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讶的是,在一九三六年七月之前,安达卢西亚与埃斯特雷马杜拉等地是比较“红”的地区,但现在它们却很平静。毫无疑问,当地的革命暴动遭到了相当血腥的镇压。但是,要想粉碎一切可见的反抗,不能依靠不规律的暴力措施。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建立常设的镇压机关。国民军首先消灭了共和派或革命反对派的骨干;叛军头目采取了各种措施,给他们认为危险的人扣上“叛国者”(这倒有点讽刺)的帽子,竭力使这些人无法构成威胁。就像在共和区一样,国统区的镇压也经历了从有组织的恐怖到司法审判的转变。巴蒙德[1]很好地描写了这个转变过程:起初是大规模屠杀,然后变为“简易程序”,在一九三七年二月之后,就变为军事法庭的系统行动了。军事法庭负责审判“叛乱、煽动暴乱、反抗与不服从当局的罪行”[2],这个定义很空泛,因而很危险。它的几条细则只会使它更加恐怖。结果,不仅拥有火器的人要被判刑,“妨碍公务”或“散播可能有损军队威信的有偏见的消息”的人也要被判刑。任何辱骂、殴打士兵或军官的人都很可能遭到惩罚。当然,这只是法律的主旨,而我们感兴趣的只是效果。但在国统区,镇压实际上已经成为一种日常现象。凯波·德·利亚诺说过:“对于那些为了政治狂热而不惜牺牲妇女、儿童和老人的谋杀者,我们绝不能宽大。至于共和同盟的党员,他们与人民阵线密不可分,绝不能区别对待。[3]”因此,凡是在七月十八日之后支持过共和国的人,哪怕只支持过很短的时间,都要受到死亡的威胁。就连那些后来投靠了叛军的人也不一定能幸免:倒霉的前议员罗萨多·希尔[4]曾在一九三六年十月一日要求对马德里政府举行信任表决,几个月后他逃到了国统区,但他还是因此被判处监禁三个月。哪怕是叛乱运动的支持者,只要他们被认为“蓄意破坏”,都会遭到迫害:一九三八年七月,萨拉戈萨法院以“失败主义”的罪名,没收了卡尔瓦哈尔侯爵(marqués de Carvajal)的财产[5]。在上述案例中,被告人被指控的罪名较轻,处罚也比较温和。公共秩序部长马丁内斯·阿尼多将军建立了一整套制度,给残酷的镇压火上浇油,监禁与处决如影随形。他为此遭到了大量的攻击,“旧衫兵”对他抨击得特别厉害,但是,在他死后,这些措施依然在继续执行[6]。
报刊每一天都能对群众施加影响,因此格外危险。弗朗哥将军总是对新闻与宣传署(Oficina de Prensa y Propaganda)的工作予以高度重视,这个机关的作用是“利用报刊宣传国民运动的特性、工作与未来的潜力”。新闻与宣传署的领导负责对书报进行审查[13],同时还要负责与报纸发行人的联络工作;报纸发行人成了真正的掌权者。报纸发行人实际上都是由长枪党任命的,他们负责一切工作,只要犯了哪怕一个错误,都有可能被撤职,甚至被停刊。在国统区,一切消息在公布之前,都要接受严格的审查。
最后,长枪党还通过各种社会服务,来干预国家生活;它更喜欢把社会服务叫做慈善事业,并组织了专门的机关。它在这方面取得的主要成就,就是社会救济局(Auxilio Social),这个机构成立于一九三六年秋季,创始人是长枪党领袖奥内西莫·雷东多的遗孀梅尔塞德斯·桑斯—巴奇列尔[22],但它实际由皮拉尔·普里莫·德·里维拉负责管理。社会救济局起初是一个在冬季提供救济服务的组织:它为孤儿开办了三家食堂。然后,它开始为难民提供救济:它开设了一系列“友爱厨房”,当局挺喜欢这个名字。后来,它又为年老有病的工人提供救济。社会救济局的总部设在巴利亚多利德[23]。社会救济局的工作是由长枪党妇女部进行的,后来由妇女社会服务队(Servicio Social de la Mujer)进行,十七岁至三十五岁的妇女,都要在社会服务队服役,就像男人都要服兵役一样。这也有助于建立一种友爱的氛围:已婚妇女、寡妇和残疾妇女可以不用参加社会服务队[24]。社会服务队理论上是自愿参加的,但是,妇女如果不曾在社会服务队服役,就不能参加考试,也不能在行政机关担任职务[25]。
国民政府有两个特别关注的问题(长枪党对这两个问题管得比较少):帮助士兵的家属,为此它设立了“救济基金”,为了维持救济基金,它向奢侈品征收百分之十的税[27];为了缓解由战争造成的贫困,它还成立了“儿童寄养处”(Colocación Familiar de Niños)。这个组织的任务是搜寻孤儿或因战争而与父母失散的儿童,把他们交给有条件照顾他们的家庭,让他们享受“神圣的家庭温暖”。寄养家庭还要让孤儿获得良好的教育。另外,官方还宣称,为了给寄养儿童“基督徒的教育”,并培养他们“对祖国的神圣热爱”,寄养家庭还必须是“品行、宗教与道德”的楷模[28]。寄养家庭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监护人的指派,由当地的一个委员会负责,这个委员会包括当地最资深的神父和地方上的卫生官员;它还负责提供支持这一措施的人的详细信息[29];另外,它还要确保寄养家庭“履行自己的职责”。
教育界的每一方面,都浸透了宗教的影响。学校里充斥着“献身圣母玛利亚的规则”:一九三七年四月颁布的一道法令规定,教师必须在教室里摆放圣母玛利亚的圣像,“最好是摆放在典型的、关于纯洁无暇的概念的西班牙语祷文之下”,这样学生在进出教室时,都能看见圣母玛利亚,并与教师互相祷告:“Ave Maria purissima,sin pecado concebida。……[31]”在战争期间,每天还要反复诵读一段特殊的祷告词。当然,制定这道法令的人说这是“人民精神”的传统的回归。但这实际上是一种精心设计的灌输方法,目的是塑造出能身体力行天主教教义的公民。
[8] 1939年2月9日,弗朗哥法西斯政权为了镇压共和国的支持者,颁布了《政治责任法》(Ley de Responsabilidades Políticas),这部法律规定,所有在1934年10月1日以后参加了人民阵线各政党的人,以及所有反对1936年7月18日叛乱的人,一律有罪。该法律直到1966年才正式废除。仅在1939年至1945年间,就有至少五十万人(约占当时西班牙人口的2%)遭到这部法律的迫害。——中译者注
[14] 《与凯波·德·利亚诺在一起的一年》(Un año con Queipo de Llano,巴塞罗那,Ediciones Españolas,1938年);英文版标题为《一个西班牙民族主义者的回忆录》(Memoirs of a Spanish Nationalist,伦敦,United Editorial,1939年)。——原注
[15] 弗兰西斯科·加西亚·阿尔特德(Francisco García Alted,1907—1995),毕业于托莱多步兵学校。1923年被派驻摩洛哥。1929年转入国民警卫队。长枪党成立后,积极参加了长枪党的活动。内战爆发后参加了叛军,1937年2月至1939年9月任马拉加省长,任上残酷地镇压了当地的抵抗运动。二战期间随“蓝色师”参加了侵略苏联的战争。1969年退役。1995年死于马拉加。——中译者注
[16] 巴蒙德(前引书)记载了在巴达霍斯发生的一起很严重的冲突。引发这起冲突的原因与当局开办的无数基金会有关,但它最后变成了总督卡尼萨雷斯(Canizarés)与省长迪亚斯·德·利亚诺(Díaz de Llano)之间的较量。最后,军方与长枪党赢得了胜利,省长不得不退让。——原注
[19] 佩德洛·冈萨雷斯—布埃诺·波科斯(Pedro González-Bueno y Bocos,1896年1月12日——1985年1月30日),当过工程师,参加了1936年的叛乱阴谋。内战爆发后,在埃米利奥·莫拉手下工作。1937年4月22日入选长枪党政治委员会,1938年担任第一届弗朗哥政府的劳工部长,并参加了《劳动法》的起草工作。1939年退出政府,此后未担任重要职务。——中译者注
[37] “贤王”阿尔方索十世勋章(Orden de Alfonso X el Sabio)设立于1939年4月11日,用于嘉奖在教育、科学、文化等方面做出巨大贡献的平民。——中译者注
[38] 帝国红箭勋章(Orden Imperial de las Flechas Rojas)设立于1937年10月10日,在弗朗哥独裁时期,它是弗朗哥政府颁发的最高勋章。后改名为“帝国轭与箭勋章”(Orden Imperial del Yugo y las Flechas):长枪党的标志即为用一把轭捆起来的五根箭。——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