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法〕让·饶勒斯 -> 《饶勒斯传》(1915)

第四章 饶勒斯和工人阶级



  饶勒斯在经过共和制和民主制的斗争之后走上了社会主义。他认为社会主义的理想是民主制和共和制发展的最后终结。他认为,社会主义的最好定义就是实现全部的权利,全部的正义,或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使人成为真正的人。饶勒斯主要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可是他具有现实主义精神,他深入研究现代社会主义,经常接触农民和城市无产阶级,并在以无产阶级为主的各个社会党组织内外开展生动活泼的斗争,这使他的理想主义具有具体的形式,并使他成为有组织有觉悟的工人阶级的首领。卢阿纳、维维安尼和米勒兰曾经参加过的、他自己的那个独立的社会党人组织只存在过一个短暂的时期。
  他的社会主义行动可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他努力实现社会党的统一。第二阶段,他在党的统一所许可的范围内发挥他自己的思想:以全部的社会主义理想为最高指导,通过系统的改良活动实现民主的、共和的和世俗的社会主义
  饶勒斯十分清楚,使社会党在国内和国际成为一支伟大的政治力量不但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党内集团和派别的大量存在是社会党在政治上软弱无力的一个重要原因。人民对社会党人说得好:先把你们自己组织起来,然后再去改造世界吧!
  于是,饶勒斯开始积极开展活动,争取实现社会党的统一。对他说来,党的统一是一种政治上的需要,精神上的需要,是发自内心的要求。早在1897年,他就发出了关于统一的呼吁,理由十分充足。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首先准备条件,实现法国社会党的统一。但这种统一不是专制性的、僵死的统一:党的各个组织可以而且应当继续存在,他们应当始终可以在诚挚的气氛中进行协商和讨论,采取共同的行动。事实上,要做到这一点,比我们的敌人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因为无论是集体主义者还是共产主义者,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社会理想。诚然,在策略上和斗争方式上分歧是存在的,但这些分歧不是不可克服的,况且前不久,比利时社会党在同民主激进派建立竞选联盟的问题上,内部就存在着一部分人赞成,一部分人反对的截然相反的观点,但他们最后所取得的一致和亲密的合作精神难道不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令人鼓舞的榜样吗?同样,我们的人当中也有些人更多地相信普选,另一些人则认为必须采取革命行动,这一点是不可忽略的。我们当中并没有任何人拒绝参加竞选斗争,也没有任何人想阻挡历史的意外发展,而把社会党的活动局限在依靠选举的范围内。用社会所有制代替资本主义所有制是一场无比深刻的经济革命,它会引起许许多多截然不同的看法,使许多人产生希望和担心,因此不可能由谁事先准确无误地规定无产阶级应当走哪一条路。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决心利用能够为建立新制度准备条件的各种政治力星。重要的是每个人都不满足于自己的行动而拒绝与他人合作。相反,不管他是从事经济组织的建设也好,还是负责建立、管理和发展工会或者合作社也好,也不管他是响应劳动人民的斗争号召而参加战斗的也好,还是设法从资本家的手中夺取一部分市政府的权力或立法权的也好,再或是在议会斗争中举着红旗在敌人制造武器的地方——议会——进行斗争的也好,大家都是进行共同战斗的同一支部队的战友,都是怀着同一个理想的兄弟。因此,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敌人的联合,以及资本主义对各个政党和各个经济组织,对南方工人玻璃工厂和北方卢贝市无产阶级的疯狂迫害,这一切都将逐渐地迫使我们实现社会党的统一,因为只有统一才能使我们党的力量得到成十倍的加强。

  饶勒斯从来不主张建立机械的、盲目的统一。他反对任何 “专制性的、僵死的统一“他希望建立一个生动活泼的统一,在这个统一组织中各个老的组织将在物质上、思想上和精神上做出自己的贡献。饶勒斯从来不是狭意上的“党的领袖”,或是什么 “发号施令的人 ”。他只是一个大家都认为享有很高威望和思想影响的普通同志。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大家在他面前从来不感到拘束或不知所措。他那副样子与其说是把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强加于同他接近的人,不如说是向他们求教。他相貌慈祥、和蔼,不使任何人感到望而生畏。以《时代报》为首的一些温和的报刊常常出于辩论的目的把他说成是独裁者,没有比这种说法更不符合事实了。要说独裁的话,饶勒斯只搞一种 “独裁”,那就是智慧、判断力和感情的独裁。饶勒斯是个理想主义者,甚至有点天真,这是因为他有着崇高的情操和高尚的品质的缘故,不过虽然如此,他的头脑十分精明,所以在一个对他抱怀疑态度的人看来,他简直是”一个狡猾的农民“。
  由于他胸怀宽广,思想开阔,他在党的历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是一个在各派之间进行调解的理想人物。人们通常都让他起草决议,而他也几乎每次都能找到一个使大家不管愿意与否都能接受的方案。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种外交艺术,但这种外交是很自然的,坦率的,是根据具体情况的特点和维护整体利益的需要而展开的。
  在争论最激烈的时候,他决不说任何过头话,使得事情不可收拾。为了团结,他把什么都牺牲了。
  对他说来,他的政治生涯中最痛苦的时期是米勒兰进入瓦尔德克-卢梭——加利费内阁后造成 1899年社会党分裂的那一段时期。
  老的组织发表了一篇声明,指责主张参加政府的人 “离经叛道 ”。该声明写道:

  社会党作为一个阶级的党,不应该参加内阁,否则便是自杀。它不应该同资产阶级分享政权,因为在资产阶级手中,国家只能是社会保守势力和压迫势力的工具。党的使命是把国家政权从资产阶级手中夺过来,使之为社会解放和社会革命服务。
  我们是反对党。作为一个反对党,我们应当继续反对敌对阶级及其各个政治代表机构。同时只能以敌对身份把我们的人派到议会和其它选举产生的机构中去。

  饶勒斯在1893年以来就一直在主张统一的《小共和国报》上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这个运动有两个目的:反对 “盖得派 ”和 “布朗基派 ”关于社会主义的思想,使大家认识到绝对必要把党统一起来。
  饶勒斯写道:

  阶级斗争是我们党的原则、基础和准则。不承认阶级斗争的人可能是共和派、民主派、激进派,说得更确切一点可能是社会主义激进派,而不是社会主义者。承认阶级斗争,就是承认在今天的社会中有两个阶级:资本资产阶级[1]和无产阶级。它们处在这样的关系中:一个阶级的全面发展必须以另一个阶级的消亡为前提。

  饶勒斯反对社会党在德雷福斯事件中采取中立的态度,他对自己采取的这种立场作了下列说明:

  盖得常对我们说:“让我们看着他们混战吧,我们应当在一旁留心观察,然后利用他们揭露出来的真实情况来反对他们双方。可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归根结蒂是创造真正的人。当诡计多端的剑子手们对个人滥施淫威,人们因而围绕他的问题展开一场斗争的时候,无产阶级不应当袖手旁观,而应当投入战斗。我们是要消灭一切寄生现象的,我们不愿意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为了无产阶级的荣誉及其革命力量,我们希望无产阶级能通过其成员来发现和揭露参谋部的谎言和军队高级将领的罪行;我们希望它能在这场没完没了的悲剧中发挥自己的思想和宽阔胸怀的影响。我们希望资产阶级能自己承认没有革命的无产阶级他们是无法为他们自己的人伸张正义的。因为消灭一个阶级最重要的办法就是代替这个阶级,帮助它去执行它已经不会也不能执行的高级职能。
  盖得和瓦扬对于这点是清楚的:所以他们不敢在这个一问题上攻击我们,而只是使用些谩骂的、空泛的言辞说我们“很久以来“就在逃避”阶级斗争“。他们还说我们想欺骗无产阶级和社会党,这是他们对一个党员,对一个人所进行的最伤人的诬蔑。他们说”我们上当受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概是为了便于人们在他们的声明上签名,他们把对我们的指责说得十分含糊其辞,但他们用不着这样做,因为签名的人同我们一样不可能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意图。他们对我们所能提出的指责不过是参加内阁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加以说明。他们说,我们 “很久以来 ”就执行了一项 “离经叛道,妥协退让,欺骗大家 ”的政策。这些话要么根本没有意义,要么是盖得和瓦扬的意思,他们想以此说明,十五个月来,我们在德雷福斯事件中同参谋部和僧侣的斗争使社会党背离了原来的方向,我们欺骗了党。既然他们是这样想的,他们本应该把话说明白。不过,我要再说一遍,在他们三人之后在声明上签名的那些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内幕,因为他们同盖得和瓦扬一样反对我们在德雷福斯事件中采取的立场。
  这样,我不禁要问:我们究竟欺骗了谁?我们现在遇到了一场真正的思想危机:各个组织中的狭隘的、僵死的门户之见使得我们想建立的生动活泼的、自由的统一无法进行,它不仅搅乱了一切同志友情,而且搅乱了一切道德观念。
  这些优秀党员目前正处在怎样奇怪的死胡同呢?我们的勇敢的朋友麦克桑斯·罗尔德是在德雷福斯事件中最早站出来的一个党员。作为同布里松争夺议员席位的社会党候选人,他明确地表示必须修改判决。他谴责布里松胆小如鼠,态度圆滑。他的胸怀广阔、铿锵有力的话语充满社会主义的观点和革命的激情,一度曾使他的选区大为震动。他曾以同样强有力的思想和斗争帮助二十年来一直默默无闻,处于被奴役地位的勒克勒佐和蒙索莱明的工人恢复了生气。我们同他在思想上过去完全一致,今天也完全一致,可是他却在这份不仅反对我们,而且对我们大肆诬蔑的声明上签了名。我们现在把他的名字公布出来。
  四天之前,吉罗尔特—理查和我应让蒂利党员的要求在那里开了一个会。我问这些同志,我们是否歪曲了社会主义思想,我们有没有满腔热情地在他们面前畅谈伟大的共产主义理想。当他们在晚上唱着革命歌曲送我们回来的时候,我问他们是否认为自己是同两年来一直 “欺骗”党的人走在一起。
  总负责人托马在会上讲了话。他提醒大家社会党的力量在不断地增长,迫使资产阶级共和国在危急时刻不得不呼吁它发挥自己的力量。他当时颇有见地对我说,内阁一成立,他就把党员召集到一起叫他们切勿轻举妄动。可是他自己也被这一问题的错综复杂的情况弄得晕头转向了。
  会议主席古当在结束他的讲话时大声说道:“现在我要讲一件事,我要请饶勒斯回忆一件往事。一年以前我曾经在圣—日尔曼大街遇到他,他同我谈了德雷福斯事件。他告诉我,德雷福斯清白无罪,一旦全国得知参谋部的罪行,军阀集团很快就会声名狼藉。他的这些话我当时不相信,今天我相信了。是的,德雷福斯没有罪,参谋部的罪行必然会使整个军阀集团身败名裂。“古当的讲话当时博得了全体与会者的热烈欢呼。我们现在公布了托马和古当的名字,他们签署了一个声明,这个声明谴责我们在德雷福斯事件中的态度,不仅反对我们,还竭力诋毁我们。
  那末,在那些集团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神秘的事情,使得我们这个一向襟怀坦白、充满激情、无比刚直的党似乎是在做一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呢?这都是社会党内可恶的四分五裂的状况造成的,它妨碍人们交换意见,树立独到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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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不管他们有过多大的贡献,也不管他们享有多高的威信,盖得和瓦扬现在都不再能随心所欲地擅自把别人从社会党的行动中开除出去了。经过他们自己的长期努力,社会党如今已成为个特别庞大的组织,他们想在党内称王称霸,进行家长式的统治是根本不可能了。正如个人所有制和行会所有制要改变成社会所有制一样,社会党将不再是某些集团首领的个人财产或那些集团本身共有的财产了。它将是全党、全体战斗的无产阶级的公共财产。社会党必须先将自己社会化,然后才去将其它一切社会化。

  1899年,饶勒斯在雅皮大厅召开的代表大会上,成功地使大会宣布实行统一。但这第一次统一没有存在多久。米勒兰参加政府在各个组织之间引起了激烈的争论。饶勒斯当时所关心的主要是解决共和制的危机,打击教会的反动势力,可是那些老的组织或是为了竞选的目的,或是出于原则上和理论上的考虑,却把社会党的宣传和组织问题放在高于一切的地位,因而导致分裂。 1900年产生了 “法国工人党” (“盖得派”) , 1901年又在里昂代表大会上出现了他们的盟友——“革命社会主义者”(“布朗基派”)。
  这样,法国就有了两个社会党:主要由法国工人党和爱·瓦扬的那些朋友——“革命社会主义者 ”——组成的法兰西社会党(即革命联盟)和饶勒斯、卢阿纳、布里安、维维安尼、列诺得尔和雷弗兰等人领导的法国社会党
  1901年至 1904年期间,各组织之间的斗争接连不断。饶勒斯和他的朋友们当时在反对反动派,争取建立民主的和世俗的共和制的斗争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的党经常有代表参加 “左派代表团'',也就是共和派 “联盟“。饶勒斯是共和联盟的真正的精神领袖,该联盟在孔勃部长的参加下,对由保皇党人,教士和民族主义者组成的反动同盟的打击,虽然说不上是致命的,但十分沉重。
  根据 1904年法兰西社会党在兰斯代表大会所做的决定,法国的争论被提交到 1904年 8月在阿姆斯特丹召开的 “国际 ”代表大会。
  饶勒斯的朋友们常常指责他“软弱“,理由有二:1)饶勒斯对于他过去在社会党内的对手如茹尔·盖得和瓦扬的朋友们让步太多;2)饶勒斯向法国总工会的革命工团主义者投降。
  他们指责饶勒斯的这两点是完全错误的。他们埋怨这位伟大的社会主义者,是因为对他的为人缺乏真正的了解。饶勒斯虽然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但也是一个完全的现实主义者。他对以产业无产阶级为行动基础的现代社会主义认识十分深刻。他什么都决心去干,就是不愿意同组织起来的社会党和无产阶级决裂。他正确地认为任何离开这个基础的行动将会一事无成,或半途而废。甚至对于他自己那个他从未背弃过的民主改良事业,他也认为有组织的工人阶级的参加是必不可少的。在他的思想中,他从来没有为了社会主义而牺牲民主,也没有为了民主而牺牲社会主义,而是努力使二者协调起来。
  饶勒斯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他在行动上的英勇顽强是这种精神的必然结果。关于这一点,他已在德雷福斯事件和“入阁事件”时期有了充分的表现,他猛烈地批评了自己的朋友,批评了法国工人党和革命社会主义者所推行的不妥协政策和布里安搞的总罢工。尽管他面临确实的危险,尽管人们对他进行恫吓、诽谤和污辱,他仍然不遗余力地抵抗民族主义者和沙文主义者对他的野蛮攻击,最后被这些无耻之徒杀害。
  饶勒斯虽然对社会党和法国总工会作了一些让步,但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不同观点。无论在阿姆斯特丹代表大会以前还是以后,他都在统一的社会党内努力实现他那完整的改良思想。他一方面注意到法国总工会是工人阶级行会经济组织的唯一代表这一既定事实,一方面又不断地表明自己在哪些方面不同于那些赞成法国总工会做法的人。
  诚然,他是一个在党已经成熟时才加入党的领导人,同时在那些老的革命组织内他又是一个 “改良主义者 ”,一个 “理想主义者”,他在党内的这种特殊情况常常要求他处处留心,事事提防,甚至“妥协退让”。他不得不根据不同的政治场合压低自己对别人的批评,不把某些分歧说得十分严重。但他决不让人们对他的主张和看法有任何怀疑。要是为了整个运动的利益他必须对多数人作出让步的话,他一定要在对自己的意见经过多方说明之后才作出让步。一个党的领袖永远也没有完全自由的时候,他往往要跟着他的部下走,否则就会眼看着他们四散而去。
  可是饶勒斯缺乏一种勇气:作为一个善于深谋远虑和比较理智的人,他不敢违反真理和现实。他害怕自己会弄错了。思想平庸的人的一些坚定的看法常常使他不敢举步,不得不犹豫很久才作出决定。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比较软弱的。他看到而且知道事物和人是无比复杂的,所以常常在某些方面不如——这种弱点倒是有益于他人并合乎情理的——一些脑筋死板、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或固定的想法而一个劲往前奔的人。饶勒斯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他通晓事理,饶勒斯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他明白……
  造成饶勒斯软弱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心地善良,怀抱理想主义,因而在观察人和事物的时候不易看到其庸俗的和低级的方面。他以为现实生活也象他的内心一样明朗、热烈。他把现实理想化了。所以在生活中很少遇到意想不到的乐事,有时还不得不同一些低级无聊的人打交道。
  1904年,为争取参加政府和建立民主主义者 “联盟 ”,他在阿姆斯特丹代表大会上单枪匹马同全体国际的代表进行了斗争。
  他毫不留情地向得到法国社会党老的组织支持的、控制着代表大会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斥责他们软弱无能。下面是他对该党的批评。

  我曾经说过,德累斯登提案的主要缺点我们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同志们没有看出来。这个提案试图提出德国社会民主党目前的行动准则,更确切地说主张德国社会民主党执行它目前不应当遵循的行动准则。而我说过,德国无产阶级现在还不具备向政界和社会施加影响的两个条件。首先,你们缺乏无产阶级的革命传统。德国无产阶级有过不少杰出的忠诚战士,但它过去并没有革命的传统。普选权并不是它以革命的手段争取到的,而是从上面接受来的。虽然人们不会想到从那些通过自己的努力而争取到普选权的人手中把它夺走,因为他们可能很容易再把它夺回去,可是人们却会想到把上面交给的东西收回去。你们曾经眼看着你们的萨克森红色王国——“社会主义王国”——没有进行抵抗便让人家把普选权取消了,因此你们不能担保……
  当倍倍尔就克鲁普事件在国会慷慨激昂、大胆陈词,发表反对德皇的讲话——这些讲话我们已经翻译和散发——的时候,你们对于德国老板强迫本厂的社会党工人在给德皇歌功颂德的祝贺信上签名,也就是强迫你们自己污辱自己一事,却毫无办法,竟然在你们党的机关报和成天骂我严重腐蚀无产阶级(dengrossen Verderber)的杂志上建议他们不要拒绝签名!德国无产阶级的力量本来就因为缺少革命的传统而特别单薄,可你们今天却还在消磨它的意志,模糊它的视线,削弱它的力量。
  你们因为自己没有这种革命传统,就对别国人民发挥革命传统的作法看不顺眼。对于冒着生命危险走上街头争取普选权的比利时同志,你们一味进行污辱和谩骂,你们的理论家则更是采取不屑一顾的态度。(热烈鼓掌)。
  你们自己也知道,你们不但没有什么办法采取革命的行动,没有无产阶级的革命传统所赋子的那种力量,而且在国会中也没有什么力量。即使你们今后在国会中占据多数,你们仍旧不是主人,社会主义在占了多数时还不能做主人的国家你们是唯一的一个。因为你们的国会只不过是一个虚设的、徒有其名的国会,它手中没有执行权,没有行政权,它的决定不过是表达一些愿望,这些愿望随时会遭到帝国当局的否决。因此,你们已经知道,已经感到你们的情况很是困难。你们在寻找出路。我认为你们会找到的。命运的道路是谁也不会来阻挡的,而你们德国的无产阶级就是德国的命运,德国的希望!人们不会来阻挡你们前进的道路。不过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实践中究竟应当走哪一条路好,是做革命者还是做议会派,以及怎样在你们的国家建立民主制度。
  在取得三百万张选票的胜利之后举行的德累斯登代表大会上,人们当时期待你们,全人类都期待你们把政策定下来。你们那时在报纸上高呼:“帝国是我们的!世界是我们的!”(Unser das Reich! Unser die Welt!) 不!帝国现在还不是你们的,因为你们甚至连能否在本国的首都给各国社会党提供友好的接待都没有把握。(鼓掌
  因此,你们不知道应当走哪条路。在那次伟大的胜利之后,人们就在期待着你们提出口号,拿出行动纲领和策略来。你们对形势进行了调查、探测和了解,发现人们的思想还不成熟。于是你们就死死抱住你们杰出的考茨基同志不遗余力向你们提供的理论公式,向本国无产阶级和国际无产阶级掩饰你们在行动上的软弱。(鼓掌和笑声
  因此,在这次国际代表大会上通过德累斯登决议就意味着各国社会党及其每一个成员,每一种力量都要对德国民主党目前这种令人触目惊心的软弱状态和暂时的迫不得已的按兵不动表示赞同。

  随后,他有力地回击了倍倍尔对资产阶级共和制的批评。他说:

  啊!我知道共和制基本上并不包含社会正义。我希望倍倍尔和我在这一点上彼此没有误会。我并不迷信政体。我不认为共和制只是因为它是共和制才是进步的,而且民主,即使是共和制的民主,如果没有无产阶级的阶级行动对它不断地发出警告和推动,仍然会停滞不前。因此,为了推动进步,单靠共和制是不行的,况且没有共和制,经济和社会也会照样发展。我的意思是德国、比利时、意大利等许多欧洲国家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当前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以共和制代替君主制;它们认为,利用君主制制度下以无产阶级的阶级行动为基础的初步的立宪制和民主制所提供的行动办法更为有益。我就是这个意思。但请注意!虽然共和制目前在各国不是促进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所必不可少的,但法国的共和制从一开始产生的时候起就经历了一系列革命事件,如 1791年的马尔斯广场上书,1792年的人民进入土伊勒利宫, 1793年 1月的路易十六在协和广场被处死,以及 1830年,1848年和 1871年的事件,所以法国的共和制是革命运动发展的结果,没有这个革命运动就没有今日的法国。这个革命运动本身并不很清楚要建立什么样的民主制,是无产阶级给它提供了共和制这种最高的、必然的形式,无产阶级把共和制当作一种象征来寄托自己的希望。因此法国的共和制在历史上就意味着进步和自由,而别的国家的共和制就不一定具有同样的含义。因此当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为了本阶级的利益而捍卫共和制和共和自由的时候,正是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悠久传统,忠于巴贝夫,邦纳罗蒂和布朗基的表现。
  其次,倍倍尔,还是这个问题。你说当前各国并不都在同样的程度上需要共和制。清注意!共和是民主制的必然的、最高的形式。如果以共和制为必然形式的民主制在法国遭到破坏,那么欧洲各国的民主制也必然会随着遭到损失。因此,象你们过去所做的那样,在共和制——即便是资产阶级的共和制——的得失之间进行权衡是轻率的。社会君主制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超越各个阶级之上——不过这只是为了君主的个人私利而不是出于对人民的爱护——,而且为了防止资产阶级可能进行的突然袭击,它可以对无产阶级作出让步,进行某些改革,但请注意,这种作法虽然在实际上会产生一些结果,但却不如自由的无产阶级通过自己的意志,进行勇敢的直接斗争所取得的成果为好。欧洲现在正处在这样一个时期:不仅无产阶级在大步迈向社会主义,而且几乎各国人民,包括你们德国的各个邦在内,也都在开展工作,要求建立民主制,此外,在意大利和奥匈帝国人们也已开始争取普选权。请注意,所有这些正在争取政治自由的人以及象我们的杰出的朋友普列汉诺夫那样的俄国革命家是不能担保对专制制度不满的资产阶级共和分子和自由分子不混入工人运动中来的,你们让他们相信共和制不会带来无产阶级所期望的全部好处,这种言论是十分轻率的。因为照你们的说法,解放运动的领导权会被资产阶级夺去,民主制的这一胜利只会使资产阶级的自由个人主义代替君主的明智个人主义。因此,我们认为我们在法国阻止教会和军阀集团破坏民主制的必然产物——共和制,不仅是为了法国的民主制,而且也是为了全欧洲的民主制。

  饶勒斯好象有深刻的预见,早就批判了他后来在圣艾蒂安代表大会(1909年)上称之为 “思想混乱不堪”的民族主义集团。他对他当时最大的理论上的对手考茨基说道:

  我现在不想提出我们在目前形势下所不再面临的问题,可是由于我听到考茨基一再地说他赞成社会党人在国家遇到民族危亡的时候可以参加中央政府,赞成布朗基那样的共产党人在资产阶级共和国抵御外敌入侵的时候参加政府,我不明白参加政府是否一定要加上民族主义的内容才能成为一种正统的理论,我不明白一个无产者是否一定要牺牲阶级斗争而去保卫那个被资产阶级统治,特别是被资产阶级剥削的祖国。我不明白政治自由、思想自由以及争取组织无产阶级的可能性,对每一个无产者说来是否同今天的祖国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我感到在某些情况下、不能自始至终地赞同考茨基同志这种民族主义的参加政府的观点。

  饶勒斯在阿姆斯特丹失败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斗争,埋怨社会党和工人阶级,或是独自去参加政府,相反,不久之后,即 1905年,他参加了最终统一的社会党。他终身是革命的社会党人。
  他毫无私心地、真诚地赞成统一的协议,但他仍用明确而坚定的语言表明了自己的肴法。他根本不接受 “机会主义集团 ”或是“不妥协集团 ”的意见。他认为统一是反对 “任何宗派政策”的可靠保证。他要求执行 “阶级的政策”,革命的政策,但这种政策并不排除向“民主制”的进化。(饶勒斯在这里显然指的是社会主义民主。)他用极为明确的语言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我知道,已经签字的这个文件不能使我们一切通常的看法都得到完全的满意,而且其中有些提法不是有点狭隘,就是有点过时。我同意这种说法:如果人们在执行文件的时候抱着某种偏见或宗派情绪,态度过于偏激,因而不能不折不扣地执行的话,有时就会妨碍社会党在民主气氛中进行必要的发展和发挥它的生命力。然而哪里能在存在着各种倾向的情况下,规定一个只适合这些人或那些人的想法的统一的协议呢?重要的是,我们大家都献身于社会主义事业,都不愿意眼看着生动活泼的共产主义思想蜕化为一种停留在口头上的、纯理论的、毫无作用的僵硬立场和成为民主激进派的变种,我们已经统一起来,并真心诚意地去执行所达成的协议。不管人们在这样那样的提法上存在着一些枝节性的保留性意见,广泛建立起来并加以贯彻的社会党的统一给每个人带来的决定性的好处也就在此。无论我们是 “革命派 ”还是 “议会派 ”,党的统一都将使我们摆脱派性——机会主义或不妥协集团的派性——的诱惑和危险,使我们摆脱一切派性政策,建立一个革命的,向民主发展的阶级政策。无产阶级对当前的斗争和今后的改革措施并不是漠不关心的,相反他们十分重视政治自由和思想自由,重视劳保法和社会保险法,同时他们也知道,只有进行深刻的所有制革命,完全建立共产主义制度,他们才能在思想上和劳动上获得彻底的解放。因此,党的统一将使我们的行动和无产阶级的全部思想协调起来。

  饶勒斯从阿姆斯特丹回来后便退出了早已名存实亡的议会联盟。激进党曾经支持过他为争取共和制、民主制和世俗化而进行的斗争,甚至提议他担任众议院副议长,但他们没有勇气走到底。有些激进党人埋怨饶勒斯 “独裁 “,对于那些受他保护的社会党人照顾过多。另一些人则从阶级利益出发,担心在向社会党让步的道路上走得太远。此外,还有一些野心勃勃的人对于 “小老头 ”孔勃长期占据的职位耿耿于怀,认为这个职位由他们来担任要更为适当……
  孔勃是个正直的,坚定的民主主义者,他遇事冷静,有条不紊。他曾告诉饶勒斯,如果他这位社会党领袖退出议会联盟,那么他孔勃也就离开政府。现在饶勒斯根据党的意见退出了议会联盟,孔勃也跟着离开丁政府,但他一定要接替他的人继续执行他的政策,这样,他的政策也就达到了必然的结果:使教会同国家分离。
  1904年5月19日,饶勒斯公布了一封罗马教皇以相当激烈的言辞反对共和国总统罗马之行的信件。这封信发表在他于1904年4月17日与布里安及其他朋友创办的《人道报》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导致共和国和梵蒂冈断绝了关系。
  1905年达成统一以后,饶勒斯便和社会党一起行动了。他是社会党名副其实的思想领袖和精神领袖。他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在议会、在国内——作为个社会主义和民主主义的宣传家和在党的历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施展了非凡的才能。1905年到1914年召开的社会党历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几乎所有决议都是出自他的手笔,都带着他那胸怀广阔、不知疲倦的调解人的思想烙印。而且,他常常肯定茹尔·盖得的朋友们对他的批评,这是为抵消改良主义的夸大做法所必不可少的。
  他同他亲密的朋友和合作者瓦扬、列诺得尔一道,阻止了党同法国总工会的决裂,而且为了维护党的统一,阻止了党把两个 “难于合作的家伙“——爱尔威和布列东开除出去。(布列东后来还是设法离开了党。)
  他以出众的才华领导了社会党的议会行动,在世界舆论面前赢得了尊敬。
  同托尔斯泰和罗斯金等伟大人物一样,他也是人类思想的领路人。当一场大规模的、罪恶的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反动派的罪恶之手无耻地把欧洲这盏明灯熄灭了,因为他们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进行罪恶的活动。




[1] 资本资产阶级,原文为la bourgeoisie capitaliste。——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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