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彼得格勒的劳动节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爱玛·戈德曼 -> 《我在俄国的两年（我对俄国的幻灭）》（1923）

第8章彼得格勒的劳动节

　　1890年，美国首次将五月一日作为劳工的国际节日来庆祝。劳动节对我来说是一个伟大的、鼓舞人心的日子。在一个自由国家见证五一节的庆祝活动——这是我的梦想，是我的渴望，但也许永远不会实现。而现在，在1920年，多年来的梦想即将在革命的俄国变成现实。我几乎等不及5月1日的清晨的到来。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温暖的阳光赶走了最后一片寒意。一大早，就有音乐声迎面而来：一大群工人和士兵在街上游行，唱着革命的歌曲。城市被装饰得非常漂亮：面向冬宫的乌里茨基广场是一片红色，附近的街道则是涌动着万紫千红。大批的人流涌向火星广场，那里埋葬革命英雄。
　　虽然我有检阅台的入场劵，但我更愿意留在人群中，觉得自己是促成这一事件的伟大亲历者的一员。这是他们的节日，他们创造的节日。但他们似乎特别安静，压抑地沉默着。他们的歌声中没有欢乐，他们的笑声中没有快乐。他们死气沉沉地行进着，当队伍经过时，他们机械地回应检阅台上的鼓手们喊着的“万岁”。
　　傍晚时分，将举行一场庆典。早在指定时间之前，从乌里茨基广场到皇宫，再到涅瓦河畔，都挤满了人，他们聚集在一起见证象征着人民胜利的露天表演。该剧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描述了战争的诱因以及德国社会主义者的推波助澜；第二部分再现了克伦斯基掌权的二月革命；最后一部分是十月革命。这是一部布景优美、表演有力的戏剧，是一部生动、真实、迷人的戏剧。演出是在前证券交易所的台阶上进行的，面向广场。在最高的台阶上，国王和王后与他们的朝臣坐在一起，由穿着制服的士兵们扮演。这个场景展现了一个盛大的宫廷活动：宣布为纪念世界资本主义而建造一座纪念碑。人们欢欣鼓舞，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音乐和舞蹈的狂欢。然后，从底下的台阶出现了被奴役的劳苦大众，他们的铁链在上面的音乐声中悲鸣着。他们服从命令，为他们的主人建造纪念碑：观众看到一些人拿着锤子和铁砧；而其他人则在巨石和砖块的重压下步履蹒跚。工人们在苦难和黑暗的世界中辛勤劳作，被奴隶主的鞭子抽打得更加卖力，而上面则是光明和欢乐，主人正在盛宴。在上面世界的欢呼声中，一个黄色大圆盘高高挂起，标志着纪念碑的完成。
　　此刻，人们看到下面有一面小红旗在挥舞，一个小身影正在对人们进行训话。人们举起愤怒的拳头，然后旗子和身影消失，只是再次出现在地下世界的不同地方。红旗再次挥舞，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人们慢慢地获得了信心，变得富有威胁。愤慨在增长——国王和王后们变得惊慌失措。他们蹿到安全的城楼上，军队则准备保卫资本主义的堡垒。
　　现在是1914年8月。统治者又开始大吃大喝，而工人们则在苦苦挣扎。第二国际的成员们参加了列强的会议。工人们要求把他们从战争的恐怖中拯救出来，而第二国际仍对此充耳不闻。然后，在“天佑国王”的曲调中宣布英国军队的到来。紧随其后的是带着机枪和大炮的俄国士兵，以及由护士和残废者组成的队伍，这是对战争中的牺牲者的敬意。
　　下一幕描绘了二月革命的情景。到处都是红旗，摩托化步兵四处冲杀。冬宫里的人取下沙皇的标志。克伦斯基政府掌握了控制权，人民被赶回了战争。然后是十月革命的奇妙场景，士兵和水手们在白色大理石建筑前的空地上驰骋。他们冲上台阶闯进宫殿，发生了短暂的斗争，胜利者被欢呼雀跃的群众簇拥着，《国际歌》飘荡在空中；它越升越高，变成欢呼的狂响。俄国自由了——工人、水手和士兵迎来了新的时代，世界共产主义的开始！
　　这幅画面令人激动不已。但广大群众仍然沉默不语。人群中只听到微弱的掌声。我被惊得目瞪口呆。如何解释这种惊人的低迷反应呢？当我和丽莎佐林谈起此事时，她说，人们亲历了十月革命，与1917年的现实相比，表演必然是平淡无奇的。但我的共产主义小邻居给出了一个不同的观点。她说：“自1917年10月以来，人民经历了太多的失望，革命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这出戏的唯一效果就是使他们的失望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