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遷移於香港的托派組織
· 一、托派對中共取得勝利的決議 |
「一、中共已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二、中共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實質是一種赤祼祼的邦拿巴特軍事獨裁,是資產階級性質的政權,包含著極其複雜而深刻的內部矛盾,這種政權充滿爆炸性,極其不穩定的,在未來矛盾發展的進程中,尤其在無產階級和貧農的壓力下,政權不可避免地要進行『肅清』運動,排除某些資產階級分子,但他對代表無產階級和貧農利益的革命派別的打擊,將更為嚴厲;三、在維護私有財產制的原則之下,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完全沒有觸動,資本主義經濟支配關係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在接收『官僚資本』只不過由新官僚壟斷代替舊官僚壟斷而已。中共所實行的土改,由於保護地主富農的工商業生產,發展新富農經濟,土改是不澈底的。在財政方面,由於龐大的官僚機構和軍隊的開支,全靠印刷機和苛捐勒索來維持;因此,通貨膨脹與民眾負擔,比之國民黨統治時代更為加速和加深。這個《決議》在共產黨取得政權的初期制定,對共產黨所走的路向,還沒有看清楚,所以對《決議》所論述的中國革命前途,並不準確,而對共產黨的性質、政權的變化、政權、社會性質……等等問題後來都有不同的說法。共產黨取得勝利,走上政權,而托派過去的「革命綱領」卻沒有實現,於是托派內部進行「反思」(檢討),有各種各樣的「自我批評」。
故此,在所謂『新民主主義』路線之下便不可避免的要發生下列的基本矛盾:A、在經濟上必須得到外來援助,沒有外來援助,經濟必然衰敗下去。蘇聯不可能給予援助,就必須向英美帝國主義妥協和屈服,然而這條路是致命的。B、在經濟沒有出路的情況下勢必加強工人勞動,壓低工人待遇,這樣在中共和私人資本家與工人間的矛盾勢必日益深化。C、新富農與貧農之間的矛盾,中農將兩極分化,土地將重新集中,貧農與富農的對立,將日趨深化與尖銳化。D、城市貧苦的小資產階級(小手工業者、小商人、店員等),只有日趨貧寒。E、中共軍隊,城鄉經濟日趨衰敗,財政困難無法改善其生活,並且受城鄉階級矛盾的影響,大有可能分化、瓦解。F、經濟無出路及城鄉階級矛盾嚴重,反映到『聯合政府』內部,就會使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黨派與共黨發生摩擦、衝突、甚至破裂,共黨本身也將發生分化、分裂。G、蘇聯將用一切手段控制中共,支配中國。美國則通過各種渠道來影響『民主派人士』,形成潛勢力或『第五縱隊』。這樣美蘇間的矛盾,以新方式進行不可調和的鬥爭。H、而克里姆林宮勢必對中共加強壓力,提出苛刻的要求,其結果將在中共內部引起『鐵托主義』。
以上這些基本矛盾,隨著國內外局勢的惡化,而加深和加速起來,如果沒有國際革命的勝利干涉,而中國就不可避免地投進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浩劫中。
中國革命共產黨的歷史任務,是與中共的邦拿巴特軍事獨裁,新民主主義路線進行鬥爭,我們根據《過渡綱領》,針對當前現實,特提出如下的鬥爭綱領:
A、一切民眾必須有集會、結社、言論、出版、信仰、思想、罷工、組織政黨、批評當局完全自由,反對軍事獨裁的一切控制和壓迫。
B、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工人自由組織工會,按照物價指數增加工資,反對減低工資、凍結工資。
C、立刻沒收地主土地,由貧農委員會平均分配給無土地及土地不足的農民。停止一切徵糧、借糧、獻糧、獻金等的苛捐勒索。規定單一合理的土地稅。
D、對一切小生產者,由國家銀行給予低息貸款,使其以改進生產。
E、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收回九龍、香港、澳門及旅順、大連,沒收帝國主義在華的一切產業,反對克里姆林宮企圖變中國為東歐國家。
F、組織工農民軍,代替現有的武裝隊伍和員警。
G、國內各弱小民族完全自決,得建立獨立的政權。
H、立刻召集普選全權的國民會議,代替『政治協商會議』解決國家當前的一切重大問題。
I、立刻建立工農兵蘇維埃,準備建立工農政府以代替『聯合政府』。
只有根據這一政綱進行不屈不撓的鬥爭,擺脫共產黨的控制,起來進行革命鬥爭,建立工農政府,一直走上社會主義的道路,並把這革命運動推到整個東方及全世界,才能阻止第三次大戰的浩劫。
國民黨已被送進墳墓,但代表小資產階級的『共產黨』,其本身所含有的矛盾不在國民黨之下,它的命運不是被革命摧毀,就是葬身於第三次大戰之中,中國澈底解放的任務已落在中國革命共產黨的雙肩上,我們相信,一旦獲得群眾的擁護,就能夠有巨大的力量來完成中國的歷史任務。」172
「儘管我們上述觀點與你有極嚴重的分歧,我們托洛茨基主義者,自覺到革命的責任,仍盡一切能力贊成和支持你們已獲得的革命成果(為推翻蔣介石政權與土地改革)。我們參加了你們黨發動的所有進步運動與鬥爭,如肅清蔣介石殘餘勢力的鬥爭,土地改革運動,抗美援朝鬥爭等等。而且我們隨時準備盡我們一切能力保衛這些革命成果,反對任何帝國主義(特別是美帝國主義及其走狗蔣介石)的進攻。」第四國際,美國的托洛茨基主義者反對美國給予蔣介石的支持及對朝鮮的侵略。錫蘭托洛茨基主義者支持你們的革命運動。25年來我們托派為了民族獨立,為了無產階級與農民的解放,為了社會主義的前途,反對帝國主義及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曾經進行了最堅決的鬥爭。而今「你們又根據甚麼理由如此殘酷地迫害在同一戰線上的最堅決的戰士托洛茨基主義者呢?」
「假使你們能拋棄斯大林官僚主義與機會主義而回到馬列主義及十月革命的傳統立場上,我願意盡我力之所能來支持你們,以及在推動這個革命向最後完成中與你們共同合作。」174中共並沒有理會彭述之的呼籲釋放托洛茨基主義者。1954年夏間,各地軍事法庭對被捕的托派分子實行宣判,判處三年至無期徒刑各個不等的刑期。大多數宣判後立即分赴各個勞改場勞動服刑,少數人留在監獄內服刑。
「托派訂出一個正確的抗戰綱領,但只會拿它來作空泛的宣傳」,「卻不會拿它來具體運用」。中國托派領袖僅是宣傳家。「至於領導實際政治行動和群眾組織工作,他們是不勝任的。」只作宣傳,忽視具體的政治行動,這是中國托派致命的弱點。「抗日戰爭是歷史性大好時機,也是一次決定性的考驗。中國托派考得慘敗,這就差不多決定了自己以後的命運。」177蘇達(向青)所提出的問題:1.中共為甚麼會取得勝利;2.階段論的中共卻進行不斷革命而取得勝利;3.奉行不斷革命論的托派反而失敗了。
「那些早已接受了不斷革命論的正統馬列主義者(托派),雖然掌握了正確的革命戰略路線,有了正確的綱領,但是沒有成熟到懂得客觀形勢具體地運用革命策略和選擇每時期最主要的實際的工作。反動的年代,不但不能增加他們的經驗和提高他們的政治能力,反而使長期關在小圈子裡的他們不知不覺間滋長一種孤芳自賞、憤世嫉俗的宗派主義心理。因此在抗戰期間和其後的內戰期間,他們都雖然曾有正確的戰略路線,卻限於一般的宣傳工作,反覆背誦不斷革命的公式,而不曾努力去和當時中共領導下的廣大群眾的鬥爭建立聯繫(在抗戰時沒有參加敵後武裝鬥爭,內戰時沒有真正積極支持解放戰爭和土改鬥爭,沒有利用農民的英勇鬥爭鼓舞工人起來。)這樣,他們就始終站在革命運動的邊沿上,幻想在現實的群眾運動主流之外,掀起一個革命,對大事變只有批評沒有行動,完全談不到積極影響事變,更談不到爭取領導權。工人運動因為完全得不到政治領導,也就不能上升到革命的高度,所以中國革命一方證明不斷革命論(客觀革命的規律)的偉大力量——反不斷革命論的中共終於被迫走不斷革命的道路。所有違反這條路線的政策都令革命和它本身遭受到打擊和腐化;另方面也證明僅掌握到革命理論而沒有正確的具體行動策略,也是不能起作用的。正因為中國不斷革命信徒的幼稚無能,才讓領導中國不斷革命達到勝利的責任落在階段論的身上。」178
「中國T派過去無疑是有正確的戰略路線,但沒有實現這條路線的合適方法。具體說來,情形如下:從我們的基本戰略方針出發,中國T派堅守了這樣一條工作路線:集中力量於大城市,在工人階級中進行宣傳組織,以革命民主要求為基礎,發動並領導經濟鬥爭與政治鬥爭,由此去建立一個無產階級強大的革命黨,並由此去推動全國城市和鄉村中被壓迫被剝削群眾起來革命,推翻國民黨資產階級的反動統治。」1937年8月以後,全面抗戰開始,沿海地區被日軍佔領,大部分工業癱瘓;另方面政治中心移到內地,「政治生活完全以戰爭為樞軸,一切社會矛盾透過了戰爭問題表現出來,此時武裝鬥爭成為唯一可行的鬥爭(放棄這項鬥爭便是放棄任何鬥爭),而革命者想要接近武裝是相當方便的;這時候,中國T派的領導機關仍死守在陷敵的上海……在租界上空談擁護抗戰,毫不計劃在行動上參加戰爭,藉以拿起武器,藉以在戰火中建立起一個戰鬥的黨,在戰火中培植與增加自己的力量,這至少在今天的回顧中,應該坦白承認是大大地錯了。」中國T派不參加與領導武裝鬥爭,「註定了中國T派的終於失敗。」
在第二次革命後的局勢,使我們的工作方法得不到任何結果,國民黨在城市進行大規模的搜捕行動。托派在上海從1931年5月至1937年8月,中央機關差不多每半年遭受一次極嚴重的摧殘,「談不上發展,更談不到發展成一個群眾的黨。」那時候,農村有普遍的農民鬥爭,反動統治在農村不甚厲害,我們本可以到農村去開闢戰場;「但我們堅決反對這樣做」,是違反我們既定方針的。
中共當時在城市中的遭遇比我們嚴重,他們不是原則的空談家,而是實幹的經驗主義者,他們便傾全力在農村中開展工作。他終於保存了一個數量大、組織嚴、行動性強的政黨,同時「保存了能征慣戰、政治覺悟遠較國民黨軍隊為高的武裝部隊。」
「中國史派保有這兩個支點,一直到抗日戰爭與世界大戰這兩個『特殊條件』出現,他們便能利用這些『特殊條件』來取得革命勝利。」
T派緊守城市,專心工人運動,為此付出巨大代價,在重重打擊下不考慮變換工作地區與對象,「這在原則上說來無可非議,這情形是無可避免的,因為在那個時期,革命實際經驗終究不曾給我們指出過可以保證工農革命勝利的其他道路,而且真要進行武裝鬥爭,對我們當時那樣的宣傳小團體,在事實上也確實極難開始的。」
「在殖民地半殖地國家中,一個決心要代表工人階級利益的革命組織,祇要它有一個革命的政綱,切實進行革命活動,具有相當長之的革命傳統,在國際上與別國的工人革命保持著兄弟般的聯繫,在組織路線上始終注意階級差別,而且充份准備一有可能便大量吸收工人中的優秀分子入黨——具有這樣條件(或品質)的組織,其工作地區並非一定要無時不離城市,其黨員的爭取對象也並非要無時不限於工人,其階級性質仍可在相當時間內保持不變的。」在某些落後國家中,吸收農民入黨,是唯一可能建立一個革命政黨的,「並不違反無產階級政黨的建黨路線。」我們從中國T派的消極經驗中,得出教訓:「只要政治上和組織上能堅守階級路線,那未在客觀形勢的逼迫之下,主要屬於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革命者集團,一時被迫離開城市與工人階級,去組織並率領廣大貧農進行革命的民主鬥爭,採取武裝鬥爭的形式,也可能(當然不一定)建立起一個無產階級的革命黨,在這樣的黨的領導之下,農民的武裝鬥爭也不是沒有勝利前途的。」180
「廣大被剝削階級、廣大革命青年和中間階級淪於破產的層份,則基本上結集成為反殖反資運動連結起來,和使香港的革命運動同世界各地的、特別是中國的革命運動結合起來,在推翻殖民統治的同時結束資產階級的統治。」「解放香港,使它在社會主義道路上謀求發展,是中國革命尚未完成的任務。」而目前香港工人階級情況怎樣呢?「由於中共所發動的或領導的工人鬥爭接連失敗,相應地引致工人階級內部政治的意識低落。特別是在1967年『反英抗暴』運動失敗之後,原有的階級意識強烈同時擁護中共的大量工人群眾,已因鬥爭失敗失去原來的活動基地」,他們轉業了。但是,新興的行業,許多青年職工中心出現,許多人渴求投進青年激進運動,我們對青年工人的任務,就是「提高他們的階級意識,逐漸引導他們在其社會崗位上從事階級鬥爭。」
「解放香港,首先必須推翻英帝的統治,這是革命底直接任務。但香港人為要獲得真正的解放,必須剷除一切資本主義力量,實行財產公有制,走上社會主義的道路。只有這樣,它才能與已實行了國有財產制的母體(中國)相結合。這結合可以給予中國的社會主義發展以有力的推動,也可以使香港在經濟上獲得充份的物質供應,和在政治上、軍事上獲得充份的支持,抵拒外來的壓力而向前發展──這是歷史規律所預示的必然方向。」最後,提出行動綱領:
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共產黨並沒有接受請求,托派人員仍然被監禁在監獄或勞改場。
中國第五屆人民代表大會:
正當你們慶祝「四人幫」倒臺的一周年,召開第十一屆黨代表大會,並宣佈要「發揚民主」的時候,我們僅向你提出一個最起碼的民主權利要求。
廿五年前,在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廿二日的夜間,你們秘密地,因而是非法地逮捕了全部留在國內的中國托洛茨基主義者。
現在我們要求:為了在行動上證明你們確有發揚民主法治的決心,你們應當將為數三百左右的被捕中國托派所遭受到的命運,立即公佈出來;並將一切現尚生存的在獄中托派,立即釋放。
我們,下面具名的社團,並非都是托洛茨基主義者,有的是,有的不是。但我們一致認為:將數百名的異己者秘密拘禁,不以公開與公正的審訊,並且一直監禁達廿五年之久,這是極端的不民主,這是肆無忌憚的違法亂紀!
我們又認為中國托派和國際托派一樣,始終是革命的共產主義者。在過去數十年中,他們堅決反對中國的反動勢力(最初反北洋軍閥,後來反國民黨),堅決反對帝國主義,堅決參加了中國的民主革命與社會主義革命。為了這些鬥爭,他們中間有不少人曾經受過長期監禁,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因此,不管他們和你們之間在有關革命的戰略和策略上有過多大歧見,他們卻絶對不是像斯大林所誣陷的甚麼「反革命」派。他們絶對不該被捕或監禁的。
在被捕者中,我們知道有鄭超麟、何資深、尹寛、劉廣秀、李洛明、周仁生、林松褀、蔣振東等老革命家。關於這幾位中國共產主義運動前輩戰士的生平,你們該和我們一樣清楚。他們之中,有不少都是二十年代初期起便參加了革命。在一九二五──一九二七年大革命中,他們都曾以各級領導人資格作出過卓越的貢獻。革命失敗後,他們又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酷迫害。在迫害下,他們都始終不屈,矢忠矢誠於共產主義的事業。
像這樣的革命共產主義者,你們,如果是名實相符的共產主義者,那就絶對不該如此對待他們的,你們應該接受我們的要求:立即恢復所有這些人的自由,容許他們發表意見,讓他們無拘無束地進行活動。最低限度將鄭超麟、何資深、尹寛、蔣振東,以及劉廣秀、李洛明、周仁生、林松褀等人的遭遇和近況,先行公佈出來。袛有這樣,才能表示你們真有決心去發揚民主與法治。也袛有這樣,你們宣揚自己與「四人幫」的惡劣作風有所不同,才有點真實內容。 致
革命的敬禮!
簽名者:
赤道月刊
十月評論社
新思潮月刊
戰訊週報
信達出版社
一九七七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