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战地医院的墙而作
一
战场上四散躺着许多伤员,
从战斗者身体躺着的这整片地方
萌发起一块热流的麦田,喷洒开
声音粗壮的泉水。
血总是仰天地流淌,向着天空。
伤员发出呻吟,跟蜗牛一样,那是
伤员的身上有着飞翔的轻捷
那波浪的要素之时。
血嗅着海,它认识海认识酒窖。
海的酒窖,装满勇敢的酒,哪里有
颤抖的伤员在流血,就到那里
喷发,开花,待留。
我是伤员,瞧我吧:我需要更多的生命。
我所包含的太少,不足以承担
要从伤口里消失的血的重大任务。
不是伤员的人,请决定。
我的生命是幸福青春的一个创伤。
唉,青春属于不是伤员的人,属于从未感觉到
被生命所损伤,也没有在生命里
乐观地休养过创伤的人!
但是如果带着乐观走向医院,
医院就变成了没有愈合的创伤的果园,
对着血污的外科手术间门口
正在开放的花蕊。
二
为了自由,我流血,我斗争,我活着。
为了自由,我把我的眼睛,我的手,
犹如一株血肉的树,慷慨而顺从地
给予外科手术大夫。
为了自由,我感到我的胸中有着
比沙子还要多的心:我的血管生出泡沫,
我进入医院,进入洁白的药棉
仿佛进入白荷。
为了自由,我放弃了我参加的那些
曾经把身子在泥泞里打滾的人的枪战,
我放弃了我的脚踢,我的胳膊,我的家屋,
我的一切所发出的打击。
因为只要有一只空洞的眼眶出现,
那里就会放进一块看得见未来的宝石,
使得无数新的胳膊,新的腿脚,
在残损的血肉上生长。
不会衰退的汁液的鼓动,会得重新掀起,
那是我在每一个创伤里失去的身体的遗物。
因为我就像伤残的树木,会得重新发芽:
因为我仍然还有生命。
——《埋伏的人》(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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