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南迁（节录《沉沦》）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机关报《劳动周刊》（1921） -> 第18号（1921年12月17日）

〔小说〕

南迁

节录《沉沦》

　　电车的轮声传近到他们俩人耳边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现在是回家的时候了。急急的走了一下，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前大街上的电车停车处，却好向西的有一乘电车的到来，他们俩人就用了死力挤上去。因为这是工厂休工的时候，劳动者大家都要乘了电车，回到他们的小小的住屋里去，所以车上人挤得不堪。

　　青年被挤在电车的后面，几乎吐气都不出来，电车开车的时候，上野的报时钟又响了。听了这如怨如诉的薄暮的钟声，他的心思又忽然的消沉起来：

　　“这些可怜的有血肉的机械，他们家里或许也有妻子的。他们的衣不暖食不饱的小孩子，有什么罪恶，一生出地上，就不得不同他们父母，受这世界上的磨折！或者在猪圈似的贫民窟的门口，有同饿鬼似的小孩儿，在那里等候他们的父亲回来。这些同饿犬似的小孩儿，长到八九岁的时候，就不得不去作小机械去。渐渐长大了，成了一个工人，他们又不同他的父、祖、曾祖一样，用自家的血液，去补充铁木的机械的不足去。吃尽了千辛万苦，从幼到长，从生到死，他们的生活没生半点变更。唉，这人生究竟有什么趣味。劳动者呀！劳动者！你们何苦要生存在世上？这多是有权势的人的坏处，可恶的这有权势的阶级，总要使他们斩草除根的消灭尽了才好。”

　　他想到这里，就自己嘲笑起自家来：

　　“呵呵，你也被日本的社会主义感染了。你要救日本的劳动者，你何不先救救你自家的同胞呢？在军人和官僚的政治的底下，你的同胞所受的苦处，难道比日本劳动更轻么？日本的劳动者，虽然没有财产，然而他们生命总是安全的。你的同胞，乡下的农夫，若因纳捐输粟的事情，有一点违背了，就不得不被虐杀了。从前做大盗，现在做督军的人，进京出京的时候，若是乡下人不知道，在他们的专车停车着的地方走过，就不得不被长抢短刀来砍死了。大盗的督库的什么武装自动车，在街上冲死了百姓，还说百姓不好，对了死人的家庭还要他们倍〔赔〕罪罚钱。你同胞的妻女，若有美的，就不得不被军人来好辱了。日本的劳动者到了日暮回家的时候，也许有他的妻女来安慰他的，那时候他的一天的苦楚，便能忘在脑后；但是你的同胞如何？不问是不是你的结发妻小，若督军、师长、道尹、县知事等类要伊去作一房第八、九的小妾，你能拒绝么？有诉讼事件的时候，你若送知事的钱，送了比你的对争者少一点，或是在督军衙门里没有一个亲戚朋友，虽然受了冤屈，你难道能分诉得明白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青年的眼睛里，就酸软起来，他若不是被挤在这一群劳动者中间，怕他的感情就要发起作用来。却好车到了本乡三丁目，他就推推让让的跟了几个劳动者下了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