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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局势之检讨

——纪念欧战爆发的四周年
吴季严

(1943年9月1日)



   今天是欧洲大战正式爆发的四周年纪念日,我们愿乘着这个机会将现行战争与上一次世界大战所经历的过程作一概括的比较,且进而略述我们的观感。

   假使我们暂且撤开战争的性质不谈,单就欧洲大战发展的形势来看,那我们马上可以看出以下几个主要的特点:第一,双方对垒的基本形势,就某种意义讲来,虽没有大变化,但战事初起时的德苏协调,促成了法国的败降;而法国屈辱的退出战争以后,又造成了“西线无战事”的状态,促使苏联不能不在两年的长期中独当纳粹作战机构的全部压力。这说明德国在战事发展的头两个阶段中(第一阶段自侵波战争起至占领克里特岛止;第二阶段自攻苏战争起至北非败绩止),始终能保持其各个击破的优势战略地位,与上次大战前半期的处境可说是迥不相侔。第二,在此次战争中,除了苏联的大部领土和英伦三岛而外,全部欧洲的资源和工业生产力都几乎在受着“第三帝国”的役使;巴尔干诸国、乌克兰、丹麦、荷兰的农产品,法、比、捷诸国的工业设备,罗马尼亚的石油,瑞典及顿河区域的煤铁……都在营养着纳粹德国的作战机构,这是它在上次大战中所从来不会梦想到的优越条件。第三,上次大战打过四年之后,不仅同盟国的德、奥、匈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再把战争延长下去,便是协约国的英、法也已在长期的壕堑战中无法自由动弹,至于禁不起拖延的俄国,更早在内部革命的形势下退出了战争。以观今日英美的生力军尚未正式出动,苏联无限的作战潜力尚待发挥,德国现有军力及可能拥有之作战潜力尚可把战争支持一个相当长期的局面,固全异其趣。

   倘若允许我们另换一个角度来看问题,那么,我们这可以看出这样一个差别:上次大战的初期,协约国虽然时常表现战略脱辐的弱点,但一到紧要关头,实际担负作战任务的英法两国领袖,经常能保持其最密切之接触,把战事进展每一阶段所发生的问题随时予以检讨,故军事上真正的协同动作能以形成,使鲁登道夫不得不放弃其寻罅蹈隙的反攻计划。这次的情形却显然有些不同,截至现在为止,与大陆战场尚保持着若干距离的英美两国,却在继续不断的会商中保有对一切重大事件之最后决定权,而直接身当其冲牺牲最大的某些国家,对于实际作战过程中所浮现出来的政治军事问题,反而得不到参加决定的机会。这种状态已经继续了数年之久,在战争形势丕变之今日,难免不为敌方所利用以达其政治上挑拨离间之目的。

   根据以上粗枝大叶的检讨,我们应该可以看出,盟方现在的局面虽比过去光明得多,然以之与上次大战相较,后者此时已届胜利结束之前夕,而现行战争则距离最后目标仍属相当遥远,且可能使战局中途发生变化之某些因素亦未根本排除。在此种情形之下,我们实在不应当一味的盲目乐观。要知道盘据在欧洲大陆上的敌人,近虽迭遭挫败,但仍拥有数百师完整的精兵和庞大地区的作战资源,它的实际战斗力对于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仍然是一种莫大的威胁,此时它尽有可能改变策略,以军事上的守势配合着政治上的攻势,来分化盟方的统一阵线,等到盟国间貌合神离之势已成,然后再决定其下一步的攻略计划。盟邦任何一方倘陷其术中,都有可能造成世界史上的悲剧,这是我们在欧战爆发四周年纪念日所应大声疾呼以唤起世人注意的。

   我们之所以提出此项警告,初非故作危言,盖自今夏以来,欧洲的战局和政局显然是在剧遽演变的过程中:西西里盟军的胜利,墨索里尼的倒台,纳粹夏季试攻的失败,苏联反攻形势的展开,凡此固均足以透示出战争的光明面;然唯其战局有这样的新转变,盟邦间潜伏着的政治矛盾正有可能于此时表面化起来。因为军事胜利的前途愈接近,则战后政治问题亦必愈形紧张,前此各国在军事危机下可以隐忍,可以搁置的问题,现在却非正式提出不可了。

   大抵盟邦间对战后欧洲问题的态度,恒因出发点不同而互异:英美首先注意到如何防止上次战后所曾普遍流行的革命危机,因此不期而然的倾向于利用既成势力或所谓合法政权,以期其最少更张,最少引起战后欧洲各国内部的政治波动,而不暇顾及此类政权是否会把旧日国与国间仇视敌对的关系复活于来日的欧洲。设在伦敦的波兰流亡政府,眼前便已和苏联发生龃龉,即为此项政策可能引起重大纠纷的显例。至于苏联方面的想法,显然是以西境的安全为其第一要义,因此对于中欧及东南欧诸国新成立的政权,决不能容忍其带有反苏色彩,这一点倘若得不到事先的保证,它是必然会要作单独行动的准备的。捷克、波兰、德国等民族的自由委员会相继在莫斯科成立,以及迈斯基、李维诺夫最近之调任,均可视为苏联预示此项决心的表示。这两种对战后问题不同的态度倘若得不到合理的调整,则全球性战略的推行必将蒙其严重影响,是可以预见的。

   不久前魁伯克会议之举行,显然是英美两国针对着这个问题有所行动,其结果如何我们自然无从妄测。有些人以为我国外长之所以中途应邀前往参加,或系英美欲就大局可能发生之某种变化征询我国之意见,并借此向苏联表示其必要时即将遵循某项政策之决心;且以为苏联甫于召回李维诺甫之后,近忽又派遣迈斯基以外委会副委员长资格遄赴伦敦,不无微露解铃系铃之意,这种看法自然未尝不可备一说。只是我们认为纳粹的威胁对于任何一国均曾留下创痛深钜的记忆,即此一端已足以保证盟邦间的团结精神于不坠。并且最近邱吉尔向全世界所发表的播词中,曾提及英美苏三国外长会议即有举行可能,我们相信这一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会议,必可在友好空气中消泯政治上的猜疑,替摧毁纳粹“欧洲堡垒”的庞大军事行动,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一九四三,九,一。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