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彼得罗斯·安提奥斯
旗手格列索斯你是熬过千百个夜晚的死囚, 可是你用一千颗心爱你唯一的生命, 用一千颗心爱自己的,世界上唯一的祖国, 你甚至爱那洋铁皮的盘子, 在死前,你甚至会爱上你住的单身囚室。 在死神的寒光底下,你秘密地 研读着自由的入门书, 那儿写着一个强大的、有力的字母, 它的含意,就是“生活”。 你永远是有颗童心的大小孩, 那走过你铁窗前的没有笑容的孩子, 你为他写下了这样的诗: “在我阴暗的牢房里,我们正准备着 最愉快的笑,给你送礼。” 你最喜爱朝霞—— 当朝霞升起,爱琴海的微波在它绚烂的光华中荡漾, 你却等着,等着它和死神一同来到。 死神在窥伺你(这你也知道), 从牢房的钥匙孔里, 从你翻阅的书页上, (每一页都有多少生活啊!) 从一块食物上, 从同志的罕见的微笑下面。 当解放了的人民 给奴隶制永远带上锁链, 在那锁链的响声 从远方传来的宝贵的瞬间, 死神也在窥伺你。 不是一千个夜晚, 而是许多这样的瞬间, 象炸药一样,会炸毁你的花岗, 时间啊! 不是一千个白天, 而是许多这样的瞬间,时间啊! 刽子手签署了不止一个退位诏, 而是几万几千。 我们的旗帜是生活, 我们决不屈膝, 甚至在你,苦难的时间面前。 我的神圣的土地啊, 我的古老的石块啊, 希腊,我的祖国啊, 游游荡荡的死神 决不能 撕毁 欢乐的旗帜。 我们在纺织这面旗帜, 我们的痛苦是经, 我们的希望是纬, 我们把身体当织机, 我们把心儿当梭子。 (铁弦 译) |
希腊的微笑(组诗·五首) 献给伊里奇当黄昏时的火红的云霞, 象一面旗帜在列宁墓的上空燃烧、飘扬, 那时候,大批的人群——他们的心向往着地下的墓室, 向着春天的充满生命力的根儿流淌。 各族人民和各种肤色的人们, 他们走着,我也跟着他们走向墓旁。 我看见一个结着亚麻色发辫的少女, 把一束百合花放在陵墓进口的地方。 我没有带来什么鲜花。 亲爱的爱拉达[1]的花园,全被火一般的热风烧光。 伊里奇,请你接受我的这首朴素的诗吧。 它在深山里面 由阵亡将士们的鲜血哺养, 它象幽谷的百合花在发芽成长, 火一般的热风没有把它烧伤。 我们的人民虽然很少,但精神却是伟大健壮, 我们的历史虽然久远,但更年青的是我们的理想。 我现在就把这首诗带到你的墓旁。 黑夜曾经包围着我们—— 你给了我以光明。 在一颗星星里面——闪耀着所有星体的光亮。 我曾经挨过饿,那时候, 人们把陈旧的面包皮丢给我, 就象丢给狗一样。 可是, 为了来日的收获,你给了我一把镰刀, 在模糊的梦想中, 在黑暗的迷宫中, 你又给了我一把可靠的铁锤。 梦想 被锻炼得 象金属一样。 我曾经受过欺骗。 我不再信仰 上天和尘世的神祇, 最后, 我想在人们中间寻找一个标准—— 这就是崇高品格和真理的榜样。 这时候,历史把你的形象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梦想过光辉灿烂的祖国—— 你就向我指出了希腊, 并且在我的前面 展现了辽阔的苏维埃的土地, 就象给全世界各族人民打开了一本幸福的识字课本一样, 你又在废墟当中 指点出了我们的巴尔德隆神庙。[2] 我要感谢你。 难道这能算是 对你的一切的感激吗? 你等待着—— 在将来的那一年呀!—— 微笑会呈现在爱拉达的嘴唇上。 那时候,我的人民会把它作为礼物给你献上。 初恋在我青春时代的女伴的两眼里, 爱拉达呀,你的城市在燃烧, 爆炸和射击在闪耀着火光。 在我青春时代的女伴的两手上, 握着被宁静的爱情的泪水濡湿了的花朿, 但我从没有亲过它的芳香。 我的女伴,手里拿着索洛摩斯[3]的诗集, 正象紧握着武器一样。 那时候,我们手拉着手, 一同奔向祖国群山的古老的高岗。 在激战之后,我把受了伤的头 低垂在我的女伴的胸旁, 在发烧当中,我听见少女的心在跳跃, “前进呀!前进呀!”它好象这样在对我讲。 当我用最初的青春的爱抚 放胆地碰到她的乳房, 我的两只战慄的手 突然停止在交叉着的机关枪的子弹带上。 机关枪的子弹紧压在少女的胸前, 好象游击队员密布在鲜花盛开的山谷里。 这些子弹既严峻而又可靠, 它们如同我的愿望一样。 我长久地为她的那双温柔的小脚, 穿上宽大的皮靴。 当它们在行军中破烂了的时候, 我又把自己的一双有洞的鞋子 穿在她磨伤了的两只脚上…… 它们被丢在巴尔纳斯山[4]的泥泞里, 而我们通夜都光着脚, 枪靠着枪,手握着手,一同走向前方。 黎明时,我们非常疲困地 躺在一座被烧成灰烬的村庄的土墙旁。 在梦里,亲爱的希腊在向我们微笑着。 黄昏的清泉在巴尔纳斯山的斜坡上有一泓清泉。 它象一只永不静息的鸟儿, 在歌唱着古老的传说 和那些高照在山峰上面的星光。 当你趴在它的旁边, 喝够了泉水, 你的心里就充满了歌声 和黄昏的'寂静。 你的手在无意之中 摘下鲜红的罂粟花, 并且对着泉边的大理石 这样歌唱: “伊林尼!”[5] 到处是一片寂静。你精神振奋而又严肃地 站在生锈的铁栏旁 你倾听着自己的清泉。 它在将过去的岁月和轻梦歌唱。 但是你的两手带着镣铐, 鲜红的罂粟花 永远不会在牢狱的 磨光了的洋灰地上开放, 但是这泓清泉——你听见吗?—— 这时候在唱着你的歌, 就是那首永恒的歌—— “伊林尼!” 谁走在前方?谁领导着千万人 出征, 从灰烬走向明亮的星光? 让在胸膛里 包容着大地和所有星座的那个人, 走在我们的前方, 这个人,他的话语——象钢铁, 他的脚步——一跨好多里, 他的手——象铁锤,象复仇一样, 他的朝气—— 是千万人的朝气, 他的自豪—— 使敌人胆战心惊, 他的力量—— 是理想的威力, 这个人, 他的手. 能折断 钢铁的利刃, 他走在前方, 他的勇敢的飞翔, 正象强有力的海燕一样, 展开双翅, 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迎着闪电, 迎着乌云,飞向远方。 这个人,既不害怕流放, 也不害怕岁月, 这个人,正象古老的雪松一样, 这个人,不会被大风吹得弯腰曲背, 在他的心坎里, 燕子筑起小巢; 在他的视线里, 隐藏着雷电的火光, 这个人象饮了烈酒 因为斗争而陶醉, 他高声地歌唱, 领导大家 走向生死斗争的疆场, 这个人,他有一颗巨大的铁匠的心, 他的胸膛——是风箱, 他的两膝——是铁砧, 他永远不停地 把人们心灵中的自由的火花吹亮。 他用话语来止住饥渴, 他用话语来哺养 人民—— 这个人就是共产党人, 他永远走在我们的前方。 给活着的人们!
我们在战斗中死亡, 但是我们活着—— 活在那些活着的人们的身上! 黎明时,我们从高耸的枞树顶上, 透过明亮的露珠凝视着你们, 于是我们从树枝上沉重地滚下来, 亲吻着我们的大地, 就是直到死的时候, 我们都热爱着的那片大地…… 你们说,为什么要给阵亡的英雄们 修建纪念碑? 即使不能为他们找到半寸土地, 难道我们从此就被剥夺了不朽的光荣, 难道在毎个人的心里 就不会为我们树立起 一座象自由一样不朽的 纪念碑? 在你们所有的纪念碑当中, 有哪一座比它更坚固、更崇高? 当我们的纪念碑高耸云霄, 越过奥林匹亚山峰,[6] 你们的那些纪念碑就会化为灰烬…… 我们的子孙们,孩子们, 甚至你们的孩子们, (他们并不因为父亲的卑鄙无耻而有罪,) 他们都需要这座纪念碑, 好让孩子们知道: 祖国曾经哺育过怎样的英雄! 别再侮辱阵亡的英雄们! 只有活着的人们 才能够宽恕,才能够遗忘, 而那些阵亡的人们,他们死后带走了一切, 他们什么都不会宽恕。 假如耻辱要把他们在坟墓里面窒死, 那他们就会从大海的底层, 从公墓里面,从墓壁后面站起来, 从绞刑架上走下来, 在烧焦了的手掌里 高举着自己被射穿了的心, 它象炸药一样…… 你们试一试吧,能不能再把它杀伤! 你们,长眠在潮湿的 牢狱的墓地里的弟兄们, 请原谅这种愤怒吧: 你们活着——你们展望着前方! 是的,尽管你们的两脚, 好象多节的树根一样, 生长进牢房的洋灰地里, 但是你们展望着前方, 假如你们想要知道,弟兄们 我们要对你们讲些什么话, 那就倾听着吧。 曼诺里斯[7]讲道: “弟兄们,决不要把我们的土地, 让给法西斯的死尸; 决不要让给他们!” (译者:葆荃) |
(根据莫斯科外国文学出版局1960年出版的《希腊的微笑》俄译文转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