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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考茨基夫妇

1900年7月13日
弗里德瑙



  谢谢你们寄来的精美的明信片,得知你们在这个美好的季节、正在充分唁受人生,祝愿你们前程似锦,并且锦上添花。
  随信附上今天收到的〔弗兰茨·〕梅林的复函。从函中你们可以了解到我的文章的艰难历程。[1]我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奇怪的境地:因为梅〔林〕没有回答,所以我也无法〔将文章〕寄给〔亨利希·〕库诺;[2]而且我还没法通知库诺,告诉他这一期的《新时代》不要指望我,因为我没有他的地址(我忘记把它记下来了)。我也没法向你——亲爱的卡尔——要他的地址,因为,信不信由你,在收到你的明信片之前,我把你的地址也给忘了。对于人名、地址和其他类似的细节,我的记性很不好使(波兰话叫“猫记性”)。
  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得到澄清,也就行了。如你所知,梅林和你均认为文章写得不合时宜。在和你谈话之后,我便意欲将文章束之高阁,让(在这个季节)蛾子去啃啮批评算了。[3]我希望得到的,只是梅林的看法而已。然而,我之所以承认犯了战术性错误,只是看在政治运动的份上,和你本人也否认的党内的议会愚侏病无关。
  但是,沐浴着七月的明媚阳光,处在大自然的浓绿、芬芳的阴凉的神殿(如你寄来的明信片上的森林)里,倾听着永恒的大海发出的喃喃细语,难道你还有必要为“议会愚侏病”去费脑筋,去争辩吗?我看还是放你一马吧。
  那么就让我们来淡淡大海。在海水轻舔着你的双脚之时,你是否想到了那个美妙的希腊神话:一个双目失明的希腊歌手,在大海之滨拨响了他的琴弦,他把海水的冲刷声,误认为是人们的轻离细语;在唱完一曲最动听的歌曲之后,他没有听到群众的鼓掌,于是他痛斥听众的无动于衷,并在失望之余,奋力将琴抛出,希望将它砸碎。大海的波涛将琴接住,并且轻轻地摇撼着,载着它涌向远方。你还记得这个神话吗?
  在大海之滨,你有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幻觉:整个大海散发出一种新出炉的蛋糕、一种烤干了的海市蜃楼的味道,就像黑尔戈兰岛上的那位渔翁感觉的那样?[4]
  我认为,面对永恒的、万古不变的、不偏不倚的大海,最撼人心魄的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复存在。在瑞士观看莱茵瀑布的时候,我也产生过同样的感觉。那一秒也不停、夜以继日、延续了数个世纪的咆哮,给了我一种灵与肉均遭毁灭的恐怖感觉。回到家里,我一蹶不振。甚至现在,每当我路过那里,每当我从车窗里看到那可怕的景象,那飞迸四溅的水珠,那翻卷滚动的白色水帘,每当我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咆哮,我的心脏就像是被窒息了的那样。我的心里就发出一个声音:那就是敌人。
  你感到惊奇吗?那肯定是敌人——人类虚荣心的敌人。在此之前,人类一直自高自大,可是突然之间,他就分崩瓦解,变得什么也不是了。
  顺便说一句,哲学当中也有类似的效果。对于世间发生的万事万物,本·阿奇巴[5]说过:“此万古皆然矣”,“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等。人类的能力、意志和知识,都是多余的。……亲爱的查理曼,[6]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这类哲学,并且坚持我们宁可从莱茵瀑布上跳下去,像坚果那样随波逐流,也不愿意装腔作势地摇头晃脑,看着瀑布奔涌而下的缘故。瀑布的奔涌,自我们远古的祖先那会儿就开始了,在我们死后还会继续下去。[7]




[1] 不清楚是指哪篇文章。如果指的是她已经发表的文章,那么很可能是6月份刊登在《莱比锡人比报》上的《论民族狭隘性的第一批苦果》

[2] 学利希·库诺(1862-1936):历史学家、社会学家.人种史学家,参加了反对修正主义的斗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成为一名社会爱国者和菲利普·沙德曼的支持者,19口年至1923年任《新时代》的编辑匸

[3] 此处借用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一句话,在完成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写 作之打,他们决定不出版,并将手稿文由老鼠去啃啮

[4] “渔翁”指亨利希·海海(1797 - 1856),德国最伟大的政治诗人,其最著 名的诗歌包括《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5] 约瑟夫·本·阿奇巴(17世纪):犹太教士,也是犹太圣法纪传和犹太神秘教义的主要领袖人物。另外,本,阿奇巴也是卡尔-Gutzkow剧作中的一个人物。

[6] 查理曼是考茨基的绰号,因其身材高大。

[7] 在他们的交往初期,导致考茨基和卢森堡日后分道扬镳的重大争议之,已经出现。考茨基所持的广为人知的客观主义马克思主义理论,将和罗莎·卢森堡的注重主观主义群众运动的观点相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