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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仁慈的人

伊·尼·哈巴罗夫



  1918年6月的一个夜晚,我,铁路军事革命委员会委员,在莫斯科—库尔斯克铁路管理局值班。
  当时在我们这条线路上进行着把兵团从库尔斯克向东方调遣的工作。沿路下达了命令:“给军用列车让路。”
  夜里二时许,报务员慌慌张张进来对我说:
  “哈巴罗夫同志,有一个人不停地发报找军事革命委员会,但又不理会我的回答……”
  我走到电报机旁。最后弄清楚了,是切尔尼站在呼叫。发报的是一个报务员。从他不连贯的叙述里了解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列开往东方的军用列车进了站,在那里被征粮队拦住了,要检查所有车厢内的东西。征粮队开始搜仓的时候,红军战士在睡觉。
  “我们是往前方去的,却被怀疑搞投机。”红军战士都愤怒了。双方吵了起来,很快就开了火。几颗子弹射进了车站的窗户,车站值班员跑了。只剩下一位年轻的报务员守在岗位上。他吓得爬到桌子底下,从那里伸出手来打电报找军事革命委员会。
  我们立即采取措施把列车打发走。我把发生的情况向交通人民委员涅夫斯基[1]作了汇报。
  早上,人民委员来电话说:
  “十一点我来找您和铁路工会委员会主席,你们把夜间冲突的全部材料收集好。我们一起到克里姆林宫去——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要我们去。”
  去克里姆林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马上就要见到列宁了,心里很激动,真不知该怎么才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结果却再简单也没有了。
  在人民委员会的会客室里,涅夫斯基报告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说是莫斯科—库尔斯克铁路上有人要见他。
  几分钟以后,我们被请进了办公室。那里除了列宁,还有斯维尔德洛夫[2]
  我们走进办公室,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和雅科夫·米哈伊洛维奇都站起来和我们握手。
  “你们好,你们好。”列宁说,“请坐。”
  我们坐在桌子旁边的小沙发里。
  “请讲吧,你们铁路上情况怎样?机车和车厢修理得怎样?主人们的情绪怎样?每天发多少面包?……”
  我看到伊里奇关心的是我们的切身问题,并想和我们谈心,这才定下心来,详详细细地汇报了铁路上的情况。
  “有时候没有面包,我们就分发葵花子当口粮,”我坦率地说,“工人们认识到粮食困难,照样干活。当然,也有破坏劳动纪律的情况——有人擅自离开岗位到外省去搞粮食……”
  伊里奇仔细听着我讲,不时往笔记本上记。最后,我详细讲述了切尔尼站上发生的冲突。
  我谈完后,伊里奇转身对雅科夫·米哈伊洛维奇说:
  “您看,库尔斯克铁路上有多么好的群众!不过,他们的纪律不完全……“
  然后,他对我们说:
  “同志们,请提高铁路工人的纪律性,这样,你们就不会发生象切尔尼站那样的不愉快事情。你们自己知道,那里发生了令人气愤的事情!我们应该和白卫军作战,但在你们切尔尼站,自己人打了起来,这都是因为纪律松懈的缘故。要是切尔尼站站长比较守纪律,他就不会屈服于征粮队拦住列车的非法要求,也就不会发生冲突,不会妨碍列车开往前方。”
  “而您,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列宁对涅夫斯基说,“请多多帮助库尔斯克工人们,他们处境困难,他们那条线路上集中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投机商、粮食贩子、白卫军。单靠库尔斯克工人们来维持秩序是困难的。”
  于是我壮大了胆说: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铁路上的征粮队影响我们的工作……”
  列宁注视着我问道:
  “您看怎样,能把他们撤掉吗?”
  我看到,雅科夫·米哈伊洛维奇听到这问题时微微一笑。我意识到,我“说漏了嘴”,目前撤消征粮队是不应该的,我就说,无论如何应该限制他们的职权,让他们不要妨碍铁路工作。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沉思了一会,就给粮食人民委员瞿鲁巴打了个电话说,莫斯科—库尔斯克铁路工作人员对征粮队有意见,并要求整顿他们的工作。
  列宁和我们分别时说:
  “同志们,请你们尽快加强铁路工人的纪律性。”然后,仿佛是无意地,俏皮地微微眯起眼睛说:
  “希望你们不要把切尔尼站站长处分得太厉害,要好好分析情况……”
  以后几次我再见到列宁是在1922—1924年。
  1922年6月,莫斯科市委派我到哥尔克去工作,当时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那里休息和疗养。
  我在那里主管技术部门——发电站、自来水设备、暖气。
  7月,我们开始检修、准备过冬的暖气。在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办公室里,我们发现放热器的部件坏了,需要调换。
  我对玛丽亚·伊里尼奇娜[3]说了这件事。她回答我说:“我这就去和伊里奇谈。”说罢,就走到他办公室去了。
  几分钟以后,她和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一起走出来。玛丽亚·伊里尼奇娜把我介绍了一下。列宁问我:
  “您干吗要把我迁出去啊?您为什么要这样?要知道,冬天谁也不会住在这屋里,您为什么要对房屋供暖呢?”
  我解释说,不供暖,房屋会损坏。
  “那你们到哪儿去取燃料呢?”列宁问。
  “我们在森林里已经储备了一些掘起的树墩。”
  “嗯,如果是当地的燃料——那是另一回事。你们不让我住在屋里要多久啊?”列宁微笑着问。
  “最多一天。过夜无论如何总得在自己家里……”
  “好吧,拿你们有什么办法,”列宁叹了口气,“技师是倔强的人。什么时候要把屋子空出来?”
  “不需要空出来”,我回答说,“明天早上您出去散步的时候,我们把放热器拆下来,拿到工场去修理,您晚上散步的时候,我们把它装好。”
  伊里奇十分惊奇。
  “这么快?”
  我表示一定能做到。
  “工作效率很高啊。”伊里奇说。接着他想起了什么,就问我:
  “您的脸我好象有点熟,我们在哪儿见过面吗?”
  我告诉伊里奇,1918年在他办公室里我们曾经见过面,伊里奇俏皮地微笑着说:
  “现在大概征粮队不再妨碍铁路工作了吧……”
  9月的下半月雨季开始了,屋里又冷又潮湿。
  玛丽亚·伊里尼奇娜到发电站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开暖气,因为屋里冷,她担心伊里奇会感冒。
  我回答说,马上就可以生火。
  “不,”她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行不行。要等伊里奇同意以后,才能生火。要说服他同意可并不容易。要找个理由,使他感到不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我建议她这样说,要试验一下暖气管是否有毛病,这是技术规章的要求。她认为这个理由是充分的,建议我晚上到他们那里去,把她叫到外间,并坚持要试验暖气。
  我就这样照办了。玛丽亚·伊里尼奇娜走出来以后,我故意提高嗓子,使饭厅里喝茶的人都能听到,开始了预先商定的谈话。她回答说:
  “好吧,我去问问伊里奇,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列宁走出饭厅,向我问了好,用探索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
  “您怎么啦,老兄,一会儿是技术上的需要把我从办公室里赶出去,一会儿又是技术上的需要——要来烤我吗?”
  我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暖气试验是绝对必要的。
  “那末,好吧,”伊里奇说,“我知道反正说不过您,不过要这样:您得教会我,要冷一点或热一点时,这暖气管是怎样控制的。我要自己来调节,否则,弄得不好,你们会把我烤熟的……”
  我开玩笑说:
  “您干吗要抢我们的饭碗?您自己调节,那末,我们做什么呢?”
  “您怕没事干?”列宁笑了起来。“不,老兄,我们很快就会有许多事情,那时候,不但不会没事干,并且还会人手不够……好吧,既然您不想让我自己调节,那就劳您驾,让我房间里的温度不要超过十四度。”
  在10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4]和玛丽亚·伊里尼奇娜回莫斯科去了。一个夏天,列宁休息得很好,健康得到了恢复。
  但到了冬天列宁又病了,这次病得很厉害。在5月,伊里奇被送到哥尔克时,病情很严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医务人员,谁也不准接近伊里奇。采取了一切措施为病人创造绝对安静的环境。列宁开始很快康复,不久就让他乘着车子到花园里来散步。
  在这以前给他送来了散步用的电动小车。我的责任是把它保养好,并给蓄电池充电。
  医生不准大家和他谈话,但伊里奇总是很高兴看到大家,笑着,亲切地挥挥手,脱下帽子。
  他的健康情况一天天好转。到10月,他的自我感觉已经那样好了,甚至在农业展览会闭幕前夕要人准备汽车到莫斯科去。
  尽管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和玛丽亚·伊里尼奇娜一再劝他放弃这次外出,他仍坚持己见。
  伊里奇开始能够稍稍走动了,甚至上二楼。最后医生允许列宁参加一些娱乐活动。
  从莫斯科送来了流动电影放映机,我开始放映电影,列宁很高兴地看了。他对美国福特工厂生产拖拉机的一部技术片特别感兴趣。在放映有些镜头时,他甚至要求放慢电影胶帶的转动速度。
  为了迎接新的1924年,决定在冬季花园的房子里举行枫树晚会。把疗养院职工及国营农场工人的孩子们都叫来了。
  列宁也来参加晚会,见到这些孩子,他是多么高兴啊!他和孩子们一起玩,抚摸着他们的头……
  列宁的身体好起来了,健康正在恢复,我们有说不出的高兴!我们期望着他很快回去工作,去领导党和国家……
  1月19日,我本来要继续放映福特工厂生产拖拉机的影片。
  我去了,但玛丽亚·伊里尼奇娜说,影片不要放了,因为伊里奇的眼睛不好,不断淌着泪水,如果明天医生同意的话,影片隔两天再放。
  1月21日,星期一,傍晚,我被叫到屋子里去,我以为是要谈放影片的事。走上二楼,我见到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我一看到她的脸色,就感到心头很沉重。她说:
  “列宁已经离开我们了……”
  我立即意识到,世界上发生了极大的灾难。
  列宁逝世的消息闪电般的传开了。第二天早上,从附近的村子里来了成批的男女农民,好多人手里抱着小孩。当安放着列宁遗体的灵柩运往火车站的时候,两公里半的路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灵车开往莫斯科的路上,不仅在车站上,而且沿铁路线、在田野里站立着无数人群,送别敬爱的导师、朋友和同志。而在莫斯科就更不用提了!
  殡殓以后,1924年整个冬天,我在多莫杰多夫斯克乡的各个村子里巡回放映影片《列宁逝世》。在人们的脸上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真诚的眼泪!不仅是妇女,连老大爷都放声大哭——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是大家都感到亲切的人。
  人民对列宁的爱是无穷无尽的。


载于1957年4月22日《汽窗报》第96号第3版
(瞿璋 译 张草纫 校)





[1] 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涅夫斯基(Владимир Иванович Невский,1876年5月2日——1937年5月26日),1894年起从事民粹派活动。1898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13年当选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中央委员。二月革命后历任彼得格勒军事革命委员会委员、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彼得格勒执行委员会委员。参与领导了彼得格勒武装起义。十月革命后担任铁路人民委员、立宪会议议员。1918—1919年任副铁路人民委员兼共和国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1919—1920年任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副主席,期间是“工人反对派”。1919—1921年任斯维尔德洛夫共产主义大学校长。1922—1935年任联共(布)中央委员会十月革命历史委员会副主席。1928—1935年任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1935年被捕。1937年遇害。1955年平反。

[2] 雅科夫·米哈伊洛维奇·斯维尔德洛夫(Яков Михайлович Свердлов,1885年5月23日——1919年3月16日),1901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03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多次被捕和流放。1910年任《真理报》编辑。1912年当选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中央委员。二月革命后回到彼得格勒,积极领导了十月革命。1918—1919年任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1919年因感染西班牙流感而逝世,葬于克里姆林宫宫墙下。

[3] 玛丽亚·伊里尼契娜·乌里扬诺娃(Мария Ильинична Ульянова,1878年2月6日——1937年6月12日),列宁最小的妹妹。1898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多次被捕和流放。二月革命后被增选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中央委员。1917—1937年任俄共(布)中央委员。1925—1934年任联共(布)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1935—1937年任联共(布)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1937年在莫斯科逝世,葬于克里姆林宫宫墙。

[4] 娜捷日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克鲁普斯卡娅(Надежда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на Крупуская,1869年2月26日——1939年2月27日),1890年开始从事革命活动。1894年加入劳动解放社,1896年被捕,先后流放到乌法和西伯利亚。1898年同列宁结婚。1898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01年移居德国,是《火星报》书记,参与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二大”的筹备工作。1905年回国,1905年革命失败后流亡法国。1917年4月回国,参与了无产阶级青年运动的组织工作。联共(布)十四大时是“新反对派”成员,但后来又脱离反对派。1929年任副教育人民委员。1937年当选为第一届苏联最高苏维埃代表。苏联最高委员会主席团成员。1939年病逝,遗体葬于克里姆林宫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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