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霍布斯鲍姆    相关链接:《极端的年代:1914~1991》(1994)

在迷雾中的艰难前进

——霍布斯鲍姆的《极端的年代》之书评
﹝英国﹞艾力克斯·柯林尼可斯(Alex Callinicos)

(1994年11月)
文祥 译、当值志愿者 校


Struggling through the fog


译自《社会主义评论》(Socialist Review),第180期,1994年11月。
原文链接:https://www.marxists.org/history/etol/writers/callinicos/1994/11/hobsbawm.html



《极端的年代:短暂的20世纪(1914—1991)》
Age of Extremes: The Short Twentieth Century 1914–1991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
迈克尔·约瑟夫出版社(Michael Joseph



  1989—91年间发生的事件——1989年的东欧革命、冷战的结束、欧洲被超级大国的分割、德国的统一和苏联的解体——清楚地标志着世界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寻求对这个骤然且戏剧性结局的历史时代之理解,或许有助我们对现在所处的未知领域之中前进。
  还有谁比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更有资格完成这项任务呢?现在,他把注意力转向总结“短暂的20世纪”(1914—91)。这一时期可再分为两个时期。首先是霍布斯鲍姆所说的“灾难年代”,即1914年至1945年之间,这段历史见证了欧洲从19世纪长时间的和平后陷入了战争、革命、法西斯主义和大萧条。相比之下,1945年之后的时代“在特殊的国际形势主导之下而结合成一个单一的模式,而这一直持续到苏联解体为止”,即超级大国集团之间的冷战。
  这一细分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贯穿短暂的20世纪历史的最重要主题,是1917年10月的俄国革命及其命运。这场革命是在1914—45年“三十一年战争”中的决定性剧变。它的可怕产物,斯大林主义政权,是冷战时期的两个主要角色之一。因此,这个时代的历史学家必须能够对十月革命及其后果作出令人信服的说明。
  然而,在这里霍布斯鲍姆自己的历史尤其不起作用。在1930年代,斯大林发动了建立人民阵线的战略,这一阵线将工人政党和“进步资本家”联合起来,而霍布斯鲍姆则是这一战略的一个特别雄辩的捍卫者。
  这一历史包袱,并不意味着霍布斯鲍姆在《极端的年代》里那些涉及致力探讨十月革命和斯大林主义的相关部分,特别不诚实。更重要的是,霍布斯鲍姆毕生致力于的政治计划的失败,似乎令他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没有清楚的认识。因此,我们被告知,正是十月革命的传播失败、斯大林的个性以及列宁主义的传统,才导致了斯大林主义,而霍布斯鲍姆没有试图衡量这些所谓原因的相对重要性。更一般地说,霍布斯鲍姆在这本书中经常陷入有时是一种极度的含糊其辞,显然的是一些大胆的断言被束缚在一些限制之中,以至于读者有时迷失其中。文本有着仓卒完成的迹象以及一些重复例子,此外,参考书目也是令人困扰的不完整。
  《极端的年代》又绝不都是差劲的。霍布斯鲍姆对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由于1950和1960年代的长期繁荣所带来的巨大的经济、社会和文化转变非常清楚。他认为,在这个“黄金时代”之后发生的经济危机,在许多方面都可与1930年代的大萧条相提并论。
  但是20世纪末的世界将走向何方?霍布斯鲍姆似乎正在艰难地穿越1989—91年的转折点之后降临到我们身上的“全球迷雾”。斯大林主义秩序的崩溃让霍布斯鲍姆悲观地担忧着,根据该书的结语,一个或以“黑暗”结束的未来。
  这种悲观情绪的一个根源,是他在历史和政治著作中关于工人阶级和工人运动之间关系的长期混淆。例如,霍布斯鲍姆声称种族主义的增长是由于“传统社会主义劳工运动的削弱……因为他们一直强烈反对这种歧视,因此在他们的支持者中,种族主义情绪的反社会表达得到了抑制”。因此,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的衰落消除了用以对抗种族主义的屏障。
  其基本假设是,工人运动、工会和改良主义政党的群众组织是历史进步的承担者。至于工人本身,他们是一种原材料,需要这些组织来塑造,并使他们免受危险的激情所影响。
  然而,有争议的是,在过去的一代人中,尽管工党衰落和英国共产党日暮途穷,英国还是看到了最激烈、最有组织形式的民粹种族主义的削弱(例如,最近一次真正的种族暴乱发生在1958年的诺丁山)。大规模的移民创造了一个真正的多族群的工人阶级。霍布斯鲍姆无法认识到这一更为复杂的问题,因为他倾向于把某一特定工人运动的衰落等同于工人阶级本身的衰落,正如他在著名的演讲“工党前进的步伐停止了” (The Forward March of Labour Halted)所讲的那样。
  霍布斯鲍姆被自己的过去所限制,他的视野无法超越某些历史上特定的组织形式,他似乎认为20世纪末的世界正处于重新陷入野蛮的边缘。这无疑是自斯大林主义被踢出历史舞台以来左翼知识分子普遍存在的一种情绪。当然,作为一种理解历史的资源来说,它的用途十分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