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蓝衣社:献一点整理本党的意见

第三章 中国国民党现在的弱点

  一个真正中国国民党的党员,必须由爱党的立场,随时检阅本党的弱点,贡献良好的意见。我们爱领袖,爱同志,但我们更应当爱革命的进展和主义的成功。我们现在感觉本党的弱点实在太多了:

  先就党与党员的关系来说,现在本党可以说大部分的党员是找不着党;而党也是找不着党员。党对党员止于列名造册;党员对党,止于报名领证。做党官,吃党饭的党员,似乎还可以扣一点党费,此外连缴党费,贴印花,都有时办不到。除了各级党部专门办党的人,简切些说,就是替党的机关办理公文的党员而外,其余的党员,都不外是和有权力的私人发生着关系,寻求自己的生活。好一点的人,也无非是在寻求个人生活之际,还凭着各人的理想,根据本党的主义,政策,替社会尽一些希微的责任。等而下之,或者是莫名其妙,与党无关;或者是鄙劣贪污,为党之玷,简直不堪开问。本来党的作用,就是团结思想相同的份子,更便此种份子贡献其思想才力为党的活动,以一定的计划,整个的行动,去领导社会,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所以党员的工作,应该受党的支配。党员的工作情形,应该随时报告于党。党对党员,应得要随时加以考察,努力者奖励之;驰懈者警惩之;发生困难者补助之;行动错误者指正之。这才算得是党有党员,党员有党。平心而论:现在的我,自问当然是三民主义的信徒,是中国国民党的党员,所担任的工作,也不为不重,然而我的工作,是党支配我的吗?还是我自己去寻求的呢?我是否随时将我的工作情形,报告于党?而党对于我的工作,又是否有相当的考察和指导?我且如此,其他类是于我,更次于我的党员,如何说得上和党的关系。无怪乎本党的党员多至数百万,结果对于封建势力,对于帝国主义,只好空呼打倒的口号,而望洋兴叹一筹莫展了。怀抱改造社会思想的人,因为各凭良心的行动,不足以收效果,所以才有结合为党,以求步伐整齐的必要。如果有党以后,党员的行动,依然是个人的行动,试问党的作用安在?何必多此一举?

  其次说到领袖:党的领袖,不外由其对于党的理论历史人格努力为一般党员所景式而自然形成。党员对于领袖,因有公同的信仰,而领袖自身则只觉为党服务,不敢后人,绝不自认其为领袖,而非领袖不可;假如一党之内,客观上具有领袖资格者不为一人而为数人的时候,则领袖与领袖间的关系,仍不外一普通党员与党员的关系,不过既有领袖的资格,则当自知一言一动皆于党国发生莫大的影响,更应当比一般党员加倍的注意,加倍的谨慎。现在本党中央同志之不团结,实在令人痛心!不团结的原因,在当事者各是其是,自觉都有充分的理由,然在一般小党员和民众的心目中,殊不能为之曲谅。我们认为献身于党国的人,应该只有公的感情,革命的感情,果使对于革命救国的方法和途境,彼此见解不同,当然不能强合;若见解无多出入,即绝不应由私人的感情意气而生龃龉。因私人的情感而致妨害公的行动,由革命的立场说,就是不革命。我们对于中央同志间的分合,不愿作任何批评,以免有抑彼助此,攻击个人的嫌疑。而且即使清算旧账,指摘出谁是谁非,亦于党的工作没有多大的益处。我们只希望中央同志由其对于党国的责任上着想,各自反省,彼此开诚相见。如果对于理论上尚有不同的见解,则着眼于救国和建国的立场,以求真理之所在,自然不难统一。若不幸而有权利意气之事!则当痛自悔恨,从新做起,以副全体党员和全国民众的希望。

  次说到领袖与一般党员的关系:领袖对于党员,应该是绝对的亲爱。领袖指导党员,党员信任领袖,一齐向革命的大道前进。但是现在我们见得到的,在领袖与党员间,只有利用,只是隔膜。党的领袖对于多数党员,就根本分不出谁是忠实的党员,谁是非忠实的党员。譬如一个银行经理,不知道银行里面有多少的财产,这是多么的可笑!至于党员方面,大都不外利用领袖,以求达到个人升官发财的目的。当领袖的,也似乎只要他能够喊几声掩护自己的口号,便确是忠实的同志,纵令其人对于社会为非作恶,也都在不闻不问之列。我们看见有人在领袖之前痛陈党员的罪恶,而领袖不觉其责任的重大;我们看见有人在党员之前丑诋其领袖的行动,而党员不仅不代为申辩,且又从而附和之,大家都说同志的关系超于一切,领袖与同志间,至少要如兄弟般的亲爱,然当弟骂兄,当兄骂弟,皆非引起对方之气忿不可。何以领袖与党员间竟如此漠不相关呢?与此,我们就应当深深体会其内容症结之所在了。

  再次说到党员与党员之间,更是令人齿冷。所谓同志,绝对没有同学同乡的关系亲密。现在军政机关以及各种团体会社,举凡利之所在,有关衣食者,大都以亲戚同乡同学种种封建的结合为主,真正想到同志,想到用同志来为党工作,为社会服务的,实在不容易见到。同志二字,成为了普通的称谓,似乎还不及某某先生,某某仁兄,来得慎重,显得亲切。再进一步,则所谓同志的资格,完全以地位而为决定;有地位的,军阀也是同志,官僚也是同志,而且是重要的同志;没有地位的,不管你对于革命如何努力,对于主义如何忠实,只能算是社会上的弱者,你虽然有思想,有行动,然而你不懂人情事故,你在地位上落伍了,你就不能得到所谓同志的怜惜。最可耻的是同为党员,大家戴起蓝色眼镜,你猜我是某人的信徒,我说你是某人的走狗,各人看轻对方的人格,也看轻自己的人格。仅有的一点聪明才智,完全在此种相疑相忌之下而相抵相消,所以只见有党的名称,而见不到有党的工作。

  至于党与民众的关系,论理至少要办到能相互了解,相互信托的地步。何以要有党?根本原因就是在解除民众的痛苦。党不单是党员的党,而是民众的党。必须要能深入民众,领导民众,得到民众的信赖,以广大的民众为党的基础。离开民众,便失却了党的意义。现在我们的党,似乎太使人民失望了!不仅是离开民众,而且有许多地方,简直为民众所嫉视。抚我则后,虐我则仇;民众的希望,就是他们实在的利益。有许多人总怪民众不识大体,只知有个人而不知有国家,然而试问历年以来,国家财政困难,文官减薪之议闹了许久,结果何尝能够办到?可见不只是眼光浅短的民众爱好自己的利益,就是自命在领导民众的官吏,又何尝不力争自己的利益?中国人最大的坏处,就是不肯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处处曲谅自己,事事苛责他人。坐汽车的,总嫌步行的走得太慢;住洋房的,总怪其他的党员不做下层工作。也不知是真糊涂吗,还是假装糊涂?我们相信,党的中央有几件事,如裁撤厘金,取消苛捐杂税之类,在已经实行的地方,或能得到一部分商人的满意;但是中国最大多数的民众,何只于此?青年对于本党现状的不满,自是很显然的事情,就是很有组织的士兵,又何尝能在党的领导之下解除了他们的痛苦。中央所发的饷款,大都被高中级的带兵官层层剥削净尽,而士兵无从收得实惠。做政治工作的,只落得一个卖膏药的头衔,受尽了官长士兵的讥讽,尤其是本党同志没有深入农村和工场,探讨农民工人的隐情,予以适当的领导,平时形势隔绝,一有罢工暴动之事发生,究系出于民众的呼吁?抑系受了旁人的利用?简直莫名其妙。到得无可如何之际,便抬出政治上的权力来镇压他们,久而久之,在党的方面,总觉得民众不帮助我们,不了解我们。殊不知军阀,官僚,土豪,劣绅,都背上本党的招牌在那里欺骗民众,鱼肉民众,就是本党的党员,也把眼睛看花了,头脑弄昏聩了,叫民众从何处来认识本党,信托本党?中华民国的民众,可说是驯善极了的民众,他们绝没有意外的希望,过分的要求。果然本党确能给予一点实际利益,他们无有不欢欣鼓舞,感恩戴德,永世不忘的。无如本党始终不去过问他们,又让一般假革命的人去蹂躏他们,而不能制止,民众自救无策,呼吁无门,安得不怀怨本党?本党的同志,于此应当十二万分地痛切反省!

  居尝细思,本党何以会弄到现在领袖不和,同志漠然,民众失望的地步呢?表面上虽然千头万绪,其原因甚多,而根本的症结,要不外在本党以内有权利观念的存在。虽然大家都说入党是来革命的,为义务而非权利,然而权利者,众人之所欲也。党内既然有了权利,谁复念及义务!同志之间开始竞争,由竞争而隔膜,由隔膜而对敌;于是党的工作,便无形中搁在一旁。说者称此为党的腐化,腐化是本党绝大的危机。本来几百年来,中国社会,就是一个升官发财的社会,官无大小,都有生财之道。现在本党以党训政,在训政时期,无疑地要以党握政治的大权,要以党员充任重要的官吏。但是越是权力之所在,越是利益之所在。一个市党部的委员,可以在一年之间,发几十万的大财,而不足怪。于是当党员,做党官,做官就发财,发财就享乐,就腐化,就忘却了革命,这一套伤心的步骤,成为了不可避免的事实。本来发财人未见得就不能革命,然假名革命而个人发财的,绝对是不革命反革命。比方我是中央委员,或者是立法委员,同时我又在南京买了几百亩的地皮,试问我对于平均地权,将抱持若何的观念?我对于土地法的制定,会全然不顾虑到我的利益吗?假如真不顾虑我自己的利益,我也就不会去买地皮了。社会上的事情,在富人和贫人的眼光中看来,完全两样,冬天的大雪,乞丐们看见会发抖,饱食暖衣的文人学士们看见,却正好借此饮酒赋诗,以为增加不少的清兴。所以惟圣人能知圣人,惟有穷人对于穷人的痛苦才了解得深切。中国国民党要为大多数贫苦的民众解除痛苦,必先要保持自己的超阶级性,不要使党内有官僚化资产化的趋势。现在本党党员所由之路,不是向民间去,而是向上钻。今天入党,明天想当省党部委员,进一步就想当中央委员;当了中央委员,又想兼任政府的重要官吏,大家都向着权利之途而迈进。个人的力量不足,则经营小组织以为争斗的工具,当大党员的,平时总得设法养起一批打手,不争气的小党员,则随声附和,以求自己的出路。平时不会养打手不会随声附和的党员,就难免有落伍的危险。党的主义政策,还容易研究,党内的小组织小派别,实在难得研究。照此种情形,谁还有余力去做下层工作?谁还肯去做下层工作?做下层工作的,没有整个的党来保障他的生活,振作他的精神;如果他在党内平时不认识一二个领袖,即使为党努力以致被封建势力或反动势力摧残而死,简直是蚂蚁子在石洞里叩头,叫做无人得见,连烧埋费都无从领起。所谓党的力量,安得而不相抵相消,无形澌灭?听说某某市党部选举四全代表大会的时候,有消耗运动费在万元以上的。平常无人理睬的党员,到了那几天竟每天都有几处的应酬,公然纳之上座。尤其最痛心的,据我所知,有几个省市平素最亲密而且是同一小组织以内同志,为了竞争选举,竟弄得彼此参商。这是什么原故呢?是主张不同吗?是思想分歧吗?都不是的,无非为了权利,为了自己升官发财的出路!总之,当中央委员的,有大官可做,至少每月有几百元或千元以上的生活,而且为一切名誉敬仰之所归,在精神上物质上都有安慰,所以有才力的人,都争着要干。其次省市党部委员,至少也有三四百元一月的生活,又可以报消公费,侵蚀宣传费,遇有不干不净的机关,如特税处之类,还可以暗中得着不少的津贴,有机会又可以跳入政治机关的利薮,所以有才力的人,也还愿意去干。下而至于县党部,除特殊情形的地方以外,大都生活既感困难,名誉地位也说不上,于是有才力的人,都不肯去干,肯去干的便有其他的作用。大家都说,县党部的委员何以去干涉政治政治,包揽词讼,甚至有等于新土豪劣绅的行为。其实人同此心,何足多怪!一个人在社会上作事,最上者为发挥人生的兴趣,其次为名,其次为利。前者已立立人,乃凤毛麟角,不可多得;好名者已属上乘;而天下滔滔,好利者实比比皆是。现在做下层工作的,名利兴趣一切都说不上,试问谁肯甘于吃苦而无偿?能甘于吃苦而无偿,就是总理的精神。人人有此精神,则又可以不必革命,不必组党了!胡展堂先生说过:党要家庭化,军队化。所谓家庭化,军队化,不只是口里讲,而且要从事实上去做;不只是精神上的培养,而是要注重物质上的条件。就拿我们自己来作个比例,我们由幼至长,我们的家庭供给我们求学的资财,虽当田卖地,乞怜告贷,亦必勉力赴之,毫不悔惜,等到我们在社会上有了工作和收入的时候,也会存集起来,供养父母。家庭之于我们,我们之于家庭,在生活上的关系,是如何的紧密!然而我们的党,是不是如此呢?又就军队说,军队的好处,就是无论官长士兵,都失却个人的自由而在一个命令之下,统一动作。命令叫谁担任攻坚,就得去攻坚。命令叫谁死守,也就得死守。个人决定没有选择工作自由行动的机会。现在本党的党员,生活既无人过问,谁都是凭着私人的关系,到处寻求生活,中央党部根本就没有一一指派党员工作的可能。所谓军队化,不知从何说起?我觉得现在本党的组织,不但是不能家庭化,军队化,而且比较青红帮的组织都还有赶不上的地方。譬如一个青红帮的帮员,落魄无依,如果遇见老头子,申明履历,当老头子的至少得替他筹旅费,谋生计。至于本党,除了有地位的同志,到处得人开会欢迎拥护而外,假如一个小同志,携带党证和转移证到任何区分部投入,我相信绝没有人会理睬他,甚而至于要怀疑他。党既不顾党员的生活,党内又有权利主义的存在,掠夺争{斗}(录入者注:此字无法辨别,疑为“斗”字),一盘散沙,如何可以担当革命的责任,挽救垂危的国运呢?目前中国国民党最低限度,应该使全国才智之士集中于本党,更使本党党员人人都能发挥其聪明才力以为党努力。因为中华民国处境过于艰难,日俄两大帝国主义,皆挟其极坚强的组织,极雄厚的力量,以我为掠夺的目标,进攻的焦点,我们的党,如果没有比日俄两国更精密更坚强的组织,必不能抵御外侮,排除万难,而建设自由平等的国家。

  所以我们希望本党的领袖,要有甘地的精神;本党的组织,要有超过于俄国共产党的严密。现在有能力有觉悟的份子,各凭良心为国奋斗,只可以说是三民主义在与一切反动封建势力相激战。此种情形,一方面足以表现主义的力量之伟大,而另一方面则显出本党组织的无能,长此不图,势难持久。总之本党不能运用党的组织以建设廉洁政治,改良封建军队,则革命前途,决难有很好的成绩。现在存心为党的中央同志,可以想像得到他们是非常之痛苦,非常之着急。然而若果不有办法,以铲除党内的权利观念,保障党员最低的生活,纵令痛苦着急,也是枉然。我们希望:今后最好办到中央同志苦于一切同志,全党同志苦于民众。一步说,也要办到中央同志与一切同志共甘苦,全党同志与全国劳苦民众共甘苦。中国国民党在革命的环境上,在党员的基础上,都与欧美的政党不同。欧美不当帝国主义交攻之冲,而自为帝国主义;他们国内有小资产阶级的基础;他们失业工人的救济金几乎相当于我们中上级官吏的薪俸。代表如此国家{X}(录入者注:此字不清,无法辨认)如此民众的党,可以不一定要如何刻苦。尤其是他们的党员,多半是有职业的党员,他们以党员养党,所以党可以不顾虑党员的生活。我们的党员则多半属于士大夫阶级,以党为业,所以我们必须顾虑他们的生活,使不致困难,尤须限制他们的生活使不致腐化。我们不单从精神上培养党员的人格,更必须由物质上彻底消灭党内的权利观念,使一切名誉地位属于刻苦工作的同志,然后可以发挥本党超阶级的特性,而完成革命的大业。根据此种意念,我们再进而研究,如何救济本党的弱点,提出整理本党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