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葛兰西 -> 火与玫瑰——葛兰西书信集(1908-1926)

185



最亲爱的埃尔科利[1]
  我收到你18日的来信[2]。我以个人名义回信,虽然我确信也表达了其他同志的意见。
  我觉得你的信在推理方式上过于抽象、过于简单。我认为我们是从正确的观点出发:在我们国家不仅存在理解为技术组织的政党,而且存在在政治上划分为矛盾阶层的广大劳动群众,但在整体上他们趋向于团结统一。这种统一进程的最有利因素之一是苏联的存在,并同苏联共产党的实践活动有关,同普遍确信苏联正在社会主义道路上前进有关。由于各国兄弟党代表苏联的全部积极整体,它们对广大群众的一切政治阶层施加决定性影响,它们代表广大群众的团结倾向,它们在基本有利的历史领域活动,虽然与上层建筑矛盾对立。
  然而,千万不要相信使苏联共产党史无前例地成为最强大群众的组织者的这一因素,业已具有稳定的和决定性的形态,完全不是如此,它总是不稳定的。同样,不应忘记:俄国革命已经历时九年,其目前活动是局部行动和政府行为的整体,只有高度发达的理论意识和政治意识才能在整体上并在其整体发展上把握迈向社会主义。不仅对于广大群众,而且对于西欧党的广大党员(他们同群众的区别仅在这一步,即向着发达意识迈出的开始的却根本的一步一入党)来说,俄国革命的整体运动具体地由如下事实表现:俄国党统一行动,其代表人物统一行动和活动,我们群众这样认识并习惯于这样认识。因此。团结的问题不仅仅是俄国党的问题,而且还是列宁主义核心的问题,从而也是国际领域的特别重大问题;从群众观点看,是矛盾向统一转化进程加剧这一历史时期的最重大问题。
  极有可能,至少以前有过的形式上的团结都不可能保持。确定无疑的是,但世界不会崩溃,应当尽一切努力,让同志们和广大群众有所准备,这一切并没有解除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呼唤俄国同志们的政治意识,坚决批评他们的态度正在造成危险和衰弱。如果我们消极地让发生事件继续下去,并先验地用事件必然性进行辩护,我们将沦为可耻的不负责任的革命者。
  我们履行这种职责还可能间接地有利于少数派,对此我们必须给予一定程度的关注。其实,我们的目的是为维护和创造一个团结方案做贡献,不同倾向和不同人士以这一方案为基础能彼此接近和思想上融合。然而,我不相信在我们的信件中(显然,这封信应当完整地阅读,而不应当断章取义)存在某种削弱中央委员会多数派地位的危险。无论如何,恰恰鉴于此和可能显现如此。在说明信中我授权你改变形式[3]:你能巧妙地把双方放在后面,开头立即写上我们的断语一一反对派负有“责任”。因此,你的推理方式给我留下很不愉快的印象。
  我想对你说,我们没有一丝一毫危言耸听,只有慎重、冷静的反思。我们坚信,无论如何世界不会崩溃,但我觉得当世界快要崩溃时再行动是愚蠢的。因此,任何套话都不能动摇我们的信念:我们考察俄国问题的方式属于正确路线、列宁主义路线,列宁主义的路线在于为了党的团结而斗争,不仅为了外在的团结,而且为了更加内在的团结——在党内所有问题上不存在根本对立的两条政治路线。不仅在我们国家,这关系到共产国际的思想和政治的领导;而且在俄国,这关系到无产阶级领导权,即国家的生活内容,党的团结是生存的条件。
  你把俄国问题的国际性(劳动群众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相连的历史事实的反映)同在工会及政治领域的国际组织问题混为一谈,其实,两个问题紧密相连又有区别。在更为狭小的组织领域遇到的和不断形成的困难,取决于群众普遍接受的意识形态这一更为宽泛领域内出现的波动,即取决于俄国党在某些群众地区的影响及威望的缩小。至于方式,我们只想谈谈更为一般的方面:我们希望避免沦为学生习作,这在其他党的某些文件中业已显露出来,从而丧失了干预的严肃性。
  于是,不像你所说那样,我们对于西欧党的实际布尔什维克化过于乐观。完全不是这样。布尔什维克化是如此缓慢和艰难,以致任何微小障碍都会阻止和推迟它。俄国的论战和反对派的意识形态在阻止和推迟方面起着更大作用,由于反对派在俄国代表阶级组合主义和工团主义的所有陈腐偏见,这些偏见在西欧无产阶级传统上很有分量,并且阻碍和推迟其在思想和政治上的发展。我们的看法是完全反对反对派的。无疑,各党的危机和俄国党的危机同客观形势有关,但这说明什么呢?似乎因此我们就应当停止斗争,就应当停止努力让主观因素有利?布尔什维克主义确实在于困难形势下保持头脑清醒和思想及政治上的坚定。因此,你的看法是呆板和没有价值的,正如在第五点[4]所述的意见,由于我们说到广大群众而没有提及无产阶级先锋队。然而,从属地说对无产阶级先锋队也存在困难,无产阶级先锋队不是靠空气活着,而是同广大群众紧密结合。这种困难更大,由于改良主义带有阶级的组合主义倾向,即根本不理解先锋队的领导作用,要发挥这种作用甚至不惜牺牲,这种改良主义在西方比在俄国根深蒂固。其次,你轻易地忘记了许多党进行工作的技术条件,这样的条件只允许在少部分工人中传播更高的理论问题。你的全部推理都带有“官僚主义”的缺陷:今天,在1917年10月之后九年,不再是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的事实能使西欧群众革命化,因为这一事实已成过去并产生过影响。今天在思想上和政治上最有活力的是确信(如果有)无产阶级一旦夺取政权,能够建设社会主义。党的威信同这一信念相连。这一信念不可能凭借学校教育方法灌输给广大群众,只能由政治事实——俄国党全党坚信不疑并步调一致地斗争——来灌输。
  我真切地感到遗憾。首先,你没有理解我们的信件,无论如何,你没有根据我的私人信件竭力更好地理解它。我们的信件完全是反对反对派的檄文,它未使用蛊惑人心的语言,因此恰恰更有力、更严肃。我请你除了信件的意大利文本和我的私人信件外,把这封信也放入文件中。
  致诚挚敬礼。

安东尼奥
1926年10月26日,〔罗马〕




注解:

[1] 即帕尔米罗-陶里亚蒂。

[2] 1926年10月18日,意大利共产党驻共产国际代表陶里亚蒂致函葛兰西,表示不赞成葛兰西10月14日为意大利共产党政治局起草的致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信。

[3] 参阅第181封信

[4] 指1926年10月18日陶里亚蒂致葛兰西的信中所述第五点。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