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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自由派对马克思的评价

(1908年3月12日〔25日〕)



  屠格涅夫作品中的一个主人公,把德国的一位大诗人的诗这样改了一下:
  Wer den Feind will versteh’n,
  Muss im Feindes Lande geh’n
意思是:“谁要了解敌人,就得深入敌巢”[218],直接了解敌人的风俗、习惯、推理方法和行为方法。
  马克思主义者也不妨看一看各国有影响的政治报刊,特别是自由派和“民主派”资产阶级的报纸对纪念马克思逝世25周年有何反应。这些报纸既能够影响广大的读者,同时又有权代表官方的、国家的、贵族的、教授们的学术界说话。
  我们先来看《俄罗斯新闻》。这是一家教授们办的最稳重(也是最枯燥的)、最注重学术的(也是最远离现实生活的)报纸。该报为纪念卡尔·马克思逝世25周年发表了一篇短文(3月1日第51号),语调非常干涩呆板——用这些“额内教授”和“客座教授”的话来说,这叫“客观性”……文章的作者力求局限于列举大大小小的事实。作为一个不偏不倚的历史学家,他愿意给马克思以应有的评价,至少是评价他的过去,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谈起来可以不动感情。《俄罗斯新闻》承认马克思是一个“非凡的人物”,是“科学界的伟大”人物,是“无产阶级的杰出领导者”和群众的组织者。但这只是指过去。至于现在,该报说“确实需要新的途径”,即与“旧马克思主义”不同的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新途径。这些新途径到底是什么呢,该报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对教授们来说,这个问题太现实了,对精于“谨言慎行”之道的能手们来说,谈这个题目是太“轻率了”。不过文章作了明显的暗示:“他的〈马克思的〉理论,有许多已经被科学的分析和事实的无情批判所摧毁。在学者当中,几乎没有忠实于他的整个体系的信徒了;马克思的教子德国社会民主党,相当严重地离开了德国社会主义的奠基人所指出的那条革命道路。”瞧,作者没有讲出来的只有很少一点,他没有讲他想用修正主义来纠正马克思。
  另一家有影响的报纸《言语报》,是在俄国自由派音乐会上担任第一小提琴手的政党的机关报,它对马克思的评价就生动得多。当然,它的倾向同《俄罗斯新闻》是一样的,但是《俄罗斯新闻》上的那篇好象是给大部头著作写的序言,而《言语报》上的这篇,却是在评价当前的各种事件和当代问题时对议会讲坛上的一系列发言作直接指导的政治口号。《卡尔·马克思和俄罗斯》一文(3月2日第53号)是著名的倒戈者伊兹哥耶夫先生写的。俄国有些知识分子,在25—30岁时“搞马克思主义”,在35—40岁时搞自由主义,之后就当了黑帮。伊兹哥耶夫先生就是这种知识分子的典型人物。
  伊兹哥耶夫先生脱离社会民主党人而投靠自由派(他自己是这样说的,叛变大师司徒卢威先生谈到他时也是这样说的)的时候,恰好是革命的困难时期刚刚开始,这时革命在获得最初的惊人的胜利之后,开始了同逐渐得到加强的反革命势力进行长期而顽强的斗争。伊兹哥耶夫先生在这方面确实是极为典型的。他绝妙地说明了,教授们在评价马克思时的装腔作势对谁有利,这种贵族的“学术界”是在为谁效劳。伊兹哥耶夫在谈到马克思时激昂地说,“他是一个耍政客手腕的策略家,因而严重地妨碍他成为伟大的学者,并且使他犯了不少错误。”当然,基本的错误是,除了正确的、合理的、受到“大多数人”(大多数市侩?)赞同的“进化的马克思主义”以外,还出现了一个极有害的、不科学的、荒诞的和“用民粹派的家酿啤酒掺过假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特别使我国自由派感到气愤的是这个马克思主义在俄国革命中的作用。真难以设想:为了进行这场“资产阶级革命”,竟谈起无产阶级专政来了,甚至还有“马克思主义者口中的十分荒诞的无产阶级和农民的专政”。“俄国各式各样的布尔什维克所掌握的那种形式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已经破产,这是不足为奇的”。“……必须考虑制定通常的‘资产阶级的’〈伊兹哥耶夫先生在这里用引号表示讽刺〉宪法”。
  你们看,这是一个思想上和政治上完全成熟的十月党人,他完全相信,遭到破产的是马克思主义和革命的策略,而不是立宪民主党的妥协、背叛和变节的策略!
  我们接着往下谈。谈过了俄国的报刊,现在来谈德国的报刊。德国的报刊处在自由的气氛中,面对的是通过几十种每天出版的报纸表明自己观点的公开的社会主义政党。德国最富有、最有销路、最“民主的”资产阶级报纸之一《法兰克福报》,发表了长篇社论来纪念马克思逝世25周年(公历3月16日第76号晚上版)。德国“民主派”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他们对我们说:“社会民主党的报刊在这一天连篇累牍地纪念自己的导师,这是很自然的。可是,甚至一家有影响的民族主义自由派的报纸尽管有一些通常的保留,也承认马克思是一个伟大的人物。是啊,他当然伟大,不过他是一个伟大的诱惑者。”
  这家报纸代表了所谓欧洲自由派这个思想黑帮的变种中的精华,它解释说,它丝毫也不怀疑马克思的人格。但是他的理论却带来了无穷的危害。马克思把必然性和规律性的概念用到了社会现象的领域,否定道德的作用,否定我们的知识的相对性、有条件性,创立了一种反科学的空想和一个拥有他自己教派信徒的真正的“教会”。他的最有害的思想,就是阶级斗争。这是万恶之源!马克思对两个民族(tWo nations)这个古老名言信以为真,认为每一个文明民族的内部都有“剥削者”和“被剥削者”(该报把这些不科学的说法放在引号里表示极端的讽刺)这两个民族。马克思忘记了一个不言而喻的、明显的、所有正常人都懂得的道理,就是在社会生活中“目的不是斗争,而是妥协”。马克思“使人民分裂成几部分,因为他硬向他自己的人灌输这样的思想,即他们同其余的人毫无共同之点,他们同其余的人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报纸问道:“社会民主党在许多实际要求上同资产阶级中的许多人是一致的,它竭力要同这些人接近,这岂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吗?然而,正是由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关系,这种情况并未出现。社会民主党自己使自己陷于孤立。有一段时间,本来可以认为这方面快要发生根本的改变了。那是在修正主义者开始活动的时候。但结果表明这是错误的,修正主义者与我们不同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我们明白了这个错误,而他们却不明白。修正主义者过去认为,而且直到现在还认为,可以用某种方式抓住马克思不放,还同时能成为另外一个党。这真是妄想。要么把马克思整个吞下去,要么把他完全扔掉,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说得对,自由派先生们!你们有时候也在无意中说出了真话!
  “……只要社会民主党还尊重马克思,它就不会放弃阶级斗争的思想和其他一切使得我们和社会民主党很难相处的东西……学术界同意这样一种说法: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没有一条是正确的……”
  对,对!先生们!你们绝妙地表明了资产阶级学术界、资产阶级自由派和它的全部政策的实质。你们懂得马克思是不能一块一块地吞下去的。伊兹哥耶夫先生之流和俄国的自由派还不懂得这一点。他们很快也会懂得的。
  最后,来看一下资产阶级共和国保守派的机关报《辩论日报》[219]。该报在3月15日就纪念马克思逝世一事写道,社会主义者这些“野蛮的平均主义者”,鼓吹对自己的伟大人物的迷信,这个“仇视资产阶级”的马克思,他的学说中危害最大的就是阶级斗争的理论。“他向工人阶级鼓吹的不是伴有休战的暂时冲突,而是打一场圣战,一场残杀和剥夺的战争,一场为了争得集体主义乐土而战的战争……真是骇人听闻的空想……”
  当资产阶级报纸真正被触到痛处的时候,它们是会写出好东西来的。当你看到全世界无产阶级的自由派敌人的思想一致在日渐形成和巩固的时候,生活就会变得更加愉快,因为这种一致是千百万国际无产阶级团结的一个保证,无产阶级将不惜任何代价去争得自己的乐土。


载于1908年3月12日(25日)《无产者报》第25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16卷第466—470页



  注释:

  [218]指俄国作家伊·谢·屠格涅夫的长篇小说《处女地》中的人物巴克林。他对“不愿同敌人来往”,即不想去大贵族西皮雅京家做家庭教师的涅日达诺夫说:“说到敌人,我请你记住歌德的诗句:谁要了解诗人,就得深入诗人的国家……而我要说:谁要了解敌人,就得深入敌巢。躲避自己的敌人,不知道他们的习惯和生活方式,这是多么荒谬!”
  上述约·沃·歌德的诗句出自他的《西东诗集》中的一首作为题词的诗。——450。
  [219]《辩论日报》即《政治和文学辩论日报》(《Journal des Débats politiques et littéaires》)是法国一家最老的资产阶级报纸,1789—1944年在巴黎出版。——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