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卷

弗·恩格斯

对塞瓦斯托波尔的围攻



  在阿尔马河会战以后,联军在克里木的主要成就就是腊格伦勋爵由阿尔马河向巴拉克拉瓦的著名的侧敌行军;由于这一行军,战局的明显任务——攻占塞瓦斯托波尔——就缩小为对俄国要塞的一部分(而且是最薄弱的一部分)进行coup de main〔突然袭击〕:固然,这次行动预定要消灭俄国舰队、破坏造船厂和军火库,但是规定联军在完成这个任务后必须立刻撤退。整个行动表明,情况就是这样。这就是放弃对要塞的北部正面,即瞰制整个要塞和唯一能使攻击具有决定意义的北部正面的攻击;因而,这就是远征军公开承认没有能力完成自己计划中规定的任务:完全攻占塞瓦斯托波尔。然而,像我们以前所报道的,人们正是用了无数充满夸张词句和含糊空话的篇幅,把这次行军吹嘘成指挥艺术的杰出表现。就连在当地派有记者的伦敦各大报纸,也只是在一个月以后,而且看来是得到政府的暗示以后,才透露了真情。例如,伦敦“泰晤士报”只是在10月28日才公布了真实情况,它谨慎地暗示:到目前为止,整个战局的任务看来只解决了一小部分,而海湾北面的堡垒,如不自愿投降,就未必能够攻下。当然,“泰晤士报”希望这些堡垒会彬彬有礼地投降,因为一旦要塞的主要部分被攻占,一切附属工事就一定要投降。事实上,不是北堡依靠塞瓦斯托波尔,相反地,是塞瓦斯托波尔依靠北堡,而且我们很担心,单凭我们同行的想像,是不足以攻取这样坚固的要塞的。
  不管怎样,自从上面谈到的这次“光荣的行军”以来,联军没有作出一点多少值得夸耀的事情,因此我们不能够责难我们的英国同行对这次行军如此大吹大擂。至于这次围攻的经过,目前还属于大概连他们自己也宁愿尽量少谈的话题。但是,既然我们首先应当态度公正,也就不必那样客气。事实是,在这场本来已经够奇怪的战争中,这次围攻是最奇怪的事情之一。看来,这次战争中的特点,就是深信野战工事是不可攻占的。首先从沃耳特尼察说起,俄军在那里用旧式的炮击法进行了几小时的轰击,然后才试图以强攻夺取工事,但是没有成功。在卡拉法特,俄军甚至不敢攻击,在锡利斯特里亚,简单的土质工事撑住了进攻者的主要突击,并且当这种工事几乎已被夷为平地时,它仍然在抵御敌人猛烈的攻击。还有,我在在塞瓦斯托波尔,简单的野战工事线竟荣幸地看到自己面前架设着大量的破城炮队和比攻打最完善的要塞所用的还要多得多的重火炮。这次围攻非常突出地证明了一个事实,即在长久的和平时期兵器由于工业的发展改进了多少,作战方法就落后了多少。假如拿破仑看见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外架起八英寸和十英寸口径火炮的炮队,他定会哈哈大笑。但是,这还远不是事情的全部。
  联军约在10月1日占领了阵地,但是在10月8日或9日才开始挖掘堑壕,而且到10月17日还一病未发。这次拖延的原因是火炮未能更早地运到当地。它们总共只需要通过四、五英里的路程,而且地面坚硬,只有一些起伏不大的斜坡,有一段还是已经铺好的不坏的道路。但是没有驮载的牲口。在牲畜比任何地方都多的克里木,竟然没有驮载的牲口!在拜达尔谷地,从黑山顶可以看见许多犍牛,其数量之多足以把整个联军舰队拖过高山而有余。但是拜达尔谷地是哥萨克自由通行的地方,联军骑兵去袭击时可能遇到这些可怕的敌人。此外,联军应当与当地居民保持良好的关系而不去侵犯他们的财产。英国报纸企图以这些遁辞来避免承认事实的真相:腊格伦和康罗贝尔虽然从南面封锁了塞瓦斯托波尔,但本身又被缅施科夫的警戒部队封锁在黑河旁边。情况正是如此,这一点只要用下述事实就可以证明了:根据所有的报道,包括最近的报道,联军被迫食用咸肉,因为他们不可能得到鲜肉了。
  10月3日,俄军5个营在因克尔芒附近渡过黑河,而且他们被允许自南面进入要塞,“因为这对联军只会有利”。多么别开生面的战法!我们所说敌人已经被击溃、被瓦解、被歼灭,但他们却在联军眼皮下面把3000人派进塞瓦斯托波尔。敌人是否有某种理由这样作呢?如果敌人有理由把这些部队派进要塞,那末腊格伦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客客气气地让他们进去。他认为城市会过于拥挤;有什么根据,现在还不清楚。不管怎样,俄军除了防线以内有4平方英里的地区外,还有整个北岸和在它后面的全部地区,在10分钟内便可以把一切多余的部队调往那里。把仅有一面被封锁的城市说成已经过于拥挤,这无论如何是荒谬透顶的。
  在最初得知登陆的消息时,我们曾预言过,如果战争拖延下去,时疫将是联军最凶恶的敌人。现在时疫正在猖獗,至少就英军而言,由于工作做得很糟,情况更加严重。的确,由于这一原因,病员很少得到照顾,以致腊格伦勋爵不得不对医务人员严厉申斥。但是情况还不仅如此。医官在君士坦丁堡,药品的储备在瓦尔那,而病员在巴拉克拉瓦。对于路易·波拿巴不久前在布伦所讲的新军事论点,即一支军队要占领良好的阵地,必须配置成三角之势,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实例吗?随着季节转冷,疾病加剧了,团队人数逐渐减少,——英军一个团出征时是1000人,现在有战斗力的兵士不会超过600人,——而军事行动仍然那样迟缓地进行。最高统帅部的陈规旧套——40年和平环境中训练的成果,是不可能被这些小事动摇的。让军队毁灭吧,只要能根据女王陛下的条例夺下塞瓦斯托波尔就行了!  在通常的围攻中,围攻者总是竭力使先头炮队尽量接近敌人的工事,600—700码就算是很远的距离了。然而根据腊格伦的说法,在像这一次这样的大规模围攻中,并且围攻的又多半是简单的野战工事,就应当用相反的方法。敌人让我们接近到700码,但是我们决不应当做敌人所希望的事情,这便是腊格伦的说法。于是他把自己的炮队配置在2500—3000码的距离上;如果战报在这一方面留有哪怕最细微的可疑之处,我们就会认为这一事实是不可能的。以后,他接近到1500—1200码,并且对于为什么不开火这个问题,他终于说:破城炮队要想进行有效的射击,应配置在距准备打开缺口的工事300或400码的距离上!在远距离的炮队内一定有朗卡斯特炮[297]和十英寸的远射程炮,因为英国炮兵显然有这样的见解,即这些火炮像望远镜一样,只适用于远距离。的确,完全适用于海军炮兵的这种远距离射击,在应用于陆军炮兵时造成的混乱超过了它带来的好处;这些可笑的炮队便是例子。
  引起这种种天才的巧妙战法的塞瓦斯托波尔的向陆一面的工事,是由下列几部分组成的:在西面(法军在这一面攻击)有卡兰亭炮台凸出的一个或两个正面。它的后面是带射孔的垒墙,这道垒墙一直延伸到卡兰亭湾的尽头,它的终点是筑在山冈上的圆形塔楼,这个塔楼是周围土质工事的内支撑点。从这里到港湾的尽头筑有约3英尺厚的垒墙,它从西南面环绕着塞瓦斯托波尔。这段垒墙尽管很容易整修好,但据说完全不适宜于防御,因此在它前面另有不大的土质工事作掩护。由港湾的尽头向东到军港(英军攻击的正面),如果不算和上述塔楼相类似的周围有眼镜堡作掩护的两个塔楼,总的说没有什么正规的防御工事。此外,这里还有一些不正规的土质工事,如果相信比达耳夫上尉发表的在当地绘制的草图是符合实际情况的,那末这一切只构成了一个极寻常的营垒。不管怎样,这些草图中只标出了一道由一些背面敞开的工事构成的防线;这里没有俄军非常喜欢的闭合式多面堡。但是很难相信,全部情形就是这样。如果的确只需要夺取这一道防线的话,英军也许早就用白刃战把它攻下了。必须考虑到,后面还有第二道多面堡防线。
  俄军在全部工事里都配有海军重炮,这是他们能够为这些火炮找到的最好的使用场所。但是他们的射击技术极差。他们日夜不停地用这些火炮射击敌人,而一百发炮弹只有一发命中目标。可能正是这种拙劣的射击促使腊格伦勋爵把暂壕挖在3000码远的安全距离上。据报道,经过联军舰队和陆军3天的炮击后,英军在自己的攻击正面上打开了一个缺口;而法军在攻击正面上还没有做到这一点。一当他们打开缺口,就应开始强攻。如果我们不是从可靠方面得知联军在多远的距离上配置他们的炮队,那末用200门如此大口径的火炮需要三、四天才能粉碎这些防御工事的抵抗,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这就是我们对迄今获得的结果所能报道的一切,不管这些行动的结局如何,可以肯定地说,对塞瓦斯托波尔的围攻在战史上将是独一无二的。


弗·恩格斯写于1854年10月30日
作为社论载于1854年11月15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236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注释:
  [297]朗卡斯特炮是以其发明者的名字命名的英国八英寸椭圆形螺旋膛火炮。朗卡斯特炮首次被英国人用于克里木战争;以后没有被广泛使用。——第5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