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第三国际(共产国际) -> 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文件(1921年6-7月)

第八次会议


(1921年6月28日)






讨论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问题



主席柯拉罗夫:

  同志们!关于执行委员会工作报告的一般性讨论已经结束了。昨天决定,意大利社会党问题和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问题要分别审议。现在我们就来审议这两个问题。昨天晚上宣布,今天开会先讨论意大利问题。但是意大利同志至今尚未到会,因此,先讨论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问题较为合适。主席团提议,由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和德国统一共产党各派一位代表发言,大会不再进行任何讨论,因为在就执行委员会工作报告进行一般性讨论时,这个问题已经讨论得相当充分了。当然,执行委员会代表也要发言。刚才我接到通知说,德国统一共产党放弃就这个问题发言。


季诺维也夫:

  同志们,我在报告中已经初步地提出了我们的提案,现在,在代表大会开始讨论之前,我要就这项提案作出进一步的说明。提案敦促代表大会要求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务必在两个月或至多三个月之内召开一次党代表大会,审议共产国际本次代表大会的决定,然后,必须向我们报告它是否愿意服从国际的纪律,是否同意加入德国统一共产党。如果答复是肯定的,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否则执行委员会就有权将其开除出共产国际。

  (主席柯拉罗夫通知大会,德国统一共产党代表团完全赞同季诺维也夫同志的提案。


赫姆佩尔(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

  同志们!我要谈谈会议程序问题,因为德国统一共产党对执行委员会关于接受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作为同情政党加入第三国际的决定正式提出了申诉,而这个问题始终是本次代表大会的一项特殊议题。原来决定,在解决各项原则问题和策略问题之后,再来处理这个问题。这本来是完全正确的,我们也是同意了的。

  谁知道昨天或前天,主席团发出简短的通知,宣布意大利问题和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要在讨论执行委员会工作报告时一并解决。在此之前,主席团抛开我们,单独同刚刚到会的意大利代表团就此达到了协议。待我们得知消息,这项决定已是既成事实了。当时我们并没有表态,认为只要与主席团达成协议——正如我们声明的那样——我们就会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作为协议的基础,我们向主席团递交了一份声明。请允许我来宣读这份声明:

  “在会议开幕前5分钟,主席团才通知我们说,允许我们发言半小时,要求我们立即陈述意见,以了结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

  “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极其复杂,不是辩论几句就能了结的,所以这项提议同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是很不相称的。我们要求提出报告或补充报告,报告的时间不少于1小时,并且要允许我们在总结发言中作出答辩。

  “主席团现已决定不采纳我们的这项建议。我们认为这是刁难我们的片面决定,我们表示抗议。

  “为了不使人们产生错觉,误以为代表大会是在经过充分的调查研究之后才作出裁决的,我们决定放弃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

  上述声明业已递交主席团。5分钟以前,我们得到答复是:发言仍限半小时,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就此了结。我们声明,这是存心要封住我们的嘴。我们声明,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你们谴责我们也罢,反正我们不能在半小时之内阐明我们的观点。我在此正式声明,并请求备案待查。(喧哗声。


拉狄克:

  同志们!首先我要澄清事实。我声明,与赫姆佩尔同志的说法相反,我的秘书不是在会议开始以前5分钟,而是在会议开始以前5个小时就通知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团说,执行委员会决定今天会议第一项议题是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和执行委员会各有一位代表发言30分钟,陈述自己的观点。对此,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未提出异议,只是坚持要求允许发言1小时。这就是基本事实,也是能说明问题的事实。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根本不了解季诺维也夫同志提案的用意。如果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想了解代表大会的工作,并向我们阐明自己的观点,那么在讨论其他各项议题时,他们是都有这种机会的。下面我们来谈谈我们对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意见。谈完之后,该党可以继续出席代表大会,谁也不要求它立刻向代表大会报告它的决定。赫姆佩尔口口声声说,我们要封住他们的嘴,其实,诸位高兴地看到,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何尝闭过嘴,他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由此不难推断,今后它会继续大力发挥这个灵敏器官的功能。(笑声。)可见,赫姆佩尔的上述抱怨纯属胡闹。如果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退出本次代表大会,我们就只有表示十分惋惜,并且只有去翻阅该党的刊物了。我们到底还有几部“荷兰学派”的经典,还有你们的刊物,今后,就只有依靠这些资料来了解你们的情况。


贝尔格曼(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

  同志们!会议正在审议的问题,对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来说,是生命攸关的问题。当初,我们同意执行委员会的建议,即在各项原则问题审议完毕之后,单独审议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已经是大大迁就了执行委员会。拉狄克同志刚才说:“是我们这样决定的。”这“我们”二字就暗含着代表大会全体,足见他是在为代表大会全体预先定下了调子。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问题以及执行委员会应对这个问题采取什么样的态度,都应当由代表大会讨论决定。这个问题必须由大会讨论,况且,我们党的主张和刊物尚不为群众充分了解,也不是每一个同志都熟悉,因此,由代表大会从原则上加以审议,也是重要的。基于上述理由,我们要求允许我们的发言人就这个问题,即正当的议题,发言1小时,当然,还要求允许我们在大会辩论之后作总结性发言。这是我们的明确要求。如果我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只允许我们发言半小时,并且不把问题提交大会讨论就不了了之,那我们就预先放弃发言,随你们便吧,把我们送上断头台,也是罪有应得。

注:原译“论定”,现按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12月版改为:“讨论决定”。——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季诺维也夫:

  同志们!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特别看重的工会问题尚未讨论。到那时,德国同志自然有机会发言。策略问题也是一样。此时此刻,问题就在于:一个不服从、也不愿服从纪律的政党能否继续留在国际之中,如果能继续留在国际之中,那条件是什么。这是现在代表大会唯一要讨论的问题。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已经就各项议题发表了意见,今后他们可以继续就各项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关键就在于代表大会要不要向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提出要求,要它在今后三个月之内向我们明确宣布,它是打算作一个与众相同的政党呢?还是要作一个不可侵犯的政党,就像它在一项公开的决议中所宣布的那样。这是我们唯一要解决的问题。令人惊奇的是,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竟然向代表大会提出最后通牒。代表大会的会议开得完全正常。昨天上午,会议收到一项提案,要求在讨论执行委员会工作报告时,也把意大利问题和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问题一并加以讨论,理由是这两个问题密切相关。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当时在场,他们没有对这项提案说出半个不字。昨天,代表大会就这项提案一致通过了决议,这样做,在座的每一位也都会认为是合情合理的,因为这两个问题确实是密切相关的。意大利同志尽管同我们有原则分歧,但是他们也不能不认为作出这项决定从形式上讲是正确的。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先由执行委员会代表发言,然后由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作总结发言。不过,此时此刻要解决的问题既十分简单,又非常明了,即:共产国际能否把一个自称是不可侵犯的政党留在国际之中。我们已经听取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好几位同志的发言,所以这个问题不必经过反复争论,心平气和地就可以解决。因此,我请求代表大会根据会议前一段的整个情况作出裁决。果真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拒绝发言,那他们的行为就和奥托·吕勒在1920年的行为几乎可以划等号了。(全场赞同。


主席柯拉罗夫:

  有关会议程序问题的讨论,我认为可以结束了。(全场赞同。


拉狄克(俄国共产党):

  同志们!执行委员会的提案就在于让以同情政党的资格加入共产国际已有六个月之久的共产主义工人党有两三个月考虑的时间,以便就它是否同意服从共产国际的决定,即是否同意根据这项决定与统一共产党合并,作出明确答复。为论证执行委员会的观点,我有必要列举一些事实来说明共产国际与共产主义工人党以往的相互关系。自共产主义工人党成立之日起,一直到今天,我们同该党在观点上始终存在着分歧。共产主义工人党不赞成搞群众性运动,而主张建立小型的纯粹共产主义的政党。在工会问题上,他们不主张从内部争取工会,即不赞成共产党员在工会内部通过斗争而把工会从一个“国内和平”与“合作”的工具变为阶级斗争的工具,主张共产党员彻底脱离斗争中的广大工人群众而单独成立工会,并首先仅仅接受拥护无产所级专政纲领的工人加入工会。在利用议会制的问题上,共产主义工人党也与共产国际唱反调,拒绝采用这种手段,尽管问题仅仅在于通过这种手段来启发和组织工人以进行革命斗争。自共产主义工人党成立之日起,共产国际就力求为该党搭桥,但其目的绝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笼络所有一切政党,而是考虑到共产主义工人党的上述观点有可能给世界各国开展革命共产主义运动的无产阶级造成思想上的混乱。正在觉醒和积极投身政治斗争的新兴革命阶层的眼力还不强,它们不可能随时随地一眼就认清整个政治形势。鉴于问题涉及全体无产阶级,就是说,为避免造成全体无产阶级思想上的混乱,共产国际便下定决心,千方百计把这些无产者争取过来。因此,执行委员会就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排除一切干扰,力争使统一共产党[注:原文显然有误,应为共产主义工人党。——译者注]代表能够参加代表大会,向代表大会陈述他们的观点,并且使他们也有机会了解世界各国绝大多数共产主义无产者的观点。执行委员会甚至决定如果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出席会议,就给他们以表决权。尽管他们预先声明他们不受代表大会决议的约束。可是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却认为以临阵逃脱为妙,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避开大会对他们的政策进行谴责。这是吕勒后来解释他所以不出席代表大会的原因所在。

  在代表大会之后,共产主义工人党有所收敛,向左迈出了一步,先是脱离了党内以沃尔弗海姆和劳芬堡为首的民族布尔什维主义派,后来又脱离了吕勒。当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决定派代表前往莫斯科恢复同执行委员会的谈判时,执行委员会便不顾德国统一共产党的忠告,决定再次为这些误入歧途的无产者创造向我们靠拢的条件,遂决定吸收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作为同情政党暂时加入共产国际。同时,执行委员会也公开告诉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要么与德国统一共产党合并,从而正式加入共产国际,要么退出共产国际,别的出路是没有的。何去何从,由你们自己选择。”任何国家,在经过一定的过渡时期之后,只能有一个共产国际支部。执行委员会认为,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既已加入共产国际,就有义务与德国统一共产党就当前各项问题达成兄弟般的协议,有义务全面支持德国统一共产党的活动。

  同志们!回顾半年来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发展的情况,可以认为,该党不是由宗派组织逐渐变为群众性政党,而是相反,它的宗派色彩愈来愈浓,冒险性也愈来愈大。

  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自成立之日起,就抵制执行委员会的策略,而最近,该党公开发行的小册子竟然称执行委员会的策略是对国际无产阶级的犯罪。例如,哥尔特就在他的小册子中写道:“既然俄国党的策略和领袖专政已经造成种种可悲的后果,那么至今继续遵循这套策略,继续受那些领袖摆布,就不单单是胡闹了,而是对革命的犯罪了。”

  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根本否定群众性共产主义政党,并且顽固地坚持这个观点。在《列维博士的道路——德国统一共产党的道路》这本小册子的第26页上有这样一句话:“三月事件证明,这种群众政党是不存在的,更确切地说,这种政党绝对不是共产主义的群众性政党。”

  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国际政策已经出格了,如今,它与孟什维克报刊一唱一和,攻击共产国际,攻击苏俄。举《共产主义工人报》上的一篇文章为例,该文攻击共产国际,说共产国际是苏维埃政府对外政策的工具。更有甚者,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出版的哥尔特的小册子竟然为喀琅施塔特叛乱打掩护。哥尔特写道:“喀琅施塔特无产阶级已经造了你们共产党的反。为对付无产阶级,你们被迫在彼得格勒实行特别戒严(这全怪你们自己,全怪你们那一套策略)。既然如此,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必须放弃共产党专政而实行阶级专政吗? ”

  这表明,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其结果将十分不妙。我们坚信,这决不是加入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工人,而仅仅是一小撮工人领袖执意要这么干的。我们的这种信念不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例如,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一贯阻止该党的工人与德国统一共产党的工人共同进行斗争。大家不会忘记,当德国统一共产党发表致德国所有工会的公开信,号召建立统一战线的时候,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就断然拒绝共同进行斗争。大家更不会忘记最近几周在汉堡和柏林发生的事件,在汉堡,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领袖同海员工会和德国统一共产党说得好好的,可是临到具体行动时就变卦了,惟恐群众乱了阵脚。在柏林也是如此。

  鉴于存在这种倾向,共产国际就不能不向加入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工人提出,请他们作出抉择:“要么继续追随一小撮误入歧途的领袖,要么站在共产国际一边;要么迫使这些领袖回心转意,留在共产国际,要么跟他们一起离开共产国际。”

  除上述情况以外,还有一些情况不能不指出来。最近,在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内盛行一种冒险主义倾向,对此,我们是不负任何责任的。这种倾向表现为搞个人暗杀,把秘密活动奉为原则,鼓动工人采取根本违背共产国际政策的行动。对此,共产国际是不负任何责任的。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要么全面服从执行委员会的决定,包括策略方面的决定,要么一概不服从。照前者办理,它就能够依照共产国际的决定,与德国统一共产党合并,就能够按照共产国际的原则,与德国统一共产党共同进行斗争。否则它将失去作为共产国际同情政党的资格,并且休想继续打着共产国际同情政党的旗号推行它的政策。

  同志们,我们请求代表大会一致通过我们的提案。我们确信,任何一个立志为社会主义思想而斗争的无产者都不会因此而离开我们的队伍。德国统一共产党尽管在三月发动期间犯了种种错误,但它以其三月发动而向群众证明,那种认为德国统一共产党即共产国际德国支部缺乏斗志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德国统一共产党证明了自己有斗志,从而使迫不及待的广大无产阶级群众,首先是失业的无产阶级群众纷纷加入这个党。

  如果说在德国统一共产党举行三月发动之前,曾经有人担心这一举动会使该党失去与迫不及待的工人群众的联系,那么最近有种种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在三月发动失败之后,德国统一共产党在汉堡失业工人选举中所得的选票,在数量上几乎与德国独立党和社会民主党所得选票总和相等。(有人喊道:“甚至还超过呢!”)同志们,这证明我们在德国已经深入到无产阶级的各个阶层中去了。果真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不服从,那它就只能成为运动的绊脚石。但我们还是要求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服从国际,它既然是共产国际成员,就必须在党内实行左右两派都要遵守的纪律。今天,我们要就意大利问题作出决定了。现在,我们要问意大利动摇分子:你们拥护谁?是拥护共产国际还是拥护改良派?同时,我们也要问加入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工人:“你们拥护谁?是拥护所谓荷兰学派的言之无物的小册子和一小撮这一思想体系的代表人物呢,还是愿意跟着千百万拥护共产国际、同心同德地反抗资本主义的无产者一道前进? ”

  同志们!我们实在不忍心把那些有阶级觉悟、有斗争意志的工人(即使他们的数量很有限)拒之门外。此时此刻,我们大家心照不宣,知道代表大会将要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因而我们提议执行委员会以代表大会名义向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工人发出一份兄弟文告,如实地阐明代表大会的决定,就是说,力争使他们加入无产阶级的统一大军。无产阶级的统一大军我们不但立志要建立起来,而且一定能够建立起来。(全场活跃,表示赞同。


主席柯拉罗夫;

  请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发言。(无人响应。)看来,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不与执行委员会作对是决不甘心的。那就还请不赞成执行委员会关于共产主义工人党问题的决定的人发言吧。哪一位发言?

  请罗兰—霍尔斯特同志发言。


罗兰—霍尔斯特(荷兰共产党少数派):

  同志们!现在我来宣读荷兰代表团少数派通过的一项决议。

  “荷兰代表团少数派认为,代表大会拒绝延长共产主义工人党代表发言的时间,是一种施加精神暴力的行为,对此,荷兰代表团少数派坚决表示抗议。”

  同志们!我现在并不打算正面地谈论共产主义工人党以同情政党的资格继续留在共产国际的问题。这应当由这个党的代表自己去谈。但是,我不能不指出,由于施加精神压力,他们欲言不能。我们不认为可以把纪律问题同原则问题和策略问题截然分开,就原则问题和策略问题而言,共产主义工人党在共产国际中占有特殊地位,莫说允许他们发言半小时,即使允许他们发言一小时,他们也未必能把问题谈深谈透。共产主义工人党提议把它的问题放在代表大会各项提议进行完毕之后审议,我认为是完全正确的。因为,显而易见,到那时,经过对各项议题的审议,大家摆出各式各样的理由,代表大会的观点就可能有所改变。经过对各项议题的审议,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也就能深入地阐明自己的观点。由于代表大会一再缩短他们发言的时间,他们一直到现在也不能畅所欲言,而陷入困境。鉴于克拉拉·蔡特金昨天发表她本人对意大利问题的见解时未受时间限制,人们便不难看出,本次会议上有两种待遇。同时,我要指出,这种情况不是个别的,也不仅仅是今天才有,此时此刻才有,而且从前在不同的场合也有过。只不过是此时此刻,这种情况十分突出罢了。我敢断言,代表大会也罢,执行委员会也罢,都绝对不会把塞拉蒂的意大利党发言的时间限制在半小时之内。要待人公平嘛,我实在说不出,哪怕是从形式上也说不出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决定。

  关于问题的实质,我认为我也有责任简单地谈几句。在执行委员会会议上,领导同志一再表示,来自“左”的危险并不比来自右的危险小。我们左派是不赞成这种观点的。我们认为,来自右的危险不但远比来自“左”的危险大,而且也更可怕。当前,革命进展缓慢,各国党内部和共产国际外部的广大工人群众总是摇摆不定,信心不足,因此,有必要鼓励所有的政党,无论是左翼政党或极左翼政党,都发展起来,以促进共产国际正常而健康地发展。同志们!目前在共产国际中根本不存在左翼政党。这种政党刚刚在萌发之中。关于各种问题,如利用议会制问题、工会问题、过分集中化问题以及其他问题,都没有作出规定。而左翼政党只有同各政党的斗争、同共产主义的推进相结合,才能得到发展。我们把极左翼排挤出去——大会的决定便为实施这种排挤开了个头——就等于使它失去与我们达成协议的机会,等于阻止它发展,等于有意无意地助长右翼政党的势力。我担心,这项几乎是未经讨论和辩论而作出的决定,将给共产国际带来严重的不良后果。开除共产主义工人党将导致别国纷纷成立小型政党。即使这些政党一时还不肯服从我们的纪律,我们也要挽留它们,这才是上策。我们要有涵养,要相信革命会发展,要信任各党现有的人物。各党除优秀人物以外,还有我们用得着的其他人物,但是他们分散在各地,并且都有一个共性:他们怀有远大的理想,但是都只顾远大目标,而不善于探讨当前的政策。殊不知,这也就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一门高深的科学,我们都希望探讨也应当探讨这门科学,因为当前的政策也就是革命的政策。正是为此目的,我们才来出席代表大会,并且首先要拜俄国同志、拜托洛茨基同志为师。此时此刻,令我们痛心的是,托洛茨基同志对待极左派比对待右派还要刻薄。

  (托洛茨基喊道:“我还没有来得及谈右派。请等一等,不要着急么。”

  我何尝不愿意等,我非常愿意等。但是,列宁同志和托洛茨基同志在执行委员会中对待法国党的缺点和错误所采取的态度,以及他们二位对我们的年轻法国同志所说的话,使我感到他们已经右了。我还要补充说明,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有强烈的个性,各个都有坚强的斗争意志,他们虽然不免犯教条主义错误,但是却聪明过人,如哥尔特同志,他们虽然偶而忽略当务之急,但是都坚定地追求远大目标。如果将这样的人拒之共产国际的大门之外,那无疑会使他们沿着宗派主义的道路越滑越远。所以我也劝过共产主义工人党要克制一些。我们不提倡暴力,而提倡自决。只要德国共产主义工人党被开除出共产国际,那么不管愿意与否,这个党就必将对共产国际构成新的威胁。这是整个发展过程的一种必然,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因此,我们要向代表大会声明:我们不能也不该排挤这些人物,排挤这种崇高的理想主义。我们希望第三国际不仅拥有出类拔萃的政治家——当然,他们也不是十全十美的——而且拥有革命意志坚强的同志,尽管这些同志的政治嗅觉还不灵敏,但是他们具有革命坚定性,具有革命理想主义。正因为如此,我与荷兰代表团少数派一道,认为这项决定是太冒风险了。

  不过,我相信,共产主义工人党的同志将会继续正常地参加会议,我相信,他们的观点必将对代表大会产生一定的影响;我相信,到了代表大会行将闭幕的时候,这项可悲的决定也许终于能够改变。(赞同声。


(列宁同志来到会场,代表大会的与会者热烈鼓掌。)

主席柯拉罗史:

  报名发言的人都已经发言了,现在宣布: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就到此结束。

  下一个议题是意大利问题。由意大利社会党代表拉查理同志发言。


讨论意大利问题



拉查理(意大利社会党):

  同志们!意大利社会党人与国际之间关系不和睦,并非自今日始,诸位不妨回忆一下——我想,在座的一定会有人记得——我们同胡斯曼和王德威尔得主持的国际发生过一场争论。他们把我们看成是“小国”代表,看成是运动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因素。

  今天,我们也是出席第三国际代表大会的代表,但是我们感到很不自在,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在别人心目中是代表叛徒来出席大会的!我们历来全心全意地履行我们的民族义务和国际义务,我们从不计较个人利益,一心扑在运动上面,因为我们是运动的代表!自犹大时代以来,人们一向把那些唯利是图和自私自利者称作叛徒。而我们则一贯无私地、忘我地献身我们的事业。正因为如此,令我们十分伤心的是,我们现在不得不经受精神上的屈辱,具体地讲,就是《莫斯科报》发表一篇由意大利人杰纳利署名的文章。文章以侮辱性的语言指出,我的唯一可取之处就在于我对屠拉梯的态度,而只字不提40年来我所经历的艰苦斗争,为了这场斗争,我牺牲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身体,一句话,毁了我的一切。文章的作者还指责我在欧战期间推行两面派的政策。但是我有义务提醒文章的作者,提醒诸位,正因为推行这个政策,我才被判刑,进了班房,而杰纳利推行的政策虽然无可挑剔,但他却没有这番经历。

  我们已经以书面形式就我们受党的委任在本次代表大会上所要贯彻的各项意图阐述了理由。这些理由都是客观的、积极的,也是能够为大家所接受的。

  不幸,我们迟到了很久,但是这不能怪我们,众所周知,如今出远门谈何容易,况且我们的处境大家也是了解的。因为迟到,所以没能听取季诺维也夫同志的报告。我一直等待法文译本,可是没有等来,只好看英文译本,看完英文译本我才知道,报告对意大利问题不仅论述得相当详尽,而且面面俱到。但是不能不指出,看完报告之后,我们是喜忧参半。我们仍然希望看到,共产国际的同志对意大利运动表现出更大的尊重和赞许。

  我们满意地看到,季诺维也夫同志的情报局搜集意大利运动的材料,搜集得相当全面。我们衷心感谢情报局在取舍材料的过程中表现出客观态度。但是,我总觉得这些材料还有些不足。我们动身来这里时,无从知道哪些材料是代表大会所感兴趣的。其实,我们意大利人难得利用书面材料,我们对付资产阶级从来不用笔,从来都是干实事。我仅仅指出一点,就是季诺维也夫同志不应该把一些材料也搜集来,例如,他把我们的党组织既不支持也不同情的、对党的生活不曾发生过任何影响的个别的、一文不值的文章也归到意大利社会党的材料之中了。

  意大利共产党代表跑到这里来向诸位表白,他们在里窝那代表大会期间还并不想分裂。但是,这位代表却忘记说了,在伊莫拉,共产主义派就明确表示过,如果争取不到多数,它就退党。这位代表也忘记说了,正是都灵代表即工人和共产党人声明过,由于占领工厂不成功,他们已无法继续斗争,无法继续占领工厂了。

  上述言论使我们有理由认为,我们有资格充当第三国际的成员。我们是先于所有其他国家加入国际的。1919年初,我们意大利社会党刚一接到俄国派到意大利的一位同志(他在意大利被捕,是我们把他营救出来的)送来的共产国际第一份宣言和第一份呼吁书(他把宣言和呼吁书藏在脚上穿的鞋子里),就立刻宣布无条件地加入共产国际,因为从俄国革命一开始,我们就对俄国革命充满了诚挚的感激与敬仰之情,受其鼓舞,我们目睹俄国革命的雄伟气魄,目睹俄国人民万众一心,为在俄国建立一个劳动与自由的王国而历尽千辛万苦,不由得产生羡慕之心。我们一直在维护我们的第三国际成员的资格,因为我们必须保持国际联系,这不仅仅是由于我们有着理想的追求,而且是由于有大量的意大利人移居国外,我们希望移居世界各国的意大利工人都能受到同情和兄弟般的接待。

  本着这种愿望,无论在战时或和平时期,我们都不遗余力地履行了我们的义务,即使在战争期间,为了高举国际的旗帜,我们也尽了我们所能尽的一切努力,我们在齐美尔瓦尔德和昆塔尔就是这样做的。(这一点,列宁同志是非常清楚的。)只要重复一下当时我们说过的一句话也就够了:“我们意大利社会党人不敢保证能有惊人之举,但是我们敢保证一点,就是永远履行自己的义务。”

  意大利社会党人就是怀有上述感情的人,他们在一个贫穷和文化不甚发达的国家里兴起了运动,迫使资产阶级也不得不把这场运动视为一个了不起的因素,他们唤起了意大利的包括工人和农民在内的所有劳动阶级,并把他们组成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可是大会竟把这样一些人视为变节分子,这怎能不令人黯然神伤呢?

  尽管我们的运动有失误,也有弱点,但基于上述原因,我们仍努力保持行动上的政治统一,阶级统一,并且为了维护阶级统一,我们同抱成一团的意大利资产阶级进行斗争。我们曾热切希望第三国际有一个强大的意大利党,可是共产党人偏偏退党了,使我们的力量大为削弱了。我们责怪第三国际,因为恰恰是第三国际在里窝那制造了分裂,我们这次来跟同志们一道出席大会,但是同志们待我们太苛刻了。我们受到了不公正的指责,但是我们绝不反其道而行之。不错,我们对政敌说了不大中听的话,但是这无关紧要,我们敢肯定,对于我们提出来的归属国际的要求,你们的答复必定离不开这样的字眼:“你们不必完全服从,但是也休想绝对独立。”其实,这是弗罗萨尔同志的话,这种话也可以说给我们的法国、英国和德国的同志听,因为他们十分了解我们。这样一来,这种答复就将变成大会代表建议共产国际采纳的一种公式了,这种公式真可谓既灵活又明确。(洛里欧喊道:“听,一大堆形容词!”)到了讨论德国问题和意大利问题时,人们就会搬出这个公式,而这场讨论想必会是非常热闹的。我们相信,诸位在审议我们的书面声明时,不但不会按照我们现在的政敌和竞争对手意大利共产党人的要求对我们作出宣判,反而会想起这些意见。况且,我们声明过,我们随时准备服从国际代表大会的决议。对我们的指责虽然太不公正,但这无损于我们尽力履行我们的国际义务,无损于我们一如既往地继续捍卫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的自由与尊严。就在最近,我们仍在罗马维护苏维埃使团的地位和利益。我们同使团团长沃罗夫斯基同志保持着联系,在他受到民族主义分子和资产阶级分子的敌对接待时,我们还表彰了他。这也是我们为支持和维护俄国革命政府的艰苦卓绝的努力而尽的一份微薄之力,一想到这里,我们就感到荣幸。至于法国同志,你们既然一贯以意大利通自居,那我们就要提醒你们,我们从来都是极力维护我们运动的尊严,即便在你们法国同志——他们现在是第三国际的亲密朋友——来到罗马,把我们当作“卖身投靠凯撒”的人看待的时候,我们也是如此。我曾有机会在波旁宫发表演讲,我当着法国议会党团和桑巴、托马和盖得三位部长的面坚决要求承认我们运动的尊严,气得这几位部长用拳头敲打桌子。是时候了,你们应该对于我们在本国的地位以及我们在国际中的地位作出正确的评价了。

  我知道,在讨论季诺维也夫同志报告的过程中,我们处于微不足道的少数地位,我们不被承认为国际支部,我们没有表决权,也没有权利和办法对大会就执行委员会工作报告将要通过的决议发挥什么影响。果真代表大会要就意大利问题作出决议,那我们如能参与讨论并起草这项决议,就再好不过了。来此之前,我们就知道,你们对于我们的道德信誉和党内发生的分裂——是你们亲手造成的分裂——存有戒心,尽管如此,也不管我们周围现在全都是政敌(他们有时变成名副其实的敌人),但我们心中团结与兄弟之情丝毫不变。出于对意大利运动共同的热爱,我们仍然相信,大会将会满足我们的愿望,将会把我们当作兄弟而加以接纳。我们知道,我们的运动有种种不足之处,但是,即便你们不协助我们,即便你们不为我们提供在党内进行必要的清洗所需要的手段,我们也能够改善我们的组织,改善我们的工作。我们相信,只要你们为我们提供坚实的政治基础,我们就能迫使我们党内的改良主义者作出抉择,但我们要讲究方式方法,不使人误以为这是在打击某个个人。

注:原译“统一”,现按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12月版改为:“共同”。——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你们在起草决议时,不可把我们的党看作是个别人物如屠拉梯和塞拉蒂纠集起来的派别集团,因为在我们党内,任何个人只要违背组织和群众的要求,他就不再起任何作用。这样的人就没有任何威信了。我们到这里来不是要维护哪一个派别,而是要维护与个别人物没有关系的整个运动的权利,我们所代表的也正是这样一种运动。我们完全了解,执行委员会迫切需要早日把各地的、特别是意大利的革命力量充分地、牢固地联合起来。我们并不拒绝开除改良主义者,但是我们必须有权利和责任选择适当时机,以维护党在群众中的影响。

  列宁同志!我们懂得,革命运动分各个不同的阶段,在每个阶段必须采取与之相适应的措施。当前,意大利处于准备阶段,但是到了革命高潮阶段,请您相信,我们决不动摇,我们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建立意大利无产阶级专政。我们建议各位出席代表大会的、希望深入了解意大利问题的同志认真地读一读刚刚出版不久、与我们有关的一本书,在该书第136页上有一份文献,这就是在里窝那代表大会上发生分裂之后,我们党中央委员会发表的宣言。宣言一一列举了我们运动的功绩,指出了在意大利共产党人退党之后,我们为扭转运动所处的被动情况而采取的形式和提倡的精神。当然,要继续执行我们历来所维护的政策,我们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但是我们相信,党和经济组织中的群众不会上想入非非的改良主义政策的当,他们会坚决反对与政敌合作,反对政敌加入我们的组织。最后,我想指出,在接受我们加入第三国际的问题上,无论你们通过什么样的决议,都绝对改变不了我们的方针。我们既然承担义务,那也就是忠心耿耿,心甘情愿。我们要永远履行我们承担的义务,要永远维护这样一种政策,这种政策能保证俄国革命政府以其光辉的榜样永远照亮全世界备受压迫的无产者的生活之路。这是我们的光荣,也是我们应尽的职责。我们深信,总有一天,你们会承认,正像我们在书面声明中已经说过的那样,意大利社会党干的是革命,而不是反革命。

  我刚刚看过执行委员会提交代表大会审议的策略提纲。这是一份珍贵文献,有了它,我们就能纠正我们运动的政策,就能同无政府主义幻想和改良主义幻想划清界线。我们相信,实践将证明,意大利人决不会对本次代表大会的成果漠然视之。不过,我要指出,即使我们正式承担履行代表大会将要通过的各项决议的义务,我们也不能不尽力保护意大利无产者免受德国、芬兰和匈牙利无产阶级因失败而遭受过的那种苦难。这既是努力为世界革命作贡献,也是认真地为本国的劳动解放做准备。


杰纳利(意大利共产党):

  执行委员会当初邀请意大利共产党[注:从上下文看,应为社会党。——译者注]代表出席第三国际代表大会时,本应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代表团要有充分的权威性,以避免借口权力有限而回避突出地摆在它面前的问题;二是代表团成员不仅要有中央委员会代表,而且要有密切联系群众的代表。代表团还应当明确表明它是否赞成那些参加过众所周知的雷焦-艾米利亚会议的人出席第三国际的会议。

  现在代表团已经来了,拉查理也已经发表了他的见解,我只好就他已经谈过的问题来发表我的意见。拉查理试图否定意大利共产党人的言论,但是我要以材料为依据,确认意大利共产党人的言论是正确的。为此,我既不需要变讲演戏法,也用不着别人呐喊助威。

  首先我要指出,在意大利社会党内有社会爱国主义者,他们并不比托马和谢德曼强多少。有人向我们鼓吹说,意大利机会主义者一贯反对战争。这是欺人之谈。我举契可梯等人的文章为例。几篇文章都鼓吹要把“既不鼓励战争,也不抵制战争”作为党的口号,这就不难看出社会爱国主义者的本质了。

  多亏最高纲领派,其中也包括我在内,党才回到正路上来。

  那时,拉查理和塞拉蒂一起称我们是“佛罗伦萨狂人”。塞拉蒂硬说意大利共产党缺少老战士,这是自欺欺人。

  正当我们为反对战争而从事艰苦斗争时,像贝利尼和索利亚这样一些人就印行过具有强烈爱国主义色彩的文告。意大利共产党[注:此处疑为社会党。——录入者]党员、律师马佐尼的爱国业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屠拉梯本来躲在暗处,但是在意大利军队在克罗雷托之战中遭到惨败之后,他便跳将出来。屠拉梯和劳动总联合会领导人里戈洛大放厥词。屠拉梯和特雷维斯撰文说:“祖国处在危机之中!今天,在野蛮的战胜国忘乎所以地将其魔爪伸向我们祖国的时候,我们才明白,祖国毕竟是祖国,它不同于别国。我们既是马克思主义者,又是富有感情的现实主义者。我们不能无视爱国这一客观事实。我们不是出于人道而怜悯意大利,而是要意大利将人道精神发扬光大。出于爱国,也出于对祖国应尽的义务,我们党再也不能作茧自缚,一定要从繁琐的例行公式中解脱出来。”

  劳动总联合会起草和散发的通告,其宗旨也是这样。

  米兰社会党市政委员会也是这个主张。这种被歪曲了的爱国方针吓坏了塞拉蒂,于是为纠正这一方针,塞拉蒂就转而求助于我们马克思主义者,即求助于我、博尔迪和其他的人。在审判拉查理时,检察官就指名道姓地提到屠拉梯,说他堪称是明智的社会党人的爱国楷模。

  此外,由于蒙特格拉茨亚之战引起局势变化,屠拉梯的爱国热情又一次大发作。

  他在议会中讲演完毕,所有在场的人,甚至包括被开除出党的社会爱国主义者比索拉蒂在内的心毒手狠的议会分子,也都拥上前去跟他热烈接吻。

  议会党团与屠拉梯心心相印。结果,中央委员会在召开的临时会议上严厉训斥了屠拉梯和议会党团全体成员。

  无产阶级目睹屠拉蒂在议会中备受赞扬,而其他社会党人则被逮捕入狱,无不感到愤慨。

  中央委员会扬言要将屠拉梯、贝洛里等人开除出党,但是屠拉梯满不在乎。

  议会会议刚一开幕,屠拉梯就又在会上发表演说,他以挖苦的言词说:“上次我在议会中出于常理和爱国发表演说,事后,一群教堂祭司找我来了,说了一大堆话,全是陈词滥调和陈规陋习,他们又想束缚我的手脚。”尽管如此,但屠拉梯仍没有被开除出党!拉查理断言,社会党人从来也没有举手赞成军事拨款。这是理所当然的。是无产阶级的态度使他们不敢冒此风险;但是,马佐尼、齐博尔迪、贝洛里和索里奥却与大主教串通一气,发表告无产阶级书,要求无产阶级拿出自己的积蓄购买爱国公债券,还说什么这种爱国举动有商业利益可图。

  那何不在议会中直接举手公开赞成军事拨款,这样岂不更光明正大吗?

  其次,我要明确指出,在社会党内,和平主义者是不在少数的。固然,拉查理本人猛烈抨击过威尔逊,但是米兰市长科尔代罗及其他许多人却赞扬威尔逊主义。

  在罗马代表大会上(我的朋友拉查理,你没有出席那次代表大会,当时你被关在狱中),屠拉梯在他的发言中道出了他的信条。他说,进攻战与防御战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能混为一谈,以保卫受欺凌的小国为目的的战争是正义战争。他指责国际主义者破坏民族统一,鼓吹所有的阶级携起手来,并且证明他这样做主要是出于无产阶级的利益,否则无产阶级就要遭受被本国资本和国际资本扼杀的危险。

  拉查理断言,意大利社会党人决无与资产阶级合作之心。当然,由于资产阶级的态度,想公开这么干也不行,但是,改良主义者何尝不希望有这样的机会,我认为,现在他们有了这样的机会。早在1918年,屠拉梯和另外几个人就加入了所谓“战后国家复兴委员会”。为此,中央委员会曾责令屠拉梯辞去这个职务,但是他拒不服从。

  我还要明确指出,一种明显的社会民主主义倾向在社会党内相当盛行。莫迪利扬尼就是这种倾向的主要代表人物。难道他没有说过,如能组成半社会民主主义性质的联合内阁,以阻止共产主义的蔓延,资产阶级就心满意足吗?

  我还坚持认为,社会党内有明显的反革命倾向,在波伦亚代表大会上,屠拉梯也这样说过俄国,结果,举座哗然,与会者报以嘘声,使他的发言被迫中断。在辩论意大利复兴问题时,屠拉梯希望社会党最终打消以暴力手段夺取政权的粗率念头,而响应他们的号召,参加复兴国家的组织工作,与资产阶级分享政权。

  从波伦亚代表大会开始,塞拉蒂就串通他的朋友,总想败坏俄国的声誉。

  在意大利社会党内有第三国际的死对头。而拉查理却大言不惭地说,社会党率先响应号召,加入第三国际。但是我要提醒他,正是他本人和巴契同志一道不赞成加入国际,说为时尚早。

  那么屠拉梯又怎么样呢?马尔托夫和苏霍姆林诺夫攻击革命俄国的文章,不就是他登载的吗?下面的话不就是出自他的笔下吗?他写道:“再过几年,俄国革命的神话就会被人们忘掉。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力量就在于他们的独特的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主义就其作用来说虽然与协约国的资产阶级帝国主义相对立,但它也是一种帝国主义。布尔什维主义现在面临着抉择:要么灭亡,要么蜕化,所以它拉住我们不放,要建立第三国际,作垂死挣扎。但是,我们决不做东方帝国主义的工具。我们要加入文明国际。”

  屠拉梯出版了鲍威尔的《专政与民主》一书,并为该书撰写序言,满口称赞作者观点。他称赞第二半国际,认为第二半国际所提倡的精神也就是意大利社会党的精神。改良主义者从来都反对在社会党内与共产党人共事,他们从来不隐瞒这个观点。

  屠拉梯认为这两派之间不是在枝节上,而是在世界观的基本原则上存在差异。

  那为什么改良派非要赖在党内不可呢?这位虔诚而又天真的机会主义者向我们说出了底细。他说,不外乎两个原因:(1)我们可以在党内进行批判并传播中庸的精神,这种精神对于党本身,尤其是对于同情党的群众是颇有影响的;(2)同党决裂就意味着脱离自己打算指挥的大军,肌而使自己失去政治上的作用。

  既然如此,拉查理还竟敢说分裂是按照莫斯科的命令人为地制造出来的!不!分裂得太晚了,老早以前就该分裂,战前就该分裂!我们都承认有分裂的必要,而莫斯科仅仅是肯定了这种必要。

  你们强调统一,这是对的。但是,我们看重的只是革命者的统一。一个政党一方面容忍敌人继续留在党内,另一方面塞拉蒂为实现这种统一而迫使全体共产党人退党,这能叫做统一吗?

  是党的右倾造成分裂的。党没有丝毫决心同法西斯分子斗争。更有甚者,党的机关报《前进报》引证圣经中基督的话说,若有人打你的右脸,你就应当把左脸也凑过去让他打。

  前不久,社会党公布了竞选宣言。屠拉梯对这份宣言十分满意,他写道:虽然宣言的前半部分仍有空洞的革命词句的残余,但后半部分却照抄他的文字,他还补充道;“跟离奇的第三国际搞在一起,真是愚蠢。”

  朋友拉查理,为了这群人,你们不惜同我们决裂!应当把他们赶出去,就凭他们自己赖着不走的那些理由,也应当把他们赶出去。只要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就会成为光杆司令,再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意大利共产党代表团要求将意大利社会党开除出第三国际,要求开始认真地对付意大利社会党,发布文告,彻底批判它的整个方针。意大利共产党代表团要求第三国际敦促意大利无产阶级退出意大利社会党,而在第三国际的旗帜下联合起来。(热烈鼓掌,表示赞同。


列宁:

  同志们!我主要想答复一下拉查理同志的问题。他说:“拿出具体事实来,不要讲空话。”好极了。但是,如果我们对意大利改良主义—机会主义倾向的发展作一番考察,那是什么呢,是空话还是事实昵?在你们的言论和你们的整个政策中,你们都忽略了对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具有重大意义的一个情况,这就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仅存在着这种倾向,而且存在着机会主义-改良主义集团。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伯恩施坦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进行他的机会主义宣传的(这种宣传最后成了社会爱国主义,并导致第二国际的叛变和破产)。从那时起,我们不但知道有一个叫屠拉梯的人,而且知道他在意大利党内和意大利工人运动中所进行的宣传。他20年来一直是意大利工人运动的破坏者。由于时间不够,我没能详细研究有关意大利党的材料,但是我认为,意大利一家资产阶级报纸(我记不得是《新闻报》还是《晚间信使报》)关于屠拉梯和他的朋友们在雷焦-艾米利亚召开代表会议的报道是一份极其重要的文件。我把这篇报道和《前进报》上所发表的对比了一下。这难道不是充分的证据吗?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当我们同塞拉蒂和他的朋友们争论时,我们曾经公开而明确地告诉他们我们对局势的看法。我们向他们声明,只要意大利党仍旧容忍像屠拉梯这样的人留在自己的队伍里,它就不能成为共产党。

  这究竟是什么呢?是政治事实抑或依然不过是空话呢?我们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曾公开告诫意大利的无产阶级“不要跟改良主义者、跟屠拉梯搞在一起”,而塞拉蒂却开始在意大利报刊上发表一系列反对共产国际的文章,并专门召开了改良主义者的会议,——这一切难道都是空话吗?这比分裂还严重,这已经是在建立新的党了。除非瞎子才看不到这一点。这个文件对于这个问题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凡是参加雷焦-艾米利亚代表会议的人都应当开除出党,因为他们是孟什维克——当然不是俄国的孟什维克,而是意大利的孟什维克。拉查理说:“我们懂得意大利人民的心理。”对于俄国人民,我个人不敢这样说,但这并不重要。拉查理说:“意大利社会党人很了解意大利人民的精神。”这是可能的,我不想反驳。但根据具体材料和顽固地不愿根除孟什维主义的事实来看,他们是不了解意大利的孟什维主义的。我们不得不说:必须批准(不管这是多么不幸)我们执行委员会的决议。容忍像屠拉梯这样的机会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留在自己队伍里的党,是不能加入共产国际的。

  拉查理同志问道:“为什么要改变党的名称呢?这个名称满不错嘛!”但是我们不能同意这样的观点。我们知道第二国际的历史,它的衰落和破产。难道我们不知道德国党的历史吗?难道我们不知道德国工人运动最大的不幸就是直到战前还没有实行决裂吗?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两万工人牺牲了生命,他们是被不断攻击和抱怨德国共产党人的谢德曼派和中派出卖给德国政府的。

  难道我们现在在意大利所看到的不是同样的情景吗?意大利党从来就不是真正的革命党。它的最大的不幸,就是直到战前还没有同孟什维克和改良主义者决裂,而让他们继续留在党内。拉查理同志说:“我们完全承认有同改良主义者决裂的必要,唯一的分歧仅仅在于我们并不认为必须在里窝那代表大会上实行决裂。”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讨论意大利的改良主义问题了。去年,当我们同塞拉蒂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问他:“对不起,为什么意大利党不立刻实行分裂,为什么要拖延? ”塞拉蒂怎样回答我们呢?什么也没回答。弗罗萨尔有一篇文章,说“要做个灵活而聪明的人”。拉查理同志在引用这篇文章时,显然认为这是一个对他有利而对我们不利的论据。我认为他是弄错了。恰恰相反,这个绝妙的论据对我们有利而对拉查理同志不利。当拉查理将来不得不向意大利工人说明自己的行为和退避的理由的时候,意大利工人会怎样说呢?如果意大利工人认为我们的策略比冒牌共产主义左派(他们有时简直不是共产主义左派,而更像无政府主义)的曲线策略灵活和聪明,那么,你们将怎样回答他们呢?

  塞拉蒂和他的党硬说,俄国人只希望别人摹仿他们。这种无稽之谈是什么意思?我们的要求恰恰相反。单是熟记共产党的决议,在任何场合都使用革命的词句,这是不够的。我们预先声明,我们反对死背决议的共产主义者。真正共产主义的首要条件就是跟机会主义一刀两断。我们将开诚布公地同赞成这一点的共产主义者交谈,我们将非常自信地、毫无顾忌地对他们说:“不要做蠢事;要聪明一点,巧妙一点。”但是我们只是对已经同机会主义者决裂了的共产主义者才这样说,而你们还谈不上同机会主义者决裂。因此,再说一遍:我希望代表大会批准执行委员会的决议。拉查理同志说:“我们正处在准备时期。”一点不假。你们是处在准备时期。这个时期的第一个阶段就是同孟什维克决裂,就像我们在1903年同我们的孟什维克决裂一样。德国党当初没有同孟什维克决裂,使得整个德国工人阶级在德国革命史上长得令人厌烦的战后时期内一直遭受苦难。

  拉查理同志说,意大利党正处在准备时期。这一点我完全同意。这个时期的第一个阶段就是要认真地、彻底地、毫不含糊和毅然决然地同改良主义决裂。这样,群众就会衷心拥护共产主义。第二个阶段决不是去重复革命口号,而是要采纳我们聪明和巧妙的解决办法。这种办法将永远是聪明和巧妙的,永远要反复重申,那就是:应当使革命的基本原则适应不同国家的特点。

  在意大利进行革命和在俄国进行革命不会是一样的。意大利的革命将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但究竟是什么方式呢?咱们大家都不知道。意大利的共产主义者有时并不是地道的共产主义者。在意大利,在占领工厂的时候,有没有出现哪怕一个像样的共产主义者呢?没有,那时的意大利还没有共产主义,可以说有某种无政府主义,决不能说有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还需要创立,还需要通过革命斗争的实践灌输给工人群众。这样做的第一步就是同那些和资产阶级政府合作了20多年的孟什维克一刀两断。在齐美尔瓦尔德和昆塔尔两次代表会议上,我曾有机会稍微观察了一下莫迪利扬尼,他很可能是一个相当狡猾的政客,他不参加资产阶级政府而留在社会党中央机关,因为这样能给资产阶级带来更多的好处。但屠拉梯及其朋友们的全部理论观点和全部宣传鼓动工作却是同资产阶级合作。杰纳利的发言中所引证的许多话不是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吗?是的,这就是屠拉梯筹划好的那条统一战线。因此,我应当告诉拉查理同志:像您所作的以及像塞拉蒂同志在这里所作的那样的讲话,都不是在为革命作准备,而是在破环革命。(喊声:“对!”鼓掌。

  你们在里窝那获得了很大一个多数。你们获得98 000票,改良主义者获得14000票,共产主义者获得58000票。对于像意大利这样一个具有一定传统、对分裂没有充分准备的国家里刚刚开始的真正的共产主义运动说来,上述数字是共产主义者的一次很大的胜利。

  这是一次很大的胜利,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说明意大利的工人运动将比我们俄国的运动发展得快。因为,如果你们知道有关我国运动的数字,你们就会明白,在1917年2月沙皇制度崩溃以后,在资产阶级共和国时期,我们同孟什维克相比还是少数。而这是经过15年的激烈斗争和分裂以后的情况。在我们这里,右翼没有得到发展,但也不像你们在轻蔑地谈到俄国时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在意大利,发展的情况肯定会完全不同。我们在同孟什维克进行了15年的斗争并推翻了沙皇制度以后开始工作的时候,拥护我们的人比你们那里要少得多。你们那里态度暧昧的、联合起来的中派分子有98 000人,而拥护共产主义的工人已经有58 000个。这是证据和事实,一定可以说服那些不愿闭眼不看意大利工人群众运动的人。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这已经可以证明,拥护我们的是工人群众,不是旧的领袖,不是官僚,不是教授,不是新闻记者,而是真正的被剥削阶级,是被剥削者的先锋队。这也表明你们在里窝那犯了严重错误。这是事实。你们拥有98 000票,但你们宁愿同14 000个改良主义者联合而不愿同58 000个共产主义者联合。你们本应当同共产主义者联合,即使这些共产主义者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即使他们不过是博尔迪加的拥护者——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何况博尔迪加在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已经十分诚恳地声明他放弃一切无政府主义和反议会主义。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你们宁愿和l4 000个改良主义者联合,同58 000个共产主义者决裂。这就再好不过地证明塞拉蒂的政策对意大利是一个不幸。我们从来不想让塞拉蒂在意大利摹仿俄国的革命。这是愚蠢的。凭我们的智慧和灵活性还不致做出这种蠢事。但是,塞拉蒂的行为却证明他在意大利的政策是错误的。也许他应当随机应变。这是他一年前在这里最爱说的一句话。他说:“我们是善于随机应变的,我们不愿意盲目地摹仿别人。这是愚蠢的。我们应当随机应变,找机会同机会主义分家。你们俄国人不善于这样做。在这方面我们意大利人比你们有本事。我们走着瞧吧。”而我们看到了什么呢?塞拉蒂可真会随机应变!他和58000个共产主义者决裂了。现在,同志们到这里来说:“如果你们把我们拒之门外,就把群众的思想搞乱了。”不,同志们,你们错了。意大利工人群众的思想现在已经搞乱了。假使我们对他们说下面这样的话,倒会对他们有好处。我们说: “同志们,意大利的工人们,你们在共产国际和孟什维克之间挑选一个吧。共产国际永远不会要求你们盲目地摹仿俄国人,而孟什维克,我们认识他们已经20年了,我们永远不能把他们当作邻居留在真正革命的共产国际里。”这就是我们要向意大利工人讲的话。结果是不容怀疑的。工人群众一定会跟我们走。(热烈鼓掌以示赞同。

(列宁的发言按《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12卷、第21-26页译文刊印)



主席柯拉罗夫:

  会议休会。下次会议于明天上午11时举行,继续讨论意大利问题。要求大家准时出席,以保证会议按时举行。


(会议于夜晚12时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