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陈碧兰 -> 女性问题论文集(1935)

废娼与善种



  娼妓问题,虽然不是什么最根本的社会问题,但也是社会中严重问题之一。因为娼妓之存在与发达,不特成为社会制度之缺陷的一种标识,而且也是人道上的缺陷。从影响于儿童的健全发育上看,亦和人类的种族改善问题发生某种程度的关系。
  在社会中,无论那一个国家(除开苏联),都感觉到娼妓数量之与日俱增,因而那可怕的梅毒也日益普遍地流行于社会中,影响到人类的健康与人种的优良了。这里,我们只就希特勒最近为了要复兴和发展德意志的帝国主义企图,硬用残酷手段割去梅毒的妇女们之生殖机关这一事实,便可以透露出本问题之相当严重性。虽然希特勒的手段是蠢蛮可笑,但在会中的娼妓制度之影响于儿童健全的发育,影响于人类种族之优良,总算由他这种蠢蛮残酷的方法,昭示其意义于人们之前娼妓制度之存在和数量之日益增加,不但没有因资本主义社会之提倡废娼而真废除和减少了,抑且随着这一社会的进展而日益发达,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在许多人们看来,以为这个问题,是应该归各于「礼教的废弛」和「道德的堕落」。其实这完全是一个经济的问题,根本上不是人类的丑恶天性或精神道德堕落的结果。因为精神生活是建立在物质生活的基础之上的,精神道德的颓败,乃是物质生活之窘迫与压迫的结果!
  从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考察起来,娼妓制度在古代的人类社会中,是没有它的形迹的。因为虽然在古代社会中,也有过妇女们在一定的佳节,群聚于庙宇或山林中实行几天男女自由选择情人的那种风俗,并且历也家同样名之为卖淫,然而那种风俗之实际意义,也只是更原始的乱婚制度之遗迹罢了。这种风俗是不包含近代的娼妓制度之意义的。因为他们那种行为是一种性的解放和满足其性的愉快,并不是以肉体作为金钱的交换品,也不是由任何形式之强迫所造成的一种反逆志愿的行迨至社会之私的经济关系确立以后,一方面男女关系也随着这种关系的变化,取得和它有同样变态的性质,使妇女成为男子的私有品,别的男子对于她们遂没有染指的权利了。一个并非其夫的男子,要对一个并非其妻的女子有性的行为,这要在苟且的秘密的状态之下才有可能。在另一方面,私的经济划分出贫富的阶级,贫者因为不能维持生活,社会的生产工具又变为私人所有,这时就发生了无力生产的人群,就是说发生了广大的失业人群。在失业和贫困到不能维持生活的妇女方面,只有出卖肉体是她们生存之唯一可能的道路,因而卖淫的事实就显现于人类社会之中了。当然,妇女们自己的肉体作为交换金钱买卖品,这种商品买卖的商业行为,是随着原始的商品交换经济制度的萌芽一同出现的。所以娼妓制度是远在交换商品的经济开始时就生长着,这种人类的可耻的勾当之萌芽,在封建社会里就已经出现了。因为不但在那时以财帛诱妇女的事实,已相当的含有娼妓制度的意义,而且地主们往往以债务关系押占农奴的妻女,农奴也因债务关系而押卖自己的妻女,这就是一种把女性的肉体和金钱对立起来之具体的表现。这种现象,是同当时的地主封君之强占别人的妻女以及初夜权等等制度一并流行着的。虽然如此,但那时对于弱者的女性之肉体使用权之获得,在公开方面尚多是以权威遂其目的,即多半是强占性质的掠取。在秘密方面,以金钱为媒介而完全行其自由买卖的,不但因商品经济尚未充分发达,因而不是很普遍的现象,并且也不是很公开的,所以资本主义社会以前的娼妓制度,尚是一种秘密制度,私娼制度之所以早于公娼制度而发生,这是有社会的原因存在于其间的。
  近代资本主义的发达,一方面是商品经济统治了全般的社会生活,一切生产品都商品化了,那买卖的行为成为更自由的经济行为了。他方面则因产业的发达使大多数人失掉了自己的生产工具,失掉了自己的独立的生活能力,遂致一贫如洗,无力养妻育子,大多数不能正式结婚,加以机器的不断改良,产业的发达,既把妇女们从家庭中拖到社会上来,而劳力为机器所逐渐代替,经济的恐慌又随时发生,于是妇女到社会里去以后,又常成为失业者,无法维持生活。这样,妇女在失掉了家庭的依靠以后,复在社会中成为失业者或工资低廉到不能维持生活的情形之下,当然:她们只有出卖自己的肉体了。在另一方面,既然一切贫困到一无所有的男子,如小店员、工匠、工人、兵士……等等,大多数无结婚能力,则他们在性的需要上也只有临时解决。于是娼妓不但成为必然增加的问题,而且也成为一种社的需要。这样看来,不但娼妓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更要增加起来,而且其由秘密走向公开,从私娼制度而发展到公娼制度,都是很自然的,资本主义的国家还为了税收的关系,公开的成立花捐,奖励这种制度,它如何不日益发达起来呢?
  现今的世界里,可以说是充满了人肉买卖市场,不但卖淫的妇女日增,就是卖淫的男子也日渐增加。欧美的各大都会中有几十万的娼妓,童也是随处皆是。在中国方面,因帝国主义的侵略,社会的不安,更因为世界经济的恐慌,使中国由都市到农村的经济都加速的破坏,娼妓的数量也就在废娼的呼声中日益增加了。据最近的统计,在上海一埠就有六万以上十万以下的巨数,南京有私娼三千多人,北平二千多,汉口一千七百多,而这些地方的私娼还数倍于公娼。这个数目恐怕还只是一个大概的公开数目罢了,在事实上恐怕还不只此数哩。
  我想读者一定会厌烦我对这问题之历史的叙述罢,但是,我们要知道,在我们不能充分的谈如何解决娼妓问题的情形之下,历史发展的追述就是指示我们了解和解决娼妓问题之锁钥。在那些历史事实和现状中所告诉我们的,就是娼妓问题决不是单纯从精神道德的提倡改善中所能解决。这件事由欧美各国半世纪来提倡废娼之无效果,由中国近年来提倡废娼之同样无成效,由南京两年来提倡废除公娼却反增加了私娼等等事实,都给我们充分证明了空喊口号之无用。废娼必须救济广大群众之失业,必须使人人获得美满的生活。然而这件事和经济的乃至社会的制度有密切的关系,已为前述的历史事实所充分阐明了。因此,废娼的最根本条件,就在改造社会和经济关系。
  废娼是绝对必要的,因这不但在人道的观点上陷妇女们于如此可怜和可耻的地位,我们不忍坐视把肉体当作商品,把性爱当作买卖,作金钱的交换品,这是绝对遂反人类的道德,失掉人的意义的一种行为,并且一切作娼妓的妇女,一切嫖妓的男子,因此而陷于梅毒、废疾,因而损丧身体和精神之健康,这完全是人类物质上和精神文化上之最重大的损失。梅毒的流行,乃是社会中一种最危险的病症,在公众的卫生上也是要彻底肃清它的。但要肃清梅毒,必须根本从废娼始。
  娼妓、狎客之存在,梅毒附着于这些人身上,就他们自身说,已经贼害了人类的种族,而且他们也是未来儿童的父母,父母的梅毒遗传给儿童,重则使儿童死亡率增加,轻则使儿童传染梅毒而致身体不健康。在精神上,受有损害的有梅毒的父母,其子女的精神是同样地萎靡、愚鲁、错乱的。要培养出健全的儿童,要改善人类的种族,都必得要实行废娼。自然,对于有梅毒的男女,限制其结婚与生育,也是改善人种,培养出健全儿童的方法;但单从这方法着手,不但因为它是抑制和断绝人类性幸福的方法,在原则上是不应该的,并且如果不实行废娼,这种枝节的解决法终无效果。我们希望一切讲求社会问题的人,和一切愿意努力为社会培植健全儿童的优生学者和儿童教育家,来努力作一番根本的废娼运动,以赐福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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