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红”色的转折——苏联东欧变局(刘荣锦,1992)
引言:历史终结?
五十、六十年代,西方国家以战后重建为基础,度过长期的经济繁荣,社会内部矛盾淡化。那时,以美国一些社会学者为主的一班西方学家,被这种现象所迷惑,提出“意识形态终结”论调。其意思是指在所谓“后工业社会”,社会发展已超越所有社会内部矛盾。当时,一些马克思主义者,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基础提出分析,凯恩斯主义不能解决资本主义的体制性积累危机,二次大战重建的繁荣,仅为阶段性的状况。(注1)六十年代末期,西方国家踏入经济不稳定期,社会内部矛盾此起彼落、到处涌现,“意识形态终结”论调,不攻自破,落得惨淡收场。想不到,三十年后的今天,苏联东欧变革又再一次为西方,以致全球各式各样右翼人士,提供契机,使这等及其类似论调,得以复活,重获新生。
欧美学院的资本主义辩护士,和以英国《经济学人周刊》(THE ECONOMIST)为典型的西方传媒界,过去两年来,自鸣得意,高谈阔论什么“历史终结”、什么“共产主义末日”等等。(注2)他们踌躇满志道:历史证明,共产主义(按:他们把“共产主义”与共产主义等同)完全破产。经济上,西方资本主义无比优越;政治上,西方自由民主主义的价值系统,是全人类所追求的、超越国界、民族、种族的绝对原则和标准。今天,经过一世纪以来的奋斗,走过很多很长的曲折道路,人类终于发现,西方的政治经济制度和价值系统,是自己在历史发展出来的最丰富财富。从此,基于这一共识,人类将不用再在意识形态的纷争浪费时间,上述的最丰富财富将成为全人类的依归。一句话,优胜劣败,资本主义战胜了共产主义(同上按语),这是历史的英明选择。历史,或应该更确切的说,充满意识形态纷争的历史,将从此完结。
以上这种明显充满意识形态取向的意见,不仅限于西方知识圈子,东欧各国共产党(捷共除外),纷纷放弃“共产主义”,改头换面,更易党名,更是在行动上给予这种看法最彻底的肯定。
中国民运界及流亡知识界中,同一意见也占了主导地位。例如,严家其先生认为:
“共产主义曾经是人类一种美好的梦想。但在它宣告诞生那天起,就注定了它的彻底崩溃的命运。……超越国界、超越种族、超越民族界线的理性准则、原则,是人类的共同财富,是社会发展的依据……千百年来,在西方和东方,不断地积累使人类社会更加理性化、更为文明的准则、原则。人类社会的这些共同的理性化原则或共同的文明因素有:对人权的确认……对法治原则的确认……对司法正义原则的确认……对宪政原则的确认……对社会公正原则的确认……然而,这种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只有在保障私人财产权、其他人权和政治权利的前提下,在发展经济的基础上才能实现。”(注3)
严家其的所谓超越国界、种族和民族的理性化/文明原则、准则,不外乎是资产阶级的政治价值观,而他对私人财产权推崇备致的立场。(严家其提及“社会公正原则”显示他跟哈维尔一样,尽管对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加以肯定及认同,持有社会民主倾向。)
陈奎德教授是另一位响应“历史终结”论调的流亡人士。他在替人类从马克思主义“脱魔”庆贺之同时。还担心到在共产主义灭亡后“人类的理想主义如何安置的问题”。(注4)
当然,倘若我们在共产主义与“共产主义”两者之间划上等号,资本主义战胜了共产主义便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一般人心目中,这已变成不讲自明的“常识”。上述那些知识分子所做的,不过是为这个“常识装饰”上耀眼的理论外表。
宣布共产主义(同页8,行16、17按语)已经灭亡的人,不仅限于右翼分子及其他资本主义的辩护士。所有曾经在一定程度或形式上对以前苏联、东欧实行的所谓“社会主义”加以肯定的人都纷纷进行“忏悔”及“检讨”。意共这个西欧最大的共产党于1990年春放弃“共产主义”,走社会民主路线。《当今马克思主义》(MARXISM TODAT,大不列颠共产党机关刊物)主编沙克斯(MARTIN JACQUES)宣布:“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现在肯定已经结束”(注5)《新左翼评论》(NEW LEFT REVIEW)的贺力第(FRED HALLIDAY)认为我们需要“重新检讨古典马克思主义”,而这包括返回十八世纪启蒙时代的思想。(注6)
笔者一向认为所有以前及现存的所谓“社会主义”国家实际上属于国家资本主义(这范畴与十九世纪的自由或放任资本主义作为对照)的一种类型(为方便起见,以下一律吧这类国家资本主义统称为苏式国家资本主义、斯大林模式或苏联模式),所以并没有因为苏联、东欧的转变而陷于思想混乱及危机。但无可否认,在“资本主义战胜共产主义(同页8,行16/17按语)”成为“常识”的情况底下,像笔者这样的马克思主义者面对很大压力。要揭穿这个“常识”的意识形态性质,我们不能局限于“苏联、东欧根本从来不是社会主义”这类论点,否则很容易被人指为“逃避现实”。我们必须要能为苏联、东欧变革的来龙去脉提供一个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分析。提供这样一个科学分析有助于说明: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方法没有“检讨”的必要;资本主义没要打败社会主义;真共产主义运动非但没有灭亡,相反,无论它遭遇何种挫折,资本主义一日存在,它便始终构成挑战资本主义的幽灵。
鉴往知来,尽管“历史终结”论调现在流行一时,它将来步“意识形态终结”论调后尘,遭遇同一命运,是可以预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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