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苏联自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开始流通的票面十卢布的纸币。——编者
有一件苦差使,就是厨房值日。除了罗觉外,彭述之也不能免。我们约三个星期轮值一次削洋山芋,去堆栈搬面包,切面包,早午晚三餐穿起白衣服,摆设汤匙和洋瓷盘,分发汤和菜,赔着笑脸受人吆喝,服侍了七八批人之后,自己才能吃饭。午饭后可以休息一二个钟头。晚饭后直至十一点钟才能解放回去睡觉。
在娱乐方面,我们常有免费电影可看,有时也有戏票发给,看话剧或歌舞剧。春天在西郊麻雀山上游玩,据说拿破仑曾立在此山看莫斯科大火灾。
俄国民众对于我们这些外国学生有什么感想呢?抱朴曾在校外某医院养病,接触了许多小市民。据他说一般人怨恨我们这些外国学生,说是苏维埃政府把俄国人的钱,俄国人的面包,拿去供养外国学生,以致俄国发生了饥荒。
① 一九二六年初,陈独秀害伤寒病,自己进了医院,一个多月才出来,临去时虽曾通知任作民以养病事情,但未曾说进医院。在医院期间他也没有写信。我们都认为他被人谋害了。大家非常着急,四处打听,都无消息,延年经广东去.北京开会,路过上海也帮助寻找。最后,延年已经上天津班轮船了,一个交通才赶到船上通知他以他的父亲“出现”的消息。
① 秋白也是“龚迷”,同我一样;定公的诗,他比我熟得多了。那日,他告诉我,中国旧诗,尤其定公的诗,意义含糊,也可利用来表现我们的思想。我记得他集了一首诗咏农民暴动,其中有一句是“忽闻大地狮子吼”。后来,他在福建被捕,临枪毙前几日还集了几首定公的诗哩,而且把“莫抛心力贸才名”改成了“莫抛心力作英雄”。
秋白于上海二次暴动至三次暴动中间去汉口,张国焘跟随北伐军到汉口,和森和平山从莫斯科回来,同鲁易,汤曼,多里奥等一路从广东到汉口。这几个人在汉口成立中国共产党中央,指挥一切,不等独秀来到,而且正利用独秀在上海指挥暴动不得脱身的机会。独秀于四一二前几日才去汉口。
① 我写的社论题为《苏维埃政权万岁!》登载于十一期,瞿秋白写的社论题为《中国的苏维埃政权与社会主义》登载于十四期。我说的是大龙帝国和国民党政权,一边无产阶级专政,除此没有第三条道路。——作者新注
从过去发展以及此次广州暴动看来,中国革命政权必须是无产阶级专政,但根据列宁在俄国革命前所写的文章推论出来,则中国革命政权只能是工农民主专政,难道列宁这个理论是错的么,或者我不该这般估量革命前途么?
这个问题时常萦绕着我,直至一九二九年读了托洛茨基文章以后,才解决了。
但《布尔塞维克》上这次笔战,两篇不署名文章间的笔战,丝毫未曾引人注意。没有人写信或文章来,也没有人向我问起此事。秋白已死;维汉即使尚在,也不会记得此事;我记得清楚,因为这个问题曾萦绕我好多时候。
① 此处时间,地点有误。尹宽不是在我们刚出狱时送反对派文件给我们,而是在我们搬了家之后才送给我们的。——作者校阅时新注
此后,我一连看了几篇油印的东西,还有一二期《我们的话》。
尹宽并未曾叮咛我守秘密,他拿东西来,我看,蔡振德也看,马玉夫也看。我新从狱中出来,根本不知道中国党内已经有反对派组织,更不知道中央对这组织的态度。我以为同志间传观托洛茨基文章乃是公开的秘密。有一次,黄文容来看我,我问他:“中央对于托洛茨基的意见有什么答辩没有?”他反问我:“你从何处知道托洛茨基的意见?”我说:“看过油印的文章。”他又问:“从那里看到这种文章?”我想了一下,就说:“尹宽给我看的。”过几天,尹宽走来同我吵,因为黄文容回去报告之后,中央就追问尹宽这些文章的来源。我道了歉,我说:“我不知道这事情如此严重。”从此,中央知道我们这些人已经接触到左派反对派文件了。
我们并非一下就接受托洛茨基主张的。就我个人说,我经过了多次考虑,多次讨论,然后同意这个主张。问题牵涉得如此之多,如此之复杂!抵抗最长久的是陈独秀本人。他每次同尹宽谈话,都提出不同意见,经过尹宽解答后,还是不同意,但下次谈话,他不提上次的不同意见了,反而以尹宽的意见(即托洛茨基的意见)为基础,而提出新的不同意见。如此一层又一层讨论下去。到了我们其余的人百分之百接受了时,他个人还有不同意见。最后一次,他写了一篇文章,说中国只能行工农专政,而不能行无产阶级专政。这篇文章未曾发表。后来,当他完全接受左派反对派主张以后,刘仁静竟根据这篇文章来攻击他。刘仁静似乎自己未曾看见这篇文章,而是间接从尹宽方面知道有这篇文章存在以及其中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