱于一八九六年当选为总统。这标志着垄断资本的巨大胜利。
人民反对狂妄的企业家们的斗争日益增长着。这一斗争到了一九一二年又达到了新的高潮。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托拉斯有了很大的发展，而大资本家也加紧了对政府的控制。长期以来就与大资本家积极为敌的中西部的农民们沸腾起来了；许多小商人和城市自由职业者，在托拉斯的重压之下，已经深深地在政治上动荡不安起来；黑人在虐待和压迫的政权下呻吟；工人们在垄断资本的残酷剥削下，已经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有战斗性，组织得更好，和更富于进取精神。这一形势的一个很大的特点，是社会党作为一个强有力的组织诞生了。它的领导人是尤金·德布斯。在这以前，由杰斐逊、杰克逊和布利安所领导的人民斗争，其目的只在于消除资本主义的一些最坏的弊病，然而现在，觉悟起来的工人阶级已经开始反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存在。
西奥多·罗斯福这个共和党的奸雄和反动分子，在一九一二年建立了他的进步党（牡麋党）。他主要就是依靠这个办法来分散和瓦解日益增长的人民运动。西奥多·罗斯福是垄断资本的骁骑，他的主要目的在于阻止社会党和工会的发展，保存两党制以及设法替他所代表的那一部分大资本家掌握对共和党的控制权。西奥多·罗斯福在一九一二年的选举中，进行了笼络民心的竞选，提出了改良主义的主张，他得到了四、一二六、〇〇〇选票，但是他的进步党不久之后也解体了。
美国革命之后的阶级斗争的总结果，是资产阶级的地位不断地增强。杰斐逊和杰克逊领导下的农业势力，有一个时期确曾压抑过企业家们的掠夺行径；然而，他们所作到的仅止于压抑而已。种植场主在内战中被打败之后，资产阶级向着完全攫取统治权大踏步前进。一八九〇年到一九〇〇年期间的平民运动的失败，进一步加强了垄断资本作为美国的统治势力的地位。但是这只是事情的一方面；我们将要看到，工人阶级的潜伏着的革命力量，在这一长时期内，也有了具有决定意义的发展。
对人民领袖们的评价
杰斐逊和杰克逊是资本主义还是一个进步制度的时候的杰出的资产阶级民主的斗士。在他们的拥护者当中，虽然也有许多种植场主，但是他们的主要力量来自小农、手工业者和工人。他们对反动的企业家、君主主义者和外国压迫者进行了斗争，为建立一个主要以小农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民主制度而奋斗。杰斐逊特别害怕英国型的工业社会的出现，因为他看到在那样的社会里无产阶级的数目很大，阶级斗争日益尖锐。杰斐逊和杰克逊都是种植场主的自由主义代表，他们对黑人的权利是熟视无睹的，他们都没有把黑人的被奴役问题当作一个大问题。此外，他们没有真正保护印第安人使他们免受土地掠夺者的欺凌。这两位民主主义领袖，都受到反动势力的猛烈攻击。杰斐逊不仅被斥为革命的法国的间谍，而且“天天受到各种污蔑，说他是无神论者、平均主义者、均田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民主主义者、奸雄——总而言之，给他戴上联邦主义阵营所认为的一切罪恶的同义语”。杰克逊也同样被人攻击，说他是：“高利贷者、诱奸者、赌徒、斗鸡者、争吵家、酒鬼和杀人犯。”[4]
林肯从历史上讲是资产阶级的领袖，特别是在反对南部奴隶制种植场主的革命中，他是自由派企业家的代表。然而他本人基本上是一个均田主义者，一个边境居民。他的基本力量也是小农。此外，林肯也依靠工人。他自己曾经作过雇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5]。他曾经说过：“劳工先于资本，劳工不依赖资本”，“资本不过是劳工创造的果实；设非先有劳工，资本是不可能存在的”，“劳工是资本的上司，劳工应受到更高的尊敬”[6]。在资本主义制度范围内，林肯和他的先驱者杰斐逊和杰克逊一样，是一个杰出的民主主义者。他写了划时代的解放宣言，使四百万黑人得到了解放；他签署了一八六二年的宅地法，使需要田地的小农和工人能够得到西部的大片土地。林肯对于反对大资本家的贪婪剥削的工人运动，始终采取友好和协助的态度。但是，他也和杰斐逊与杰克逊一样，对于印第安人的问题熟视无睹，他没有把奴隶主的种植场分给黑人，因为他害怕这一革命措施对一般资本主义财产关系的影响。林肯和其他人民代言人一样，成为最猛烈的攻击的对象。资产阶级是在林肯领导之下获得压倒胜利的，但是他们也纷纷攻击林肯。今天的大资本家，一切民主的死敌，口是心非地提出这位伟大的人民领袖的名字，把他当作他们的阶级斗士，简直是对历史的一种嘲讽。
布利安是支持资本主义的。他基本上也是一个农业民主主义者。他虽然在他的急进的口号中，表示拥护农民和工人的民主，但是他主要是代表西部、中西部和南部比较富裕的农民。此外，他在很大的程度上受各矿山各州银矿资本家的影响，甚至于被他们所左右。他对工人阶级抱着猜疑和疏远的态度。他对田纳西州反进化论的斯科普斯审判案采取了使他声名狼藉的立场。这说明了他并不开明。但是华尔街大资本家的代言人也痛骂布利安，说他是一个危险的革命分子。
徳布斯和在他以前的布利安、林肯、杰克逊、杰斐逊等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拥护者，而德布斯则代表工人阶级，他从社会主义的立场来反对现存的资本主义社会秩序。他代表着这样一个现实，即资本主义现在已经腐朽了，现在争取民主的斗争必须以社会主义为内容。虽然德布斯在俄国革命以后没有变为共产主义者，从而没有按照他所应该走的道路向前进，但是他在一九一二年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斗争中，代表了工人阶级中最前进的一部分。
工人的早期斗争
美国革命之后，工人除了积极参加上述各种人民斗争之外，还进行了许多他们自己的独立的阶级活动，特别是在工业战线上。在我们所叙述的整个时期内，即从革命战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一时期内，充满了无数工人阶级反对贪婪恶毒的资本家的尖锐并意义重大的斗争。这里所能谈到的，显然只能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些阶级斗争的概要。
革命之后，雇主们设想他们可以像在殖民地时期一样继续残酷地剥削工人，正如种植场主还如旧日一样对待黑奴。雇主们的想法是：工人是没有任何民主权利的，他们不过是另—种稍有不同的奴隶而已，他们应该为不足以果腹的工资从早到晚地工作。这种贪婪狂妄的行径和资本主义的普遍“原则”如出一辙。但是工人的想法却是不同的。对于工人来讲，革命不仅仅是脱离英国。首先，革命意味着根本改变他们的经济情况和政治权利。在殖民地时期，就已经发生过罢工，工人们已经组织了最早的工会；这种建立阶级的组织和进行阶级斗争的趋势，在革命之后急剧地加强了。当工业的发展把独立手工业者变成为真正的工资劳动者之后，工人们也就开始组织工会和进行斗争了。
第一次真正的工会运动的高潮是在一八二五至一八三七年的时期。寇克兰说：“一八三〇年到一八三七年，全国被钳制在历史上少有的放肆的剥削与扩展之下。工人的组织像雨后春笋一样纷纷成立。”[7]印刷工人、建筑工人、制鞋工人、纺织工人、面包坊工人、服装工人、海员工人、码头工人、马车工人等的工会组织增加了几倍。在一八三四年，纽约的机器工人有三分之二是工会会员。第一个中央总工会于一八三三年在纽约成立，接着许多城市成立了地方工会。那时出版了许多出色的工会报纸。“世界上第一个工会期刊是‘机器工人自由报’。该报于一八二八年到一八三一年在费列德费亚出版，比英国的类似期刊早出两年。”[8]有五种行业建立了不完全的全国性工会。到了一八三四年，美国第一个全国性工会联合会——全国职工联合会一宣告成立。这个运动还有其政治的一翼；纽约、费列德费亚等地都成立了有力的工党地方组织。这些政党都是热烈的杰斐逊派，特别是到了一八三二年，这些政党支持杰克逊，而各个工会组织则在杰克逊击败资本主义反动派之后的民主空气中进行活动[9]。
年青的生气勃勃的工人运动发动了许多有效的罢工，反对不足以果腹的工资和过长的工作时间。关于当时工人的工资问题，纽贝利波特一个纺织工人德尼斯·利尔的情况可以作为代表。利尔全家八口人，包括六个小孩子在内，都去作工。但是他们每周所得的工资，不过十五美元一角六分。至于工作时间，则哈娜·波顿的情况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五点钟开始开动纺织机；七点半吃早饭，休息一小时；八点半继续工作直到中午，吃中饭休息半小时，然后继续工作直到晩上七点半。她每天总共工作十三小时。”工厂中有很多小孩子，他们和成年人一样每天工作十一小时到十四小时。
工会提高了工人的工资，而且在许多地方替工人争得了十小时工作制。此外，工会还为其他一系列迫切要求进行了坚决的斗争，例如要求在车间里安装一些初步的安全设备，要求对使用童工规定各种限制，要求取消因不能偿债而关入牢狱的规定，要求成年人普遍有选举权，要求公费教育制，要求自由取得土地等。当法庭作出了决定不许工人有组织和罢工的权利时，工会用战斗的行动来行使这些权利，从而确立了工人的这些权利。这样工人已经开始强有力地表现他们的阶级作用。到了一八三六，工会会员的人数估计有三十万人。但是一八三七年的大危机和恐慌，严重地摧折了这个蓬蓬勃勃的年青的工人运动。由于工业陷于瘫痪状态，成万个工人失业，几乎所有这些年青的工会以及它们的刊物都垮台了。如何在经济危机时期保持住他们的工会，这些经验尚待工人去学习。
全国性工会
内战前的后期的特点，是工会运动逐步兴起，中间因经济恐慌的再发生而数度遭受挫折。随着工业的迅速发展，铁路的扩建和全国性市场的发展，工人们必不可免地要组织坚强的地方工会并建立工会中央机构和全国性工会。一八五〇年印刷工人建立了全国性工会，接着石工于一八五三年，制帽工人于一八五四年，铸铁工人于一八五五年，机器工人和打铁工人于一八五九年都建立了全国性工会。一八四九年加利福尼亚州发现金矿之后，货币贬值，生活费上涨，这也推动了工人进行要求提高工资的斗争。到了一八六〇年，有许多工业部门的工人赢得了十小时工作制。
一八五七年的大经济危机，又使大部分工会垮台，但是到了内战时期它们很快都恢复起来了，而且发展到新的高峰。工会的报刊也重新建立了稳固的根基。这时工会也已经开始为某些行业的工人争得了八小时工作制，并普遍地进行要求八小时工作制的鼓动工作。“一八六五年十一月，有六十一个行业的工人组织起来了，工会的数目约有三百个。”[10]那时共有三十二个全国性工会，会员约三十万人。
上面讲过，工会积极参加了内战。然而，几十年以来在许多工人的脑海中，萦绕着一种顾虑，他们担心如果黑人被解放了，雇主们将利用他们的廉价劳动来压低白种工人的工资。大部分废奴运动者的领袖对工会采取了敌对的态度，这对于工人中这种根本上错误的思想的形成，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早期的共产党人和社会党人帮助工人们澄清了关于奴隶问题的看法，其中二个著名的人物便是马克思、恩格斯的战友，一八五一年来到美国的共产党人约瑟夫·魏德迈。在一八五六年，大部分工会支持共和党的候选人，到了一八六〇年，绝大部分工会拥护林肯。“在反对继续扩展奴隶制所形成的大联盟中，工人是一个重要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来讲是起决定作用的因素。”[11]
一八六四年二人再度企图组织一个总的全国性的劳工联合会。他们成立了产业工人大会，但是该会归于失败了。到了一八六六年，工人们要求建立全国性组织的压力非常髙，各工会再度在巴尔的摩聚会，创立了全国劳工联合会。有五十九个工会（会员六方人）以及许多八小时工作制同盟，派代表参加当时的会议。全国劳工联合会的主要领袖是铸铁工人威廉·希尔维斯。他是美国工人运动历史上一个真正的杰出人物。
对全国劳工联合会影响最大的是两年前在马克思领导下在伦敦成立的革命的国际工人协会。该协会在美国有许多支会。全国劳工联合会在它的一八七〇年的大会上宣布，联合会“拥护国际工人协会的原则，并计划在短期内加入该协会”[12]。全国劳工联合会派了代表到国际工人协会，但终未实际加入协会。马克思曾经欢欣鼓舞地庆贺这个全国性工人组织的成立及其早期的活动。
全国劳工联合会在提高工人的组织和思想方面获得了许多成绩。举例来说，“它是世界上提出男女同工同酬并把妇女提到领导地位上的第一个组织之一。它是欢迎黑人代表的美国第一个全国性劳工联合会……。它帮助建立了若干州的工党和美国工人运动历史上第一个全国性工党。”希尔维斯曾经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代表了他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联合会的先进精神：“这些弊病的原因是工资制度……。我们必须建立一种把劳动的成果分配给生产它们的人们的制度。”[13]希尔维斯于一八六九年突然逝世。
全国劳工联合会于一八七二年夭折，原因是加入联合会的各工会感到联合会已不能有效地维护工人的经济利益，因此大部分工会在前一年就退出了联合会。联合会夭折的主要原因是联合会的领袖们沉溺于当时绿背纸币党的廉价币值运动，而忘记了联合会的工人阶级任务。问题不在于他们进行了太多的政治活动——反对工人阶级进行政治活动的敌人到今天还激烈地坚持工人运动不应参与政治的说法，而且把全国劳工联合会当作工人运动参与政治的“可怕先例”——问题在于他们进行了错误的（小资产阶级的）政治活动。远在一八七〇年的时候，国际工人协会的美国书记佐尔格在给马克思的信中就说了：“全国劳工联合开始时有着那样光明的前途，但后来受了绿背纸币主义的毒害，现在它在慢慢地然而确定地衰亡下去。”[14]
劳动骑士会
内战之后，大资产阶级看到政权已经完全操在他们手中，经济发展的前途似乎无限远大，于是他们就对工人阶级和工会运动逐渐采取残暴的态度。他们的政策是用强暴手段反对工人改善或保卫他们的生活水平的任何企图。工人以战斗性的斗争来回答他们。于是，在整整两代的时期内，美国充满了流血的决死的罢工斗争。在当时其他工业国家中，没有一个国家的情形可以和美国相比。这些经济斗争有时剧烈到几乎像一个内战。正在向前发展的资本家阶级，被空前大的利润和权威所陶醉。他们下定决心不让工人来干预他们的豪饮。
内战以后的大规模工人斗争之一，是一八七四至一八七五年宾夕法尼亚焦烟煤工的“长期罢工”。罢工被击败了，工会也被国民军和公司所雇用的枪手摧毁了。其后，有十名领袖被加上“摩莱梅吉尔社分子”*的罪名制处了死刑，另外还有十七个人则被判处长期徒刑。其次是一八七七年的铁路工人大罢工。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全国性罢工，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主要铁路中心都发生了武装冲突，至少有五十名工人和其他的人在这些冲突中牺牲了。再次是一八九二年荷姆斯第德钢铁工人的激烈罢工。这次罢工也是为了反对降低工资。雇主们把这次罢工变为一个小规模的内战，打死了十个人。一八八六年的全国性八小时工作制大罢工也以在暴行中结束为其特征，六名工人领袖在芝加哥的海马盖特被老板所控制的州当局公开用私刑杀害了。一八九四年由德布斯领导的普尔门——美国铁路工会大罢工也被联邦军队以及法庭禁令和逮捕领导者等手段残暴地破坏了。一八九〇年到一九〇〇年期间，各矿山各州的金属矿工举行了多次罢工，他们的杰出的领袖是比尔·海渥德。这些罢工也变成了小规模的内战，牺牲的人达数十名。一九〇五年芝加哥的联合驾驶工人举行了斗争很剧烈的罢工，死二十一人，伤四百人。一九一〇年以后的头几年，矿工工会企图组织西弗吉尼亚的矿工，他们遭到资方的剧烈反对，在此后所发生的激烈罢工中，被打死的人达数十名之多。接着金属结构工人发动了猛烈斗争，由此发生了这一时期有名的麦克钠马拉炸弹案。一九一四年在科罗拉多州的鲁德洛地方，十四名男人、妇女和小孩被洛克斐勒公司所雇用的枪手杀死。一九一九年的钢铁工人罢工中牺牲了二十三人，受伤九百人。在资本家不断地向工人发动进攻的情况之下，流血的罢工不断地发生，多达数十次，被残害的工人达数百名，这一情况一直继续到一九三三年罗斯福开始当总统的时候为止。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煤矿资本家家为了要摧毁碎矿工间的工人组织，硬说煤矿工人间有一个企图采用暴力和恐怖手段，颠覆政府的组织叫作摩莱梅吉尔社，并且捏造劳动骑士会和它有联系，以此为藉口雇用侦探、动员警察、军队破坏罢工。——译者
在长期恐怖统治的过程中，资本家创造了一系列反对工会的暴力措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夕，他们的办法包括；建立猖狂暴虐的资方联合会，把工厂和车间建筑成堡垒的形式并设有很大的军械库，建立的工厂暗探网，把富于战斗性的工人列入黑名单中，开除加入工会的工人，雇用一批枪手和职业的罢工破坏者，建立公司御用工会，敌对工会的开放制度，由法庭向罢工者下禁令，派军队对付罢工，专柜地侵犯工人的基本公民权，捏造罪名监禁或处决工人领袖等等。随着垄断企业的发展，这一系列对付工会的办法更是变本加厉了。凡此种种，都发生在西欧的资本家们一般都承认工会并和工会打交道的时候。
劳动骑士会诞生于一八六九年。这时资本家们在内战中获得巨大胜利之后，已经长期地对工会发动强暴的进攻。老的全国劳工联合会尚未退出舞台。这个新的全国性组织是费列德费亚服装工人尤利亚·斯蒂芬斯想出来的。最初劳动骑士会只限于服装工人，但以后就逐渐地扩大成为一般工人的组织，并以包容工人阶级的绝大部分为其目的。起先，它未能顺利地扩大成为全国性的组织，直到一八七八年成立的国际劳工联合会夭折之后，它才顺利地发展起来。劳动骑士会是各种行业工会加上不同种类的工人联合会的混合体。它的优点之一，是它允许黑人入会。劳动骑士会特别强调工人阶级的独立政治行动和广泛的合作。
最初，劳动骑士会是一个秘密组织。会员入会时必须宣誓，而且必须举行繁杂的仪式。该会的名称直到成立后十二年即一八八一年，方公开宣布。平时工人称该会为“五星会”。这种秘密掩护主要是为了保护工人，使他们不致为反对工会的资本家所残害。当时的年青的铁路工人兄弟会和其他工人组织，也多少采取类似的秘密掩护的方针。
劳动骑士会常常表示该会不赞成罢工行动。但最初该会奉行的政策是富有战斗性的。特别是在它公开之后，它曾发动了许多次常是胜利的罢工。包德利于一八八一年被选为该会会长。方纳列举了下列的数字来说明劳动骑士会的发展：“一八七八年该会有九、二八七名会员；一八七九年有二〇、一五一名会员……一八八三年有五一、九一四名会员。它发展得最快的时候是一八八五至一八八六年，那时入会的在六十万人以上。”[15]一八八六年发生了八小时工作制大罢工，包德利反对这次的罢工。从此以后，劳动骑士会的力量便急剧下降了。到了一八九〇年，它的会员只有十万人，对工人的总的领导权也由它的手中落到了新组织起来的美国劳工联合会身上。
起先，劳动骑士会的领袖们表现了当时的工人们所具有的特点，即战斗性和日益增长的革命精神。该会的创始人斯蒂芬斯坚决主张把整个工人阶级都组织起来，包括非熟练工人、黑人、妇女和其他一切工人在内。斯蒂芬斯并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认为劳动骑士会的基本目的是：“使财富的生产者从工资奴隶制的奴役和困苦中得到完全的解放。”该会后来的领袖包德利开始当领袖时，在言论上也是很急进的。他说：“把世界及凡是能生产的一切交给我们吧！”[16]
但是包德利的急进主义是表面的。他对资本家的巨大攻势的基本回答，是要工人投降并接受富人桌上可能掉下来的一些面包屑。包德利最后变为他那一时代的突出的劳工反动分子。他甚至背叛了一八八六年八小时工作制的大罢工。其实这个罢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劳动骑士会以前所采取的战斗性政策的影响促成的。此外，当巴森斯、斯派斯、菲谢以及芝加哥的其他工人领袖，因海马盖特的炸弹案将要被枪决的时候，包德利冷酷地拒绝出面干预这件事。包德利的叛卖行为对劳动骑士会的危害特别大，因为该会既然企图成为一个广泛的阶级组织，它就必须有富于战斗性的政策。包德利的投降是劳动骑士会衰败的基本原因，同时这也是对于阶级合作政策、劳资利益协调政策的危险性的一个警告，这些政策已经给美国的工人运动带来了莫大的损失。
美国劳工联合会
美国劳工联合会于一八八一年十一月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城诞生。当时到会的代表共一〇七人，代表五十万以上的工人。派代表出席会议的主要是熟练工人的组织，其中有四十六个劳动骑士会的地方联合会。当时这一新组织取名为“美国与加拿大有组织的行业与劳工工会联合会”，这一名称一直继续到一八八六年，随后才改为美国劳工联合会。联合会创建时期的一个著名人物是萨缪尔·龚泼斯，他是生在伦敦的一个雪茄烟工人。
美国劳工联合会成立后的头五年，没有什么进展可言。于是联合会的领导方面，在无可奈何及群众的强大压力下，把劳动骑士会长期以来广泛进行的关于八小时工作制的鼓动作为自己的资本，于一八八六年五月一日发动了一个要求八小时工作制的总罢工。这是一个历史性的罢工，国际劳动节便是由这个罢工产生的。罢工得到了胜利，参加罢工的工人至少有三十五万人，他们中的大部分，特别是建筑业工人，赢得了他们的要求。罢工使美国劳工联合会得到了对全国工人运动的领导权。劳动骑士会则因为该会的领导人包德利公开破坏这一次的罢工而威信扫地了[17]。
最初，美国劳工联会和这一时期其他的工会一样，是富于战斗性的，甚至于是同情社会主义的。但是不久以后，联合会的领专人龚泼斯，像劳动骑士会的包德利和机车司机工会的阿瑟一样，对于资本家的大规模的猛烈进攻，决定采取阶级合作的政策，换句话说，就是工人阶级屈服的政策。他们抛弃了早期工会的战斗路线，满足于向老板们摇尾乞怜，讨取些许残羹。这个政策是把工人阶级完全出卖给敌人，出卖给资本家的政策。从那时起以迄今日，龚泼斯的机构及其今天的余孽仍继续靠出卖工人阶级为生。
美国劳工联合会诞生于大垄断企业和帝国主义时代的前夕；作为一个全国性的组织，它最初起了积极的进步的作用，但是在龚泼斯的领导之下，它很快就成为工人贵族和工人官僚的主要根据地。这些工人贵族和工人官僚，是帝国主义用榨取国外被压迫人民和国内不熟练的无组织的工人群众和黑人的方法，收买和豢养起来的。
保守的工会官僚们把龚泼斯出卖工人的勾当，提高成为一种专门职业，造成了各种各样的后果。龚泼斯之流的领袖们抛弃了一切关于社会主义的主张，变为资本主义的热烈拥护者。龚泼斯和这些早期的领袖们一样，曾经自命为社会主义者。他在一八八七年发说“我赞成最先进的思想家们关于最后的目标的主张，其中包括废除工资制度。”[18]他时常夸口说他已攻习德文，以便阅读马克思的“资本论”的原文。但是龚泼斯之流的领袖们很快就放弃了这些革命情绪。他们公开地承认，资本主义工资奴隶制是工人阶级不可避免的命运。他们变为狂热的反社会主义着；他们激烈地鼓吹工人和资本家利益一致的主张；他们和华尔街为了瓦解有组织的工人力量组织起来的臭名远扬的全国公民联合会勾结起来。凡此种种，都是从早期的全国劳工联合会和劳动骑士会的急进主义退后了一大步，但是这使龚泼斯和他的官僚主义党徒们成为老板们和资本家报纸所宠爱的劳工英雄。
龚泼斯之流的领袖们把他们的据点建立在熟练工人当中，他们极力地反对群众性的、以阶级为基础的工会运动，而这种工会运动恰恰是全国劳工联合会和劳动骑士会有别于其他工会的地方。他们集中精力于建立行业工会，这样一来在一个行业里头，例如在铁路、建筑业，五金工业、食品工业、服装业、印刷业等，就有十五个到二十个独立的行业工会，每个行业工会各行其是，互不相顾。工会之间以接受较低工资工作而互相破坏罢工，已经成为美国劳工联合会的拿手好戏。当一个产业的一部分工会举行罢工时，其余的工会往往照常工作。成百次的罢工因为这样一种对工人阶级的利益的叛卖而失败了。龚泼斯之流的官僚主义分子们奉行着一种牺牲其余部分的工人阶级来培养熟练工人的政策，根据这一政策，他们在许多工会中干脆拒绝非熟练工人和半熟练工人加入。他们一般也拒绝妇女加入熟练行业的工会。他们甚至与资本家正式取得协议，在非熟练工人与女工占多数的产业中，不组织工会，他们恬不知耻地破坏左翼方面所发起的组织工会的运动。美国劳工联合会的领袖们采取这种按行业组织工会的荒谬绝伦的办法，继续了许多年。今天，大规模生产的工业已经托拉斯化和高度专业化了，因此，行业的界线实际上早已消灭了，这种行业工会实际上已经毫无力量了，但是他们现在甚至还继续这样作。
龚泼斯之流的领袖们对工人阶级利益的总的出卖当中，包含了对黑种工人的利益的特殊出卖。全国劳工联合会和劳动骑士会在黑人问题上纵然有许多缺点，但是它们还允许黑人加入工会，而且确曾想把广大的黑人工资劳动者，特别是南方的黑人工资劳动者，组织在他们的工会中。美国劳工联合会的领袖们则一贯以迎合老板们的离间和瓦解策略为能事。他们有系统地把黑人关在他的行业工会的大门之外。有几十个美国劳工联合会的工会特别规定黑人没有加入这些工会的权利，当然也有个别算是例外优待的例子，例如联合煤矿工会等。有许多行业工会，尤其是铁路方面的，在它们的会章上仍有“男人、白种人”的条款。在这些卑鄙的美国劳工联合会领导分子对工人阶级所犯的罪恶当中，最可耻和最卑劣不过的，要算是把黑种工人排挤在工会运动利益之外这件事。美国劳工联合会的领袖们既然那样热中于执行这种反动政策，他们当然不会为争取黑人的公民权而斗争，不会为免除黑人受歧视和受可怖的私刑而斗争。
龚泼斯之流的领袖们，在破坏工人阶级和黑人的经济利益时，为了博得凶狠的资本家的欢心，还特地去反对各种社会保险，尤其是养老金、健康保险以及失业救济和失业保险。甚至在不很久以前的一次会上，即在一九三〇年的美国劳工联合会大会上，老龚泼斯集团的余孽格林主席，还在反对失业保险。那时失业的工人几达一千万人。他反对失业保险的理由是：领取这种“施舍”是有伤工人尊严的，这会损伤工会运动并毁坏“美国生活方式”。
龚泼斯主义的投降政纲中另一个重要的项目，是阻止工人进行独立的政治活动。这些反动的工会领袖们，数十年如一日地凭借着他们的强大影响，有效地阻止工党或人民党的建立，把工人束缚在两个资本家的大党上面。这和全国劳工联合会和劳动骑士会比较起来，也是大大地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两个组织都赞成工人在阶级基础上进行政治活动。
美国劳工联合会上层领导的全面投降政策，还有它的另外一方而，这就是卑躬屈膝地赞同美国的外交政策。这一态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以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好战的美国帝国主义在全世界进行阴谋策动的时候，产生了严重的世界范围的后果。
美国劳工联合会根据工人应该安分当奴隶这一前提，奉行了向凶恶的资本家阶级投降的总政策，这一总政策使龚泼斯之流的领袖们在政治上和思想上腐化堕落到无以附加的程度。他们反对一切进步的政治措施或工会措施；他们为金钱而出卖罢工；他们把“保证不罢工的诺言”出售给资本家；他们支持资本家的政治候选人，从中领取赏金；他们劫掠工会的资金；他们取消工会的民主制度，用流氓恶霸的办法统治工会；他们为了争夺工会的领导权而进行械斗；他们把工会当作充填他们的无底贪欲的牺牲品。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藉此发了大财。和资本家勾结起来的龚泼斯领导集团，是当前全世界工人运动中最卑劣不堪的领导集团。当然，美国劳工联会中也有许多正直的进步的领袖，可是他们显然是处在少数的地位，联合会的主要政策不是他们制定的[19]。
这个资本家控制的龚泼斯领导集团，使工会运动以及整个工人阶级的斗争受到严重的损失。这个领导集团是一个致命的障碍，它损害着工人的生活水平，并在政治上、组织上和思想上严重地危害着有组织的工人。在这样一个早就为全世界男女工人所不齿的腐化领导集团之下，工人运动竟能延续下去，这是值得惊奇的一件事。总的结果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夜，美国劳工联合会经过三十三年的“努力”，仅仅能够把二、〇二〇、六一一个会员组织在它的支离破碎的行业工会中。这个数目只等于美国广大的可以组织起来的工资劳动者的十分之一。从政治上来讲，工人阶级依然四分五裂。我们将会看到，龚泼斯的这种叛卖政策，在第一次此界大战及其后很长时间内产生出更严重的后果。
社会主义运动
一八二〇年到内战这一时期内，空想社会主义以各种合作团体的形式在美国广泛地发展起来。这些合作团体都是根据欧文、傅立叶和圣西门的思想建立起来的，其中有：新谐和社、布鲁克田庄、伊卡利亚等。但是这些运动实质上是一个中产阶级的运动，它并没有能够得到工人方面的重大支持。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在美国扎下深固的根基是在一八五〇至一八六〇年期间。最初它只是在移居美国的外国工人当中，特别是在德国工人当中传布；在后来的几十年中，本国生长的最先进的工人也被它所吸引，认为它不仅对工人阶级的当前问题提供了答案，而且对他们最后解放的希望也提供了答案。
从内战时划起，社会主义者就开始努力把工人组织在工会里面，对残酷蛮横的资本家进行斗争。他们把这件事当作他们的基本政治任务。他们在全国劳工联合会中，在劳动骑士会中，以及在美国劳工联会的成立中起了积极的作用。他们是这些组织的心脏和战斗的灵魂，在每一次的罢工和进步的政治运动中，他们都站在最前列。他们的人数比较少，但是他们的影响很深远。比较大的社会主义政治组织，先后有下列几个：首先是佐尔格于一八五二年所组织的纽约共产主义俱乐部；其次是国际工人协会的各支部。从国际工人协会在一八六七年成立起，到它在一八七六年正式解散为止，这些支部也是在佐尔格的领导之下。希尔奎特强调指出第一国际所起的先驱作用，他说：“内故刚结束之后这一时期的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是和欧洲的国际工人协会的事业密切联系者的。”[20]
国际工人协会解散之后，美国社会主义组织的主要中心是一八七六年成立的工人党。该党于次年即一八七七年改名为社会主义工党，但是该党最后竟被但尼尔·德雷翁所把持。其次是社会党。该党于一九〇〇至一九〇—年在希尔奎特和德布斯的领导下成立。它的发展很快，到一九一二年最盛时期有党员十一万人，得到选票八十九万七千张（由德布斯竞选），并出版英文日报五种，外文日报八种，周刊三百种，月刊十二种[21]。该党于一九一〇年派有维克托·柏格出席国会，于一九一五年派有梅耶·伦敦出席国会。
正在萌芽的社会主义运动和包德利——阿瑟——龚泼斯的政策发生了冲突，因为他们的政策是在于让工人受特别横暴的资本家恣意剥削。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整整一代时间内，信奉社会主义的工人们，日益积极地为下列政策而奋斗：工人阶级在罢工中应团结一致，建立工人阶级的政党，工会的民主制度，按产业建立工会，公正的工会领导机关，教育工人使其提高阶级觉悟以及争取社会的社会主义前途。
但是，社会主义运动并不是团结统一地进行这些斗争，他们分成了左右两派。追本溯源，左右两派的分野开始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马克思主义者与拉萨尔派之间关于工会运动与政治活动孰轻孰重的争论。问题的实质在于社会党应由谁领导，由小资产阶级领导或由无产阶级领导？社会党应执行什么样的政策，小资产阶级的政策或无产阶级的政策？日久之后，左右两派之间的分歧就愈加尖锐与扩大，争论的问题包括党被中间阶层知识分子所控制的问题以及右派日益投合龚泼斯主义的问题，例如，在罢工中持中立态度，降低按产业建立工会的重要性以及抛弃为实现社会主义进行革命斗争的纲领。两派间日益扩大的斗争使社会党发生了一系列的分裂——一九〇〇年社会主义工党分裂出去，一九〇九年太平洋海岸社会党的分裂，一九一二年全国性的分裂和比尔·海渥德的被开除以及一九一九年的总分裂和共产党的产生[22]。
美国劳工联合会领导集团的出卖和反动行为，使左翼工会工作者无法忍受下去，他们决定组织新的、进步的、社会主义的产业工会。在工会问题上分道扬镳的趋向的最早例子，是德布斯于一八九三年所建立的美国铁路工会以及德雷翁于一八九五年所组织的企图包容一切产业的社会主义行业与劳工同盟。其后几年，在个别企业中建立了许多类似的新的产业工会。这些工会都或多成少有明确的社会主义纲领。这方面最大的一次努力，是一九〇五年在德布斯、德雷翁和海渥德的积极支持下，在芝加哥成立的世界产业工人会。
在以后的十五年中，世界产业工人会发动了许多大的罢工和争取言论自由的英勇斗争。但是该会未能达到建立新的工人运动的目的。该会的最高会员数目是一九一七年的十三万人。世界产业工人会失败的原因很多，例如：它采取了反对过问政治的立场（它很早就受到无政府一工团主义的影响）；它滥用了总罢工的武器；两个工会的政策，即把富于战斗性的工人从老的行业工会中抽出来的政策；它对宗教问题的错误处理以及它企图把赞成革命的前途作为加入工会的不成文的条件。一九二〇至一九三〇年期间，世界产业工人会的几十名领袖因反战活动而被判处长期徒刑，该会的力量从此衰退了。在同一时期内，左翼工会的领导权，和政治领导权转移到共产党的手中。
两个工会的政策（世界产业工人会便是这一政策的最显着的表现）是美国的左翼人士所犯的最严重的错误之一。这个政策所造成的总的结果，是把优秀的工会战士从群众性的工会中孤立起来，而让龚泼斯分子独一无二地控制这些工会。列宁把这个政策叫作“不可饶恕的错误”。后来共产党人出来领导左翼，他们很快就纠正了这种幼稚的作法。
社会党的右翼分子继续在美国劳工联合会的工会中进行活动，他们实行着一种温和的改良政策。在一九一二年的大分裂之前，美国劳工联合会内的社会党人集团发展很快，这应归功于左翼分子。社会党人终于领导了矿工工会、油漆工人工会、机器工人工会以及其他若干工会。在一九一二年美国劳工联合会大会上，社会党方面的联合会主席候选人印刷工人麦克斯·海斯得票五、〇七三张，龚泼斯得票一一、九七四张。同年社会党分裂之后，社会党在英国劳工联合会的力量，在组织上和思想上都迅速地衰退了。最后，在第一世界大战期间以及大战以后的几年当中，右翼社会党的工会工作者实际上投降了龚泼斯分子，和他们混在一起以至于实际上和他们毫无区别。
社会党的力量没有能够打败腐化的龚泼斯工会领导。其总的结果是当世界日益迫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灾难时，狂妄的、执行着帝国主义政策的美国资本家就能够相当无阻碍地剥削工人。他们的对手是一个有战斗性的、潜在力很强的工人阶级，但是这个工人阶级思想上混乱，他们的工会组织得不好，同时他们又没有自己的广泛的、群众性的政党，骑在他们脖子上的是世界上最反动的工会领导集团——这个领导集团是资本家打乱和剥削工人阶级的最有力的工具之一。但是资本家力量的这种强大和无产阶级力量的这种薄弱，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不久以后，伟大的俄国革命就生动地揭示出资本主义制度彻头彻尾的腐朽性和工人阶级及其在全世界的同盟者（包括他们在美国的同盟者在内）的革命潜在力。
从独立战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一时期内，美国工人阶级在长期的斗争中，已经建立起很大的阶级的经济组织，表现了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并培养了很强的阶级本能。但是，在用社会主义的观点来看社会这一点上，他们是大大地落后于欧洲的工人阶级。这首先是因为美国的经济和政治情况较好。美国对于资本主义的发展有着极其有利的条件，在这一情况下，工人阶级用强烈的斗争的方法，得以从资本家的手中争取得不小的经济上和政治上的让步。他们在剧烈的剥削之下养成了很强的战斗精神，然而还没有培育出阶级觉悟。除了比较先进的分子之外，他们还没有认识到只有社会主义才能使他们真正得到解放。今天，正当美国越来越深地被推入日益发展的资本主义总危机中的时候，正是美国工人阶级的阶级观点逐渐成熟起来的时机。
[1] 比尔德夫妇合著：“美洲文明的兴起”，第一卷，第五五二页。
[2] 罗乞斯特著：“美国的平民党运动”，纽约一九四三年版，第三二页。
[3] 同上。
[4] 比尔德夫妇合著：“美洲文明的兴起”，第一卷，第五〇五、五五二页。
[5] 安·赫·肃编著：“林肯百科全书”，纽约一九五〇年版，第一七九页。
[6] 林肯一八六一年十二月三日第一次致国会咨文。
[7] 寇克兰著：“美洲经济生活史”，第三五〇页。
[8] 西蒙斯著：“美洲史上的社会力量”，第一八〇页。
[9] 方纳著：“美国工人运动史”，第九七六——一一六页。
[10] 柯门斯及其合作者著：“美国劳工史”，纽约一九一八年版，第二卷，第一八页。
[11] 方纳著：“美国工人运动史”，第二九六页。
[12] 同上书，第四一三页。
[13] 同上书，第四三一页。
[14] 同上书，第四二九页上之引文。
[15] 方纳著：“美国工人运动史”，第五〇九页。
[16] 包达利著：“三十年的生活和劳动”，第五页。
[17] 柯尔温著：“美国劳工联合公”，华盛顿一九三三年版，第一九页。
[18] 柯门斯及其合作者著：“美国劳工史”，第二卷，第四五八页。
[19] 戚廉·幅斯特著：“劳工的骗子”，纽约一九二七年版。
[20] 摩利斯·希尔奎特著：“美国社会主义史”，纽约一九〇三年版，第一七五页。
[21] 亚当·拉宾未发表旳手稿。
[22] 威廉·福斯特著：“社会党的危机”，纽约一九三六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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