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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战云密布:巴塞尔大会(一九一二年)


巴塞尔宣言
言行不一
第二国际的力量
世界大战前的右派和左派


  根据哥本哈根大会的决定,下一届的世界社会主义者大会应于一九一四年八月在维也纳召开。原于第二国际成立二十五周年纪念日开幕的第九届大会本来有特别的意义,但是紧的国际局势改变了这个计划。社会主义国际局不得不于一九一二年十一月在巴塞尔召开非常大会,准备讨论如何朱采取措施以保护工人阶级的利益和保卫世界和平。
  当时,帝国主义大国之间以及他们的附庸国之间的紧张局势剧烈恶化。在欧洲,危机不断发生。一九一一年七月德皇派了一艘巡洋舰到阿加的尔港去保护德国帝国主义的利益,造成了所谓阿加的尔事件。这一事件几乎燃起了德法在摩洛哥问题上的战火。双方签订了一个暂时的协议,冲突才得以避免。同一年爆发了意大利和土耳其争夺的黎波里的战争。但是使得第二国际召开大会的原因乃是一九一二年十月初爆发的巴尔干战争。土耳其、希腊、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黑山国都卷入了战争。过六个月土耳其就被击败了。但是在一九一三年六月又开始了第二次巴尔千战这次所有的巴尔干国家都参加的全面战争一直持续到同年八月。原先,这些战争是作为属于土耳其帝国的被压迫的巴尔干国家基督教民族为了摆脱他们的伊斯兰教统治者所进行的民族斗争而爆发的。然而,这些战争立即变为欧洲各大国展开战争的序幕。巴尔干各国都是这些大国的附庸。两大帝国主义集团,三国同盟和三国协会正准备着你死我活的斗争。

巴塞尔宣言


  为了防止巴尔干战争的扩大和欧洲全面战争的爆发,巴塞尔大会发表了一个宣言。宣言的精神是根据斯图加特宣言中列宁和卢森堡共同起草的著名的两段话,并指出巴尔干战争是导向全面战争的严重危机。大会对于各交战国社会党和工会在反对战的斗争中所表现的团结一致表示满意。而且它过分乐观地宣告说统治阶级对于世界大战会引起无产阶级革命的畏惧是和平的一个重要保障[1]。照例会上有人设法将总罢工作为反对的主要手段,但是没有成功。
  宣言祝贺俄国工人在革命斗争中所取得的进展,并且大致根据民族自决的原则规定了巴尔干各国社会党的具体任务。但是,宣言说,国际的最重要的任务落在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工人阶级身上。目前,这些国家的工人的任务是要求他们各自的政府不去帮助奥匈帝国和俄国任何一方,不去干涉巴尔干问题并严守中立如果由于塞尔维亚和奥地利为了一个港口的争执而引起一三个主要文明国家之间的战争,这将是疯狂的罪行……。德国和法国的工人决不能承认秘密条款所规定的要参与巴尔干冲突的任何义务。
  宣言号召各国工人以无产阶级国际团结的力量来反对资本帝国主义。它宣布说:让各国政府记住这个事实吧!在欧洲当前的情况和工人阶级的心情下,任何战争对于政府都不能不是危险的。让它们记着吧!普法战争惹起了巴黎公社的革命爆发,日俄战争推动了俄因人民的革命力量,陆海军的重复竞争使得英国和大陆上的阶级矛盾剧烈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且引起了一系列的罢工。政府如果不是神错乱的话就不应该不知道只要工人阶级一想到残暴的战争就不可避免地会引起他们的愤怒和革命。无产阶级认为,为了保证资本家的利润、为了满足统治者的野心或者为了替秘密的外交条约带来更大的荣誉而互相残杀是一种罪恶。宣誓以一个响亮的号召作为结束,它号召全世界的工人反对一切导致战争的行动。

言行不一


  从字面上说,巴塞尔决议号召乐取革命的立场来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威胁。如果这个决眞正能付诸实现,那么孩人听开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就会在企欧范圈内引起一个声势浩大的革命斗争。机会主义的右派投票支持这个决议而且还热情地支持它大会一致通过这个决议。代表团中有不少修正派分子,而他们甚至在委员会里也没有提出一点反对的意见。
  当时在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里工人阶级的战斗性和反战情绪的普遍高涨可以用来解释这件不幸的反常事件。这种斗争情首先表现在俄国革命运动的高涨[2],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党内危机,英国的矿工、运输工人和铁路工人所组成的巨大的工业同盟运动,表现在一九一四年六月的总罢工的意大利工人战斗意志的加强,当时法国总工会所组织的许多罢工以及世界产业工联和其他租在美国的劳偷斯、派特逊、西弗吉尼亚、卡罗曼特等地和哈里曼铁路公司所领导的一系列大罢工。
  而且,社会党(大多数是较小的政党)在过去十年国际局势不断紧张时期采取了坚决的行动。因此左派和中派认为帝国主义列强如果敢于发动战争他们这种倾向会继续发展下去。譬如,在一九〇四--一九〇五年的日俄战等中,俄国和日本的社会党所采取的反战立场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西班牙的社会党和工团主义的工会组织在一九〇九年摩洛哥战争中也会乐取了无产阶国际主义立场。意大利和巴尔干国家的党在巴尔干战中采取了马克思主义的反战政策。一九一二年十一月法国社会党号召工人阶以一切方法,包括社会斗争、公开鼓动、发表宣誓以至发动总罢工和起义来防止战争的爆发。所有这些是符合一八七〇至一八七一年普法战争时期法国和德国工人的光荣传统的。
  鉴于群众的这种日前高涨的反战情,参加巴塞尔大会的右派决定最好暂时退在一旁而等待一个更有利的时机来实行他们的政策。然而,列宁却没有被大会上右派和左派这种表面的-一致性所欺骗。他看了这个宣言之后说,他们慷慨地提出诺言,但还需要看他们如何来实现它。
  同时,正当欧洲大战的危机日益迫近的时候,在第二国际的最主要的党——德国社会民主党内产生了不祥之兆的几件事情。出席一九一二年九月薛姆尼英党代表大会的代表有许多是工会和党的上层官僚分子。大会以压倒多数票否决了左派关于殖民地问题的决议,说明在帝国主义问题上中派和右派已以共同的机会主义观点基本上结合在一起了[3]。在一九一三年社会民主党国会党团用迁逦的办法投票赞成了军事预算[4]。在一九一四年国会五次会议期间,国会正在向德皇欢呼时社会民主党的国会党团仅以五十一对四十七票的多数决定留在国会里[5]。但是,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很好:在一九一二年的选举中党的票数从三百二十九增加到四百二十五万票,在国会中的席位从四十三增加到一百一十席。一九一三年奥古斯特·倍倍尔逝世。四十二年来工人出身的他一直领导着德国社会民主党。在倍倍尔早期的革命活动里,他有许多成绩和贡献,包括在一八六九年建立了独立的觉,反对普法战争。一八七二年被捕入狱,在反社会主义法期间他领导着党,他终身为社会主义进行宣传等等。然而我们早已指出,在他的晚年他却陷于中派主义的立场。他的去世使得党的领导权牢牢地落在右派的手中。

第二国际的力量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夕,参加第二国际的有二十二个国家的一十七个社会党和工人党,共有选民一千二百万人。罗尔文叙述了这些党派的人数如下:德国社会民主党有党员--一百零八万五千人,在一九一二年选举中得四百二十五万票;奥地利社会党有党员十四万五千人,在一九〇七年选举中得票一百四万一千张;捷克斯洛伐克社会党的党员为十四万四千人;匈牙利社会党为六万一千人;法国的统一的社会党有八万零三百名党员,在一九一四年选举中得票一百四十万张;意大利社会党有五万党员,在一九一三年选举中得票九十六万张;美国社会党有党员十二万五千五百人,在一九一二年选举中得票九十万零一千张。在这些年代里比利时、瑞典和阿根廷的社会党以及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工党都得到大量的选票。[6]这时,英国的工党有党员一百六十一万二千人[7]。列宁说,在俄国一九一二年的杜马选举中,选举机会主义的社会民主党(孟什维克)人的有二十一万四千人,而选举六个布尔什维克的有一百万零八千工人[8]
  在一九一四年,各主要社会民主党派在议会中所拥有的席位情况如下,德国一一〇,法国一〇三,芬兰九〇,奥匈八二,意大利八〇,瑞典七三,英国四二,比利时三九,丹麦三二,挪威二三,俄国一三,荷兰一六[9]。当时,澳大利亚工党控制了联邦议会。如果不是在德国、俄国和其他国家所实行的所谓“阶级投票制度”的话,这些数字还要大得多。在国家的下层机构中也有数以千计的社会民主党代表。
  在第二国际的影响和领导下还有大量的工会会员。在一九一二年,共拥有七、三九四、四六一名会员的十九个总工会的组织参加了由列金担任总书记的柏林国际工会书记处。他们包括德国的二、五五三、一六二名会员,美国的二、〇五四、五二六名会员,英国的八七四、二八一名会员[10]和法国的三八七、〇〇〇名会员[11]
  欧洲的工人合作社运动大部分也受社会民主党领导。在一九一四年欧洲约有三万个供销合作社,会员人数约九百万。在英国约有三百万合作社社员,德国二百万,俄国一百五十万,法国八十八万一千,等等。在欧洲有二十四个批发合作社,其中五个社每年的营业额就达四千万美元,有时还要多。这些数字还包括大量的建筑、信贷、农业和生产合作社③[12]合作社组织往往是各国社会民主党的主要的经费来源。
  社会民主党在妇女和青年中也大力进行工作。当时有一个组织不严的国际妇女书记处,克拉拉·蔡特金担任了这个妇女组织的领导者达二十年之久。它的第一次国际会议于一九〇七年在斯图加特召开。同时还建立了一个类似宣传机构的国际青年组织。到一九一四年它在欧洲各国已拥有十万会员。这两个组织在哥本哈根大会期间都举行了会议。
  尽管这些联合的工会、合作社、妇女和青年组织极其重要,但是社会民主党却对它们不加重视,特别是在早期。社会民主党的领袖们不愿放手给妇女和青年以必要的行动自由来建立他们的强有力的组织。合作社方面也常抱怨政治领袖忽视它们。列金的发言人兹温后来曾对德国党的领袖们在早期过度估计甚至妒忌工会的作用表示痛惜。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部分是由于拉萨尔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影响,另一部分是由于害怕工会夺取主导地位。兹温提到党当时强烈地反对成立工会的总会,他说这种反对甚至阻挠了一八九五年工会代表大会的召开[13]

世界大战前的右派和左派


  在大战爆发时右派分子已肯定地控制着第二国际中大多数最重要的政党,包括德国、奥地利、英国、法国、比利时和斯千的那维亚各国的党。其他国家的党,包括美国的党,大部分为中派和修正派所控制。在这个时期,中派集团的特点是和右派愈来愈勾结在一起了。列宁说:“'中派专讲小资产阶级的善良空话,口头上是国际主义,实际上是胆怯的机会主义,向社会沙文主义者讨好。”他称中派分子为“被腐败的合法性侵蚀了的,被议会制度等等环境败坏了的顽固派。”[14]在起着关键性作用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内大多数党员群众支持考茨基—海斯—莱德布尔的中派倾向。
  第二国际的全部活动中右倾机会主义的集团得到许多职员和官员的支持。其中有近一千名全国性立法机构的成员以及几千名地方的和省的立法机构的成员。还有好几万名在党、工会、合作社、体育及其他组织里拿薪水的职员。从阶级基础来看他们是工人贵族。大部分由右翼分子所组成的这些官僚主义队伍就成为维持现状的巨大势力。在以后关键性的年代里,他们成为社会民主党的悲惨命运的决定力量。他们竟使得中欧和西欧的工人阶级的革命战斗意志受到挫折。
  在大战的前夕,左派还是软弱和不成熟的。从第二国际成立以来的二十五年间是资本主义的“繁荣”时期。大致说来,这个时期对于建立一个在组织上和政治上都很强大的左翼是不利的。要建立这样的左翼需要战争和革命。
  一般说来,在当时第二国际内外的左派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有拉丁国家的工团主义的工会和无政府主义的组织,在美国,英国、德国、斯干的那维亚国家和拉丁美洲国家都有这类组织的分支。工团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的特点是超政治、宗派主义和“来自‘左的’修正”,他们无法给被引入歧途的工人阶级以他们所迫切需要的政治领导。
  属于第二类的是各国个别的工人小组和领袖,像德国的卢森堡、李卜克内西、蔡特金、梅林、偷希和皮克;波兰的拉狄克和马歇莱夫斯基;英国的兴德门;奥地利的白劳恩;法国的盖德;荷兰的贾特尔和潘尼哥克;瑞典的霍格伦德;和美国的德布斯、海伍德和德里昂[15]。这些“左倾”分子并不是步调一致的,他们也没有明确的纲领。
  他们之中起的作用最明显的要算德国社会民主党软弱的左派的领袖罗莎·卢森堡。不过,如果拿她同伟大的革命领袖列宁来比较的话,那么她会经历过许多理论上和策略上的错误。在前面我们已提到一些。在这一个时期,她所犯的最严重的错误是在民族问题、农民问题、建立新型的集中的有纪律的政党问题、群众自发性的问题和武装起义问题上等方面。而且,随着战争和俄国革命的发展她叉犯了一些严重的错误。尽管如此,罗莎·卢森堡仍然是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列宁称她为鹰。
  第三类的左派是整个国际左派的头脑和心缘。当时属于这一类的是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他们也有自己的纲领和领导机构。一九一二年一月在布拉格,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开除了孟什维克,为第二国际的各个政党指出了一个坚持政治原则性的榜样。此后,布尔什维克成为一个独立的政党,得到大约五分之四的俄国觉悟工人的拥护。到战争爆发时为止,社会主义国际局在托洛茨基和其他的孟什维克帮助下一再企图使俄国党重新统一。但是如同蓝氏所评论的那样,很幸运这件事没有成功。因此,战争爆发以后,至少有一个党“能够实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原则”[16]
  布尔什维克,尤其是列宁积极地设法把第二国际的分散的不成熟的左派组织起来。他们以自己的党在俄国的工作提供了制定革命纲领和策略的良好榜样。列宁于一九〇八年以他的著作“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了重大的贡献。布尔什维克会经进行过具体的工作设法在各国的左派之间建立有效的联系。在斯图加特大会(一九〇七)期间,列宁为此目的召集左派代表开过一次会。此后他成为社会主义国际局的一个委员,他在国际局坚决捍卫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反对机会主义,可是他向国际局提出的建议几乎总是被机会主义分子多数所否决。在哥本哈根(一九一〇)列宁召集了另一次左派会议。出席的有尤利斯·盖德、查理斯·拉伯包、罗沙·卢森堡、杰·马歇莱夫斯基、阿·白劳恩、普列汉诺夫、黎亚然诺夫、德·勃劳歇和帕·依格里西亚斯。会上显得一团糟。当时列宁还不太为人所知,而且有人实怪他分裂了俄国的党。所以这两次会议都没有产生什么具体结果[17]。西方各党的马克思主义者很少懂得列宁在俄国所运用的政策。[18]例如在美国列宁的名字简直就没有人知道。
  列宁在第二国际工作的过程中曾经打算组织左派,甚至尽可能将中派也包括进去以反对修正主义的右派。托洛茨基分子造谣中伤列宁,他们故意把这种灵活的政策解释为列宁低估了宗派主义的危险。事实上,列宁比谁都懂得各种形式的机会主义的危害性。他不仅无情地批判和揭露右派修正主义分子,而且也批评左派和中派的错误和缺点。当中派——倍倍尔、考茨基、莱德布尔等一类人——日益转向右倾,列宁对他们的批评也就愈加尖锐,而且他总设法使得他们广大的追随者不受机会主义右派领导的影响。但是尽管在理论上、论战上和策略上富有灵活性、技巧和活力,列宁没有能够在战前年代中在第二国际内部建立一个左派广泛的联盟。在这个时期中左派力量所能做到的,最多也不过是在某些大会上左派暂时联合起来击败机会主义的势力而取得个别的胜利而已。




[1] 盖金和费歇尔著“布尔什維克和世界大战",第八一真。

[2] 一九一二年连那金矿罢工中有五百名工人被沙皇军警打死或打伤。

[3] 蓝氏著“第二国际的兴衰”,第一一三页。

[4] 哈利·莱德勒著“社会主义的思想和行动”,第二六一——二六四页,一九一五年纽约版。

[5] 华令著“社会党人母战争”,第九〇页,一九一五年纽约版。

[6] 罗尔文著“国际劳工运动”,第二八页,一九五三年纽约版。

[7] 寇尔、波斯特盖特著“英国的平民",第五三一页。

[8] 参阅“列宁全集",第一九,第四六一页,一九五九年人民出版社服。

[9] 爱格卜特和柏生编辑的“美国生活中的社会主义",第一,第六五页,一九五二年普林斯顿版。

[10] 当时英国工会会员总数达四、一四五、〇〇〇人。

[11] 获温著“德国自由工会史’,第一九——二〇页。

[12] 莱德勒著“社会主义的思想和行动”,第一九一页。

[13] 茨溫著“德国自由工会史”,第入七页。

[14] “列字全集”,第二四卷,第五四页,一九五七年人民出版社版。

[15] 德里品逝世于一九一四年三月十一日。

[16] 蓝氏著“第二国际的兴衰”,第一二三页。

[17] 盖金和费歇尔著“布尔什维克和世界大战",第一七一页。

[18] 斯大林、卡冈诺维奇、泡斯梯竭夫:“关于布尔什维主义历史的几个问题”,第一九三二百,莫斯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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