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加拉瓜 ★
卢本·达里奥
即卢文·达里奥(1867—1916),拉美现代诗歌开山鼻祖。
为什么?“唉,先生,世界越来越坏了。社会乱成一团。这是个血染大地的大革命世纪。大鱼吃小鱼?正是。可是我们很快就会看见报应。到处都是穷人,劳动者肩头上压着一座诅咒的山。除了可恶的黄金,什么都不管用。被剥削的人永远是关进屠场的牲口。您没看见衬衫光滑得像瓷器一样的阔人和身披绫罗绸缎的淑女吗?可是老百姓的女儿到了十四岁就要当娼妓。有人一早把她们买下来了。那些匪徒是银行家和大老板的手下。工场也是正直者的刑场;除了给大人物酬劳,不发别的工资,不幸的人只啃硬面包,而他们的王宫华厦却充斥着香料和雉鸡。路上行驶的汽车,每一辆的轮子都碾过穷人的心。举止粗鄙的绅士,阴沉的收租客和大肚子的地主,都是害人精。我希望来一场血腥的暴风雨,希望现在就是恢复社会公义的时刻。诗人们歌颂的、演说家们赞美的那种政治玩意,不是叫做民主吗?但那民主却是坏东西。那不是民主,是侮辱和毁灭。瘟疫的雨水淋在不幸的人身上的时候,有钱人却在享乐。贪污腐化的报纸永远唱黄金的赞美诗。作家是为权势演奏的小提琴。老百姓是不必理会的。老百姓总为骑在头上的人挨骂顶罪:男人里面犯法和嗜酒的,女人里面的母亲也好女儿也好,都可以用作护罩,您算算看吧,只值一分钱!如果不是为了酒,为什么要活着?主人对仆人刻薄。在城市,在农村,主人也都专横霸道。他们在城市紧扼人的脖子,在农村欺压工人,扣减工钱,让人吃泥之余,还要强奸他的女儿。这种事情很普遍。我不知道威胁着世界的地雷怎么没有爆炸,因为不能消解的未来报复已经注进了下层阶级的心。下层的波涛将冲毁上层的一切。公社、国际、虚无主义,都算不了什么;欠缺的是强有力的巨大团结!所有专制的暴君都要倒下;政治的暴君,经济的暴君,还有宗教的暴君。因为神甫也是人民刽子手的盟友。他唱《感恩诗》,念《主祷文》,是为了百万富翁而不是为卑下的人。天变的预兆已经出现在人类跟前,可是人类还没有看见;好好去看的话,就会知道巨大愤怒的口子充满恐怖和惊惧。任何力量都挡不住要命的复仇浪潮。一首新的《马赛曲》的歌声会响起来,像耶利哥城的号角一样摧毁恶人的围墙。大火将照亮所有的废墟。人民的刀子会割破仇人的喉咙和肚子;老百姓的妇女会亲手扯掉高傲贵妇的金发;赤脚的男人会在富人的地毯上留下污迹;迫害穷人的匪徒,他们的雕像会倒塌;在天变的巨响中,上天半惊半喜地观看高不可攀的罪人受惩罚,而不幸的人沉醉在无比可怕的复仇里!”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大呼小叫?” “我的名字是胡安·拉那斯,是个穷光蛋。” (译者:陈实) 激浪的功绩激荡的浪花 在石头下面 冲出了沟壑, 与沙子混在一起, 翻滚,鼎沸, 冒着泡沫, 撞击着, 发出暴风雨般的怒吼。 虽然石头仍然高傲地 伫立不动, 可是,穿梭的浪潮 啃啮着它不休不停, 总有一天 大块的岩石 被这滚沸的浪头 侵蚀,软化, 难以支撑, 滚下深渊, 在水中 碎骨粉身。 那些狂妄自傲的 暴君, 坐在王位上 唯我独尊, 给人民 带上镣铐, 向他们高傲地发号施令, 强迫命令…… 可是,在他的脚下 却听不到 有什么怨声, 只因呼声早被凝冻。 其实,浪潮 仍然在啃啮着这块岩石, 岩石正在腐朽, 摇动, 滚向深渊, 只要一有声响 潮水便会振起翅膀 掀起骤雨暴风。 (陈光孚 译) 来源:《拉丁美洲抒情诗选》,江苏人民出版社1985年8月第1版,第19页 致罗斯福[1]鲁文·达里奥 用《圣经》的语气,或者惠特曼的诗句—— 猎手啊,这大概会到达你的手里, 你既时髦又原始,既复杂又单纯, 用《圣经》的语气,或者惠特曼的诗句—— 猎手啊,这大概会达到你的手里, 你既时髦又原始,既复杂又单纯, 既有点像华盛顿,又有点像卡尔德亚的国君。[2] 你就是美国, 未来的侵略者, 要侵略印第安血统的天真的阿美利加—— 她依然向耶稣祈祷,用西班牙语讲话。 你是自己种族傲慢、强悍的楷模; 文质彬彬,精明强干;托尔斯泰的反对者。 杀伤猛虎,驯服烈骏, 你是勒克珊德洛斯——尼布甲尼撒的子孙,[3] (如同今天的狂人们所说 你是力量的师尊。) 你以为生活就是火光熊熊, 进步就是爆炸声声, 你以为自己的子弹打到哪里, 就能决定哪里的前程。 不行! 美国的确辽阔、强盛, 它一摇晃,雄伟的安第斯山峰 就会发生强烈的震动。 它一喊叫,人们就会听到雄狮的怒吼, 正如雨果对格兰特所说:星星归你们所有。 (阿根廷的太阳几乎不能发光, 智利的星星几乎不能升起……)你们的确富强。 你们集中了赫丘利和玛门[4]的信仰, 自由神在纽约举起了火炬 将征服的坦途照亮。 但是我们的美洲,从古老的 奈查瓦尔科约特尔[5]时代起 就有诗人,她曾经掌握令人赞叹的文字 并保存了伟大的巴科[6]的足迹; 她曾经观察过许多星体; 她知道柏拉图提出的大西洋洲的奥秘; 从远古时起 她就以光明、火种、香料和爱情 维持自己的生命, 伟大的蒙特祖玛[7]和印加王[8]的美洲, 哥伦布芬芳的美洲, 天主教的美洲,西班牙的美洲, 高尚的瓜特莫克曾在那说 “我不是在玫瑰床上”的美洲; 有着撒克逊人的眼睛和野蛮人的灵魂的先生们, 请你们注意! 那在风暴中颤抖、以爱情为生命的美洲还在呼吸! 她在梦想、在恋爱、在战栗,它是太阳神的爱女。 西班牙美洲还活着! 西班牙雄狮的无数只幼崽,虎虎有生气! 罗斯福,即便是以上帝的名义, 你也必须同时成为凶猛的猎人和可怕的射手 才能将我们置于你的魔爪里。 不过,可惜呀可惜,你们无所不有,就是没有上帝! [1] 罗斯福(提奥多尔)是1901—1909年间的美国总统。 吴注:即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1858—1919),人称老罗斯福,第26任美国总统(1901年起连任两届),对外奉行门罗主义,向拉美全面扩张,与欧洲逐鹿。 [2] 原诗中的Nemrod是卡尔德亚的传奇式的国王。《圣经》中称他为英雄的猎手,汉语中译为宁录。卡尔德亚是巴比伦城的前身。 [3] 前者是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后者为巴比伦王,曾攻陷耶路撒冷,烧毁耶和华的神殿和王宫。抢掠财物和人民。 [4] 前者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后者是财利的意思,常指财神。 [5] 墨西哥契契梅卡族印第安人国王(1402—1472)。 [6] 罗马神话中的酒神。 [7] 墨西哥阿兹台卡国王。 [8] 墨西哥阿兹台卡帝国最后一个皇帝,曾英勇抵抗西班牙征服者,后被俘,受尽折磨后被绞死。 来源:《拉丁美洲诗选》,赵振江编,云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10月,第190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