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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工党——一艘没有罗盘的船
泰德·格兰特
(1942年10月)
写作时间:1942年5月
出处:《社会主义呼吁》,第5卷,第1期(1942年10月)
翻译:汉文成留侯 校对:汉文成留侯
独立工党领导层曾大张旗鼓地发起了“社会主义的英国现在”运动,但如今却逐渐销声匿迹。在《新领袖》的版面上,只偶尔有些零星提及。取而代之的是与工党“左翼”之间的政治交易和操作,以及试图通过《新领袖》刊登的所谓《反种族仇恨宣言》来寻求支持。
独立工党的严肃成员有必要总结这场运动的结果,以及过去几个月独立工党在关键问题上的政策。独立工党的领导层既拒绝这样做,也显然无力承担此任务。那么我们将尝试对此进行分析。
里德利试图回应洛里斯的批评,声称工党还没有沦为“公开的帝国主义代理人”。然而,列宁在1920年提出“让工党执政”的口号时,工党领导人早已是帝国主义的公开代理人。为什么列宁在一个很可能转为革命的局势下(而今天我们正处在“准革命”局势中)提出这样的口号?
因为尽管先锋队可能已经看清工党领导人的角色,但工会和工党中的普通党员却未必如此。如果他们已经清楚这一点,显然他们就不会继续支持工党,而是转向革命阵营。然而,这正是英国革命的任务:争取那些支持工党的群众。如何做到这一点?仅靠谴责工党领导人无法实现。只有通过工人的亲身经验,向他们证明这些领导人无法代表他们的利益,才能实现这一目标。
通过向工党领导人提出一项面向普通党员的建议,例如要求他们与资本主义决裂,并按照《社会主义呼吁》所提出的纲领夺取政权,必然会在工党工人中引起反响。
如补选清楚显示的那样,群众对现政府感到不满。但他们需要一个切实的替代方案。目前阶段,指望独立工党或我们成为替代选项显然不现实。除了其他原因外,群众尚未认识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但他们正在寻找一个“社会主义”政府,以替代目前与资产阶级联合的政府。
唤醒群众行动的第一步,是迫使工会和工党领导层与目前的保守党联合政府决裂。这些领导人正密切观察群众的动向,他们的“左翼”已在准备,在工人运动高涨时公开表示对现政府的“反对”。
独立工党被迫调整对工党领导人的态度
遗憾的是,当独立工党领导层轻蔑地否定工党时,却在关键时刻违背了他们自己倡导的立场。
《新领袖》7月11日一期引用约翰·麦戈文的演讲写道:
“政府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如果没有工党和工会成员的参与,这个政府连一周都撑不过去。正是他们保护了政府免于被推翻。他们正是那些在挪威遭遇相对轻微的失败时推翻张伯伦政府的人。我对他们目前的自满态度感到震惊,也对他们在国家面临巨大危机时保持保密的方式感到惊讶。”
这当然是事实。列宁指出,没有工党和工会官僚的支持,英国资产阶级无法继续统治24小时。战争的发展进一步凸显了这一点。但这并不“令人惊讶”。正如托洛茨基对布罗威类似言论的评论所说,马克思主义者的优势在于其远见,而不是对显而易见的事情感到“惊讶”。但对于麦戈文和独立工党领导层来说,问题就此止步。
明天,他们很可能与工党领导人达成某种选举协议。而就在昨天,他们还指责托洛茨基主义者试图“复活那早已腐烂的尸体”,因为我们要求工党领导人夺取政权。不久前,《新领袖》曾写道:
“事实上,一切迹象表明,这将标志着工党的终结,就像上次大选标志着自由党命运的终结一样,尽管托洛茨基主义者为复活这具正在腐烂的尸体所做的英勇努力。它的灵魂早已死去。毕竟,即使是基督,也只在死者身边守候了三天。”
而今天我们发现,没有这具“尸体”的支持,英国政府连一周都撑不过去!由此,独立工党被迫否定其立场。
在英国政府镇压印度的初期,独立工党全国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声明。然而,前两届工党政府的表现本应足以预示工党部长们会采取怎样的政策。然而,这份声明却写道:
“我们呼吁英国所有热爱自由的人和工人运动的各个部门立即以最大的力量进行抗议。工党部长共同承担这项罪行的责任,这将是他们永远的耻辱。独立工党希望工党成员能呼吁否定这一行为,并要求工党部长退出政府。”(《新领袖》,1942年8月15日)
因此,我们看到,在危机时刻,独立工党领导层被迫否定他们自己提出的根本错误和宗派主义政策。
更加突出的是,独立工党全国委员会成员兼工会联盟代表沃特·佩德里在1942年9月5日的《新领袖》中发表了一篇文章《工会联盟能否直面现实问题》,在文章最后写道:
“在本次大会上,必须以最尖锐的方式提出结束联合政府的要求,建立一个工人政府。只有沿着这条道路,英国工人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帮助苏联,推动通过工人和平结束战争。”
最初,人们不禁要揉揉眼睛,难以置信。这里黑纸白字地写着,这一观点直接否定了独立工党自身的政策,而这些内容正是由独立工党领导人所撰写的。我们希望里德利能迅速站出来,谴责这种偷偷摸摸地“示好”托洛茨基主义思想的行为。
佩德里更进一步,呼吁工会联盟代表们结束联合政府,并推动建立“工人政府”。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独立工党政府?显然不是,否则佩德里会明确写出。而且,这一建议如果真的指望将(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独立工党放在权力中心,显然荒谬可笑。
实际上,佩德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表达什么。他的文章与独立工党领导人的政策完全一致,既包含机会主义,又夹杂极左主义,而缺乏明确、清晰、不含糊的政策与思想。
“社会主义的英国现在”运动在哪?对工党的轻蔑和绝望态度显然已被抛弃。而这场运动所获得的少量支持并未带来任何成果。独立工党领导人陷入了困境,只能试图挣扎着寻找出路,但依然是以中派方式进行。
如果独立工党领导层抛弃孤立的“社会主义的英国现在”运动,而是采用正确政策,系统地向工党和工会基层发出呼吁,要求与保守党决裂,并以社会主义纲领为基础争取政权——即使这一纲领像独立工党提出的那样模糊和含糊不清——那么他们的地位会得到显著加强。
布罗威寄望工党左翼和“共同财富”
正如托洛茨基同志一再强调的那样,宗派主义总会以机会主义告终。当宗派主义的计划被阶级斗争粉碎时,芬纳·布罗威(独立工党的理论领袖)急于抛弃自己的原则。他在《新领袖》1942年8月15日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社会主义革命的客观条件正在发展。我们必须为主观条件
好准备。如何做到?
第一步是确保一个社会主义联盟。不是一个党,而是一个允许联盟各部分在联盟条款之外保有自由的联盟。
这个联盟不应仅限于反战问题。在战争结束前,过去的亲战与反战观点将不再是划分线,而是亲社会主义行动与反社会主义行动的划分线。联盟应基于以下四点:
1.反对范西塔主义。
2.挑战政治停战,目标是建立一个社会主义政府。
3.政府应树立社会主义和反帝国主义的榜样。
4.提供一个社会主义和平的方案,并支持欧洲的社会主义革命。
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些盟友?现政府几乎没有希望,但有一小群社会主义者和少数接受阶级斗争的和平主义者是可靠的。此外,还有一批具有良好工人阶级本能的工党议员,他们会逐步走向公开表态。
还有‘共同财富’团体。他们属于无为阶级,拒绝阶级斗争,避免使用‘社会主义’一词,但尽管如此,他们仍具有一定的意义,并可能为中产阶级中提供必要的元素。”
显然,布罗威将亲战与反战的分歧描绘成了“仅仅是意见不同”。而关于“共同财富”团体的评论更具有揭示性。《新领袖》在另一篇欢迎该团体工作的社论中提到:
“它希望战争能够更有效地进行,并且至少暂时接受丘吉尔的国家领导……它对工党持同情态度,希望工党继续参与政府,但同时反对政治停战。”
布罗威试图将与这些公开支持丘吉尔的团体的联盟包装为中产阶级的联盟。这种混乱令人瞠目。针对那批“工党议员的核心”,为何不立即要求他们在四点纲领的基础上发起“让工党执政”的运动?
缺乏原则的联合:反种族仇恨宣言
1942年8月22日,作为这一过程的高潮,独立工党试图通过反种族仇恨宣言制造一种虚假的“团结”。该期《新领袖》社论写道:
“因此,工党成员、工会主义者、合作社成员、店员代表、知识分子和艺术家、独立工党成员以及‘共同财富’、‘第二战线’派和和平主义者,皆联合在了一份共同声明中。
支持宣言的范围广泛,因此引发了批评。我们当然存在分歧,我们在战争问题上分歧。但即便如此,立即让所有拒绝范西塔主义并支持社会主义的人共同发声仍是值得的。我们相信,这种表明团结的举措可能比过去或目前关于战争的分歧更为重要。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的对立问题可能比军事问题更为关键。
如果支持广泛,这份宣言或将成为一场意义重大的统一运动的开端。”
然而,这份宣言毫无实质内容,签署人无需承担任何责任。宣言模糊到甚至可以让支持战争和反对战争的人共同签署。那么独立工党的原则在哪里?对战争的反对仅被视为一种激进的姿态,而非原则。
宣言称,“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的对立可能比军事问题更为关键。” 这表明独立工党仅将这视为一种友好的政治分歧。似乎战争已经与政治问题分离,战争不再是“通过武力手段继续的政治”。
这份宣言在谴责范西塔主义的同时,对英国政府的角色却只字未提。独立工党领导层难道不知道范西塔不过是丘吉尔和统治阶级政策的公开代言人吗?如果这些人反对帝国主义的和平政策,为什么不要求他们通过行动而非空洞言辞来证明?支持统治阶级的军事冒险,就是在支持和维护范西塔主义。
虽然宣言提到要让英国实现社会主义,但这只是安抚批判资本主义的工人的托辞。他们谴责资本主义利益,但却继续支持丘吉尔政府和大资本家的统治。
布罗威和独立工党领导层试图用一份“反范西塔主义”的文件掩盖这种伪善,而文件并未明确提出实现“社会主义和平”的具体路径。难道是通过向丘吉尔或大资本家呼吁“良心发现”吗?
布罗威和独立工党领导层仅要求签署一份抽象声明,不涉及任何实际行动。这对工党领导人毫无压力,因为他们无需因此改变立场。
诚然,在某些具体议题上,例如捍卫工人媒体或民主权利,与工党或“共同财富”这样的团体建立联合阵线是可能的。但这种联合必须限于具体和有限的议题。制定与这些团体的共同纲领,暴露了独立工党领导人在战争问题上缺乏马克思主义原则立场。
独立工党试图将与牧师、艺术家、四名工党议员及“共同财富”团体的协议描绘为争取群众的步骤,这是徒劳且愚蠢的。这些签署人既不代表群众,也不代表任何严肃的运动。唯一可能推动“社会主义和平”和反对范西塔主义的严肃运动,是一场旨在推翻现政府的运动。
任何声称代表工人阶级的政党必须要求行动,而非仅仅漂亮的词句。如果这些“左翼”真的想反对英国资本主义的帝国主义计划,他们的第一步显然应是与英国资本家及其政府决裂。这是检验其诚意的试金石。
在利用工党左翼与官方领导之间的分歧方面,独立工党的策略显然失败了。与布尔什维克组织不同,独立工党未能动员群众反对资本主义,也未能揭露工党领导人背叛工人阶级的事实。
当前这场“反种族仇恨”的宣言和运动,不会比“社会主义的英国现在”运动带来更好的结果。相反,这种口号和不同利益之间的矛盾在事件冲击下只会分崩离析。
争取中产阶级的方法,绝不是依赖那些拒绝阶级斗争的“共同财富”领导层。中产阶级的未来注定会走向反动,甚至可能是法西斯主义。
争取中产阶级的正确方法,是通过开展阶级斗争,提出一项包含中产阶级利益的纲领,并向他们表明,他们的利益只有通过与工人阶级的命运相连才能实现。
议会派的可耻言论
独立工党未能对支持丘吉尔和帝国主义战争的团体(如“共同财富”)采取原则性立场,这绝非偶然。这一立场的最尖锐体现出现在独立工党议会派的行为中,而该派系主导着党的领导层。过去几个月里,已有无数例子揭示了他们所谓“代表英国社会主义革命力量”的主张是多么空洞。他们关于印度和殖民地人民的立场(将在《社会主义呼吁》的后续文章中讨论)则是另一个试金石。1942年7月4日,麦克斯顿就殖民地人民的状况发表了以下言论:
“我同意克里奇·琼斯先生的看法,即本议会可以选择采取正确的行动,或者被迫屈服于一场武力起义,而这种起义将导致我们理智的人们不愿看到的局面……我希望政府不要以为和平到来后,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将重新安排,而所有国家的领地都不会被重新审视……”
“我希望看到一个由非洲人管理和控制的‘非洲合众国’,由这片土地的土著人民主导;但如果白人种族对这片大陆的财富开发有发言权的话,我希望美国能够参与其中。我相信美国可以教会我们(?!)一些如何处理殖民地人民的经验,我更加确信,苏联和中国能够教会我们两者更多东西……”
这段话揭示了他所谓的“反战立场”,实质上不过是“忠诚反对派”的姿态,关心的是资产阶级的军事准备,而不是从阶级立场出发的反对战争。
他对“第二战线”的态度进一步反映了这种观点:
“第二战线的呼声可能会迫使政府作出回应;可能会因压力而仓促开辟第二战线,而未做好充分准备……在利比亚……由于许多突击队和士兵没有接受这种特殊作战形式的训练,我可以接受军事失败……”
他以军事需求而非政治立场为依据,为自己的观点辩护,完全如同任何社会沙文主义者一样。麦克戈文继续说道:
“当张伯伦被迫下台时,我因有人对他口出恶言而感到愤怒。”
仿佛革命者的任务是同情资本家集团内部的争斗,而不是利用这种局势向群众揭示双方的真实目的。
独立工党内部的反对声音通常试图通过这样的辩解来淡化议会派及其政策的影响:“他们并不代表整个独立工党。”仿佛他们只是调皮的孩子,而不是拥有党内最重要权威职位的发言人,更不用说他们还是独立工党的领导层成员。
列宁曾要求严格遵守马克思主义原则,他指出:“一勺焦油足以毁掉一桶蜂蜜。” 而在独立工党,问题不是一勺机会主义,而是整个领导层已经被中派主义的病菌有机地感染。
那些独立工党内的左翼成员,如果真心希望将独立工党转变为一个真正的革命政党,就必须通过斗争反对领导层,尤其是议会派的宗派主义和机会主义路线。在为正确政策而斗争的过程中,他们会发现,只有第四国际的方法和政策能提供真正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