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巴金 -> 从资本主义到安那其主义（1930）
第七章 教会与学校
朋友，不错，从来都是如此。法律与政府永远是袒护主人的。那般有钱有势的人靠教会与学校的帮助，居然拿“上帝的意思”几个字压制了你们一辈子，使你们永远给他们做奴隶。
然而应该永远是如此吗？
在从前人民给一个专制暴君独夫民贼做奴隶的时候，教会（或寺院）总拿奴隶制之存在乃是“上帝的意思”（或神意）所定的话来骗人，于是人皆以为这是好的，必需的，若有起来反抗者则是犯上作乱，无法无天，无父无君，百死莫赎。
学校教你服从君父，服从长上，服从法律，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人民相信了他们的谎话依然安分守己地做奴隶。
然而渐渐地困苦的生活情形与不公道的事实使得一些人不能够安分守己，对于奴隶制起了反抗，他们不相信一个人压迫万人；奴使万人的制度是正当的。他们会把自己的思想告诉别人，甚至会引起流血的暴动。
我们知道大部分的人是怕死的，奴隶之所以甘愿忍受主人的皮鞭而不敢反抗者，也是因为怕死的缘故。然而一到了求生不得的时候，奴隶们也要起来反抗了。其结果多半是暴动被压服，暴动者得了杀戮囚辱的命运。或者甚至没有发生暴动的事，而那般发表反对奴隶制的主张的人也就会被杀被囚，他们被视为社会的蟊贼，扰乱治安的坏蛋，因为他们不服从君父，不长上法律，不肯安分守己。
但是真理是压抑不住的。实际生活驱使着更多的人明白那些被杀被囚的“煽动家”“暴动者”是对的。他们明白奴隶制是罪恶的，于他们有害的。这样的人渐渐加多起来。专制暴君有点恐慌了，便制定更严厉的法律压迫他们，他的政府极力防止“邪说”之流行。教会与学校也攻击这般人。他们受压迫，被追缉，被处刑。
处死的方法是依当时情形而定的。有时他们被钉在十字架上，有时被斧子砍掉头。有时他们被绞死被烧死在火柱上，或者被凌迟，被五马分尸。现在最干脆最“文明的”办法就是坐电椅。
直接间接使他们至于此的除了专制暴君残酷官吏之外还有教会、学校、法律，有时甚至是由一群受骗的乱民来干这事的。今天你在博物馆中还可以看见种种拷打和处死的刑具，用来惩罚那般传播真理的人。
然而不管拷打与死刑，不管法律与政府，不管教会，学校与报纸，奴隶制终于废除了。
后来在农奴制度的日子里，教会与学校又袒护着统治者与有钱人，说贵族奴使平民是应该的。它们又恐吓人民道：如果他们敢于起来反抗，不服从他们的地主与总督，便是无法无天，会不得死所。它们又诅咒那般敢于轻视法律宣传自由与安乐之福音的人。于是那般“人民之敌”又遭迫害谋杀——但农奴制度也终于废除了。
农奴制度消灭，而让位于资本制度及其工钱奴隶制，于是教会与学校又袒护主人与统治者。它们反对倡邪说的“异端”。它们向你宣传资本制度是好的，必需的；你应该服从你的主人，因为人是不能够平等的，世间应该有贫富之分，谁敢反对现存的一切，就是一个罪人，一个异端，一个乱党。
所以你可以看见在现今和在从前一样教会与学校依然帮助主人来欺压奴隶的。它们和豹子相似，可以变换它们的斑点，但决不会改变它们的本性。总之教会与学校永远是帮助富人压迫穷人，帮助有势的人压迫弱者，帮助“法律与秩序”压迫正义与自由。
现在和从前一样，它们又在教人民尊重服从他们的主人了。当专制暴君存在的时候，它们教人民尊重服从皇帝的“法律与秩序”。在皇帝被推翻共和政体起而代之的时候教会与学校又教人民尊重服从共和国家的“法律与秩序”了。服从！服从！这是教会与学校之永久的呼号。不管专制君主是如何凶暴，不管“法律与秩序”是如何压制与不义，它们总是叫人民服从，永远服从。
服从！因为如果你们不再服从强权，你们就会自己思索，那是对于“法律与秩序”最有危险的事，对于教会与学校也有莫大的不利。因为那时候你们会看出来它们所告诉你们的一切都是靠不住的谎话，只是用来欺骗你们，使你们甘愿在身心两方面永做奴隶，这样一来你们就会继续作工受苦，安分守己了。
“劳工神圣”，有些学者和教徒这样告诉你们。“工界同胞，你们真是可敬呵"，他们还会这样说。你想还有比这更大的侮辱吗？你们给主人做一辈子的奴隶，便他们过得安乐而奢华，你们让他们来压迫你们。他们暗中轻视你们。笑你们的愚蠢。——因此对你们说“劳工神圣”。
在学校，教堂和会场的讲台上不少的人在赞美“工界同胞”，宣传“劳工神圣”，这些说话的人也就是骑在你们的背上。
一个时髦的演说家，要去赴一处五一节的纪念会，因为时间急迫他便坐上一部黄包车，不住地用脚踢那年老的车夫，怒骂他，要他快走。赶到了会场，这位演说家便做出诚恳的样子在讲坛上演说“劳工神圣”。
许多年来你们就这样地被人欺骗了。
要是你果然觉醒起来，明白了欺骗的勾当，那么对于教会与学校，对于主人与统治者实有绝大的灾祸。
然而要是你听懂了我所说的这许多话，要是你开始自己思索，要是你明白资本制度抢劫你们，政府和它的“法律与秩序”又来帮助资本制度作恶，要是你明白一切有组织的宗教与教育的办理人只会来欺骗你们，束缚你们，那么你就会愤慨地叫起来：“难道人间就没有正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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