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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妮·马克思致卡尔·马克思[241]


巴黎

  [1844年6月21日左右于特利尔]

  我的心上人,你看,我按法律同你算账,也不要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信还信;我是宽宏大量的,但是总希望两次提到我自己总会很快给我带来丰硕的果实——我衷心渴望的几行字,只写几个字告诉我你安康并且有点惦念我。我多么希望你惦记着我,希望听到,你真在思念我。在新的一天开始之前,我先抓紧时间把我们的小宝宝[注:燕妮。——编者注]的健康状况告诉你;要知道,这个第三者现已是我们联盟中的主要人物、她属于我,也属于你,是我们的爱情的最隐秘的纽带。可怜的小娃娃经过旅途的疲劳,身体不适,害了病;诊断结果除了腹胀之外,是最通常的伤食。不得不把肥猪[注:罗伯特·施莱歇尔。——编者注]找来,他决定找一个奶妈,因为不喂人奶是很难康复的。你想,我有多担忧。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可爱的小乖乖吃年轻、健康的奶妈的奶很不错。这个奶妈是巴尔贝恩的一个女佣人,一个经常给爸爸[注: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编者注]撑船的船夫的女儿。妈妈[注:卡罗琳·冯·威斯特华伦。——编者注]在喜庆的日子里总把这个姑娘当成孩子整个打扮起来,真想不到,这个每天由爸爸送一个克劳泽的可怜孩子,现在送给我们的女儿以生命和健康。她是很难救治的,但现在危险几乎已经过去了。她尽管受了折磨,样子还是非常可爱,那样洁白的小花,那样的纤弱和晶莹,象一个公主。若是在巴黎,我们当然无法度过这个难关,因此我们的旅行已经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好处。另外,我又回到我亲爱的可怜的妈妈身边,她原来是经过严重的斗争才同意同我分离的。
  她在维滕多尔夫家[242]很不愉快。他们是非常粗鲁的人。唉,若是我冬天知道可怜的妈妈的境遇,那就好了!我那时经常为她流泪和抱怨,可是你总是体贴和耐心。我们的奶妈还有一个好处:她还能当佣人,愿意跟我们走;她曾经在麦茨工作过3年,因此会讲法语。这样一来,我回去完全有了保证。这结果不是很好吗?可怜的妈妈现在开支很大,但她却分文不名。埃德加尔[注:埃德加尔·冯·威斯特华伦。——编者注]把她搜刮光了,然后写来一封封荒唐的信,欢呼革命日益临近和一切情况都将改变,而并不去着手改变自己的状况,这一点总是引起不愉快的开导和给疯狂的革命青年作点暗示。一般说来,改变现状的渴望多半是出现在这样的时候:人们知道,在看来没有波纹的平静的表面下人类内部却浪涛汹涌。
  我们从革命再回过来谈我们的奶妈。我要从余下的旅费中付给她每月4塔勒的月薪,还要支付药费和诊费。妈妈当然不愿意这样;然而她花钱供养我们已经超过了她的能力。她很可怜,但还要讲体面。特利尔人的确对她很好,这一点使我对他们多少缓和了一些。另外,我没有必要去拜访什么人,因为所有的人都来看我,从早到晚应接不暇。无法向你——列举他们的名字。今天我还招待了爱国者列曼。顺便说一下,此人心地善良,只是担心你的严肃的科学研究工作在那里会受到损害。不过,我对所有的人都采取矜持态度,而我的外表和装束也完全允许我采取这种矜持态度。首先,我比所有的人都高雅,此外,我在一生中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显得健康和有神采,这是大家公认的,海尔维格的一句恭维话:“我何时接受坚信礼?”在这里经常被人重复。我心里想:诉苦没有什么用,穷贫时没有什么人会帮助,一个人当他能够怜悯别人时才是幸福的。虽然我装出满足和富裕的样子,但是他们大家都还希望你下决心搞一个固定的职务。噢,这群蠢驴!难道你们自己就一定站得住脚吗?我知道,我们脚下的基础是不坚实的。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坚实的基础呢?难道他们不觉得,社会用以建筑庙宇和货摊的那块土地下面到处都有动摇的征兆?我想时间这只田鼠不久就会不再在地下挖洞了,——在布勒斯劳[注:现名:弗罗茨拉夫。——编者注]又开始闪电了[243]。但愿我们能够坚持,直到我们的小家伙长大成人。你能够给我安慰,你是我温情地热爱的天使,我的唯一的内心挚友,不是吗?6月19号[注:卡尔·马克思和燕妮·马克思结婚的日子。——编者注]我的心跟你的心贴得多么近!我的心对着你的心跳动得多么充实和欢快!
  我继续讲下去。在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我们可爱的小宝宝开始恢复健康和吸食新鲜的健康的奶汁。然后我迈出了困难的一步——这你是知道的。我穿上我的心爱的巴黎服装,我的面颊因害怕和激动而发烧。当我跨过门坎时,可以听见我的心跳的声音。一切都涌上我的心头。门打开了,小耶特[注:罕丽达,马克思的妹妹。——编者注]走出来,跑过来拥抱我、亲吻我、把我引进屋里,你的母亲[注:罕丽达·马克思。——编者注]和索菲坐在屋里。她们也立刻拥抱我,母亲开始同我谈起你,而索菲把我拉到沙发上同她坐在一起。她虚弱得可怕,憔悴不堪,恐怕难以复元。而且小耶特样子似乎更可怜。只有你的母亲容光焕发,可以说很高兴,几乎是欢乐的和激动的。哎呀,喜悦得几乎让人受不了。所有的姑娘们都很热情,特别是小卡罗琳。第二天早上,你的母亲九点钟就已经到这里来看小家伙。午餐过后,索菲来了,今天早上小卡罗琳来看我们的小天使。你能够想象这种变化吗?我很高兴,妈妈也同样,但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可真是事事如意,不过在我们这里不如说只有表面上如意。我只是顺势强调说如意而已。
  这不是有趣的新闻吗?你想一想,时间过得多么快,甚至肥猪们也变了;施莱歇尔也不再是政治家和社会主义者,但是也大谈其劳动组织等等。据弗兰肯塔勒说,这里的情况已经完全变得令人厌恶。虽然他也认为我们一伙人是半疯子,但是他觉得,你早就应当向鲍威尔进攻了。
  卡尔啊,你尽快实施你的设想[244]吧。尽快给我点信息。我在这里完全浸沉在温情的母爱中,我们的小宝宝受到抚爱和照料,整个特利尔在凝视,在注目,对我表示惊奇和殷勤,但是我的心灵同你在一起。啊,假如我能够那怕偶尔看到你,问问你这是为什么,那有多好。或者给你唱一句:“你是否知道何时是后天?”我的心,我多么想吻你,毕竟不能总有足够的冷菜,亲爱的,不是这样吗?你还是看一看《特利尔报》,它现在办得不错。你的情况怎样?我离开你已经一个星期了。没有奶妈,在这里就是有品质最佳的乳汁,我们的小宝宝也挽救不过来的。她的肠胃完全失调。不过,今天施莱歇尔向我担保,她现在得救了。唉,假如可怜的妈妈没有那么多的操心事,特别是不必为埃德加尔操心就好了。埃德加尔利用当代一切大事,一切社会灾难,只是为了掩盖和粉饰自己本身的渺小。假期又到了,虽然他做完了自己的课业,但是考试又没有考好。这是不能原谅的。母亲不得不省吃俭用,而据他自己来信说,他在科伦逍遥自在,跑遍了一切歌剧院。关于他的姐姐和小燕妮,他说话非常温情,而我不能对这种胡扯的人讲温情。
  我的亲人,我们的未来,不论是不远的未来还是遥远的未来,常常使我揪心,我想我将会因我在这里所表现的矜持和自豪而受到惩罚。如果你能做到,就为此安慰我。在这里人们常常谈论固定收入。对此我则炫耀自己的玫瑰色的面颊,白嫩的皮肤,天鹅绒的短斗篷、带羽毛的帽子和时兴的发式。这是最好的和最有说服力的论据,如果我将为此而被击败,那么谁也看不出这一点。小家伙长得特别白嫩、可爱和漂亮,引起大家的惊叹。施莱歇尔对孩子非常关心和亲切。今天他根本不想去,后来雷神,然后雷韦尔洪、然后列曼、波佩、一个个接踵而来。昨天劳布弗罗什偕其满脸皱纹的夫人也来了。我没有见过她。刚才你家里人也来了。索菲穿着一身漂亮衣裳。但是她看来很不好!!!
  如果见到齐本克兹和海涅,请向他们转致问候。我不久就会收到回音吧?你有没有勇气唱龙寿姆的邮差[注:阿·亚当的喜歌剧《龙寿姆的邮差》。——编者注]
  只是写东西不要那么动火和生气。你的其他文章作用大了多少,这你是知道的。要如实地写,但要委婉,幽默,轻松。我的亲人,你要让笔在纸上自由地滑动:即使它在什么地方绊住了,甚至整个句子将是笨拙的,也不要紧。你的思想反正始终在戒备着,就象老近卫军的充满勇敢精神和威武的掷弹兵一样,而且也会说:elle meurt,mais elle ne se rend pas [注:——她宁死不屈。——编者注]。如果制服穿得松一些,而不绷得那么紧,该多神气?法国士兵的一身轻松自由的军装看起来有多么漂亮。想一想我们的笨拙的普鲁士人吧。难道他们自己不感到讨厌!松一松皮带,解开领口,移动一下头盔——让分词畅行无阻,让字词各得其所。投入战斗的军队不必按照操典行进,难道你的军队不投入战斗?祝统帅,我的黑发的先生成功。
  再见,亲爱的,我唯一爱的,我的生命。我现在住在自己的小德国,跟小宝宝和妈妈在一起,使我心里隐隐作疼的是你不在这里,我的心投向了你,等待你和你的黑邮差。
  再见!

  你的 希普和什利勃

第一次发表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补卷1968年柏林版第1部分
原文是德文



  注释:
  [241]这封信是燕妮·马克思为了看望她的母亲卡罗琳·冯·威斯特华伦于1844年6月中旬带着同年5月1日出生的女儿燕妮从巴黎回特利尔后写的。燕妮于1844年9月返回巴黎。——第512页。
  [242]1843年底,燕妮·马克思的母亲卡罗琳·冯·威斯特华伦从她丈夫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死后居住的地方克罗茨纳赫又回到特利尔。她可能在特利尔税务稽查员维滕多夫家里住了一些时候。——第513页。
  [243]暗指1844年夏西里西亚织工风潮的余波(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42卷第209—213页)。——第514页。
  [244]指马克思计划写的批判布·鲍威尔和其他青年黑格尔分子的著作。这个计划后来实现了,他同恩格斯合写了《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作的批判》(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卷)。——第5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